“这不是真的。”她摇摇头,“郑老板人品正派,兼之大儿子都要娶妻了,绝对不会搞出断袖分桃之事。有人刻意污蔑。”
“不传谣不信谣,这事到此为止吧。”
孟掌柜一愣,没想到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不由略有羞愧。
清了清嗓子,他道:“正该如此。”
“县里就没有与黑衣人或者知味坊有关的传言?”裴瑾瑜不死心的问。
“这个倒是没有,不如我让王小留意留意?他爱去知味坊串门,找做帮厨的发小赵三,兴许能听来一些消息。”
“再说吧,许是我想多了。”知味坊人来人往,是泰和县最大的消息集散地。不过,她担心打草惊蛇,惹上麻烦。
“我回家去了,有急事让王小送信。”交代一声,裴瑾瑜离开了聚宝斋。
此时,天已经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肆意挥洒着阳光。
碧蓝的天空有黑色剪尾的燕子划过,嘴里还叼着泥草飞去屋檐筑巢。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念完这句诗,裴瑾瑜哑然失笑。
浣溪街另一侧是桃红柳绿的河畔。
垂柳婀娜多姿,无数绿丝绦垂至河面,在风中轻轻摇曳。
桃花艳红,杏花粉白,无数红与粉的花瓣随风起舞,一时间落英缤纷,纷落如雨,吹的行人满头满肩,浑身都是春的气息。
“豆腐脑,加了红糖的温热豆腐脑喽!”
“馄饨,开洋大馄饨快来吃喽!”
“油条豆浆包子喽!”
“辣酱面、雪菜面、香菇面、鳝丝面、爆鱼面、大排面喽!”
走到靠近县衙的十字路口,卖早膳的吆喝声便此起彼伏起来。
这一处是县太爷特意划出来给小摊贩做生意的地方,中午不许摆摊,早晚不拘。
有脑筋灵活,又手巧的,便做了早膳与夜宵来卖,生意极好。
这里不收摊费,也不用交税,算是难得的一项惠民政策,很受底层百姓欢迎。
对,是底层百姓,以裴瑾瑜为代表的各家古玩铺老板显然不属此类。
不知不觉快到县衙,裴瑾瑜停下了脚步,打算吃个早饭。
来到馄饨摊,她喊了声:“一碗开洋大馄饨,一笼小笼包。”
老板娘是位三十多岁的妇人,笑的温婉:“客人先用小笼包,馄饨这就下锅。”
说着,指挥儿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上包子。
少年手脚利索,很快将冒着热气的小笼包送了过来,还加了一碟醋。
“客人慢用。”
裴瑾瑜含笑点头。
刚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耳边忽然有人问:“是无锡小笼包吗?”
她抬头一看,是一个身穿石榴红武士服、束发戴珍珠冠的少女。
之所以没误认为是男子,是因为对方胸脯十分丰满,极难搞错。
不动声色的垂目瞧瞧自己的飞机场,裴瑾瑜装作没听到对方的话,继续和小笼包作斗争。
“喂,问你呢,是不是无锡小笼包?”
少女向来是人群中的焦点,更是被京中一干公子少爷才子吹捧,猛然看到一个俊美如谪仙的男子本就有些不自在,被无视之后反倒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暴躁起来。
裴瑾瑜头也没抬,亲身演绎了什么叫“充耳不闻”。
少女鼓鼓腮帮,小声道:“凭什么不理人,还不是仗着长的好看,切,谁在乎。”
说完,扭身冲老板娘说,“给我来一份和这位公子一样的早膳。”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看看蒸笼又看看锅里翻滚的大馄饨:“姑娘,你是女孩子,吃的完吗?”
少女轻哼一声:“只要你做的好吃,有多少我能吃多少。再说,吃不完我可以带走给我表哥吃啊。”
裴瑾瑜听到“表哥”两个字心里一动,不会这么巧吧,这人竟然是表妹?
