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驭抱着温晚从大门一路行至二楼卧室。
在上楼梯时,他感知到怀中人的不安,连带着走动的步伐都轻了些。
进到房间,梁驭将温晚放在床上。
似乎贪恋他身上的温度,温晚在靠上枕头时微微蹙了下眉,而后身上被细致妥帖地盖上一层棉被,没一会空调的温度上来,她才舒适地往被窝里陷了陷。
景园跟兰溪公馆的格局差不多,梁驭一般住在那间带阳台的侧卧里,主卧倒是第一次进。
不算太大的空间里,尽数可见的都是属于女孩子的物品,各种装饰和靠枕,连地毯都是柔和的暖色系,只是能看出主人出门时的匆忙,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规整到一起。
放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搭着几件衣服,随之落下的还有几张设计稿纸之类的东西。
梁驭捡起脚边的稿纸,发现这些还未来得及上色的设计底稿线条明晰,服装样式新颖独特,对于衣料的颜色和式样也有独特严谨的考量,不像是随手涂鸦的产物。
他看了一会,将剩下的那些图样收集起来,再一并整理好放在书桌上。
下楼的时候,秦闻还等在客厅里没走。
梁驭脱下外套,解开衬衫靠上的两枚纽扣,敛眸卷起袖管,“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秦闻手上拿着两份文件,闻言递来其中一份,“这是您要的个人资料,据了解到的事实来看,这位沈医生出身医疗世家,家底清白,除了做过两次夫人的主治医生之外,平常倒并不怎么来往。”
沈随的资料清晰明了,事无巨细都有标注,后面还附着两则他最近发表的论文。
梁驭略扫两眼便放下了,“还有什么。”
秦闻接着说:“太太最近跟夫人的交流比较频繁,还不止一次地当着夫人的面提过孩子的事,而且,温家那边最近也在用这件事施压,夫人估计有点进退两难。”
梁驭以为,他们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保持的默契,在他看来本是理所应当。
只是他没想到,双方家长会如此急于做出行动,而受到的这些压力和责难,温晚一次都没有跟他提起过。
梁驭躬下身,手撑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发现秦闻还没走,他才重新抬起头,“还有话要说?”
秦闻顿了顿,嫌少会露出这样难以启齿的表情,犹豫后才开口:“这话本来不该我问,但这个疑问已经产生很久了,您...是真的打算跟夫人离婚吗?”
“不会。”几乎是他刚问完,梁驭便说。
话问出口,秦闻显然松了一口气,“那您上次当着夫人的面说的那些话...?”
梁驭撕开薄荷糖的包装纸,坦言道:“权宜之计而已。”
“......”秦闻忽然有点跟不上上司的转变,“可您当时吩咐的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拟好了。”
梁驭笑了声,身体后仰倚到沙发上,神色清朗,“怎么,我醉酒后说的胡言乱语,不仅她当真,你也信了?”
秦闻不说话了,索性把手里那份离婚协议书放到茶几边,任他处置。
梁驭没看,直接提步上了楼,“随便找个地方收起来吧,这些一时半会也用不上。”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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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的疲惫压身,加上那几杯白酒的劲太大,温晚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她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回复了几条重要信息,才懒懒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刚闭上眼,昨晚残留在脑海里的一些片段悄然苏醒。
她蹭地一下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记忆只停留在回景园路上的风景,再后来她就一概不知了。
正对着墙面发愁时,房门在外面被人敲了两声。
温晚掀被下床,趿上拖鞋走去开门。
等见到外面站着的人时,杏眼都微微睁大了一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梁驭好心提醒她,“跟你一起。”
“跟我...”温晚霎时止住话音,往后退了两步,警觉道,“你送我回来的?”
梁驭被她的态度取悦,唇角轻勾,“准确来讲,是我抱你回来。”
“......”温晚闭了闭眼,“那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梁驭笑:“你看看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温晚被噎到,又不肯直接接受这个事实,只能硬生生地憋出一句:“...流氓。”
被劈头盖脸骂了这么一句,梁驭也不恼,故意逗她:“梁太太,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温晚的脸瞬间黑掉,“我昨天喝多了。”
“