忍不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没想到这一眼也让对方看了去,只听她冷哼一声,回了个白眼:“你瞅啥瞅?”
裴瑾瑜口中的包子差点呛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全部咽了下去。
“是在下失礼了。”
拱拱手,歉意一笑。
少女顿时脸红了,眼里的惊艳和痴迷不要钱的涌出,心中不停大喊:“哎呀妈呀,这是从二次元里走出来的吧,太俊美了,根本不像是人啊。”
“神仙?妖怪?都像,反正不是人。”
“不能错过,绝对不能错过,一定要认识对方。哪怕在物华天宝的京城十几年,也没见过这样俊美的公子啊。”
眼珠一转,她甜笑着问:“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在下苏婉婉,京城人氏。”
“京城?”裴瑾瑜这下确定了,原来真是“表妹”。
“苏姑娘有礼,在下裴瑾瑜,聚宝斋东家。”
彬彬有礼的模样越发打动了苏婉婉一颗惊艳的心:“你就是泰和县本地人么?”
“是。”
“泰和县可真是人杰地灵啊,原以为宫里有清丽无双的吴淑妃,此地的灵气已经用了九分,没想到还能见到一位容貌如此出众的裴公子。哎,我看啊,全大周的钟灵毓秀大半都落在泰和了。”
噢,差点忘了,泰和县还出了一个名人,承平帝的宠妃吴淑妃。
吴家似乎原本是外来户,人口不多,随着吴淑妃封妃,已经全部搬去了京城定居。
裴瑾瑜有一瞬哑然,这姑娘可真会夸人,哪怕前世彩虹屁听多了,她也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姑娘谬赞。”
苏婉婉肤如凝脂,鹅蛋脸上长着一双圆滚滚的杏眼,顾盼之间,灵气喷薄而出,看着就是个活泼聪慧的。
“苏姑娘也生的极好。”
裴瑾瑜赞道,“可惜我是个嘴笨的,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夸。心里不管想到什么句子,总有些词不达意,描述不出姑娘的美好。”
“咯咯咯!”
苏婉婉笑的花枝乱颤,开心极了。
“还说你不会夸人,比我可高明多了。”
裴瑾瑜微笑以对:“不如赏脸吃碗馄饨?我请。”
“不用你请,我有钱!”
一声带着怒意的暴喝响起,吓得裴瑾瑜和苏婉婉同时一个激灵。
两人齐齐向声音来处望去,一个黑着脸的松绿绸袍男子正怒目以视。
咳咳,目标只有一个,裴瑾瑜。
“表哥,怎么,你不顾县太爷的架子,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膳?”苏婉婉揶揄道。
身份不同,苏婉婉能随意,裴瑾瑜却不敢,毫不迟疑地,他站起身恭敬行礼:“赵大人,早啊。”
心里哀叹一声,是不是该去考个举人,免得以后见官就拜,骨头没那么软呢。
赵元吉冷哼一声:“你们在聊什么,很开心么。”
“咯咯咯。”
苏婉婉笑的前仰后合,“哪里来的老陈醋,刚好配小笼包。”
赵元吉冲她翻了个白眼:“等回去再收拾你,你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妻呢。”
苏婉婉刚想反驳,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翻了翻白眼。
裴瑾瑜不敢再坐,让老板娘打包了馄饨,向赵元吉两人告辞:“在下家中还有事,先走了,两位请慢用。”
赵元吉轻哼一声,挥挥手,苏婉婉眨眨眼没说什么。
裴瑾瑜含笑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了,苏婉婉小声说:“有些失望。”
赵元吉:“为何?”
“骨头太软,一副唯恐得罪你的模样,哎。”
赵元吉冷笑一声:“我是官,他是商,中间差的多着呢。”
“长的好看哪有官位有用。”
苏婉婉撇撇嘴没反驳,因为这在大周是铁一般的事实,商户处于阶层最下位,哪怕他们有钱,也不过是等待宰杀的肥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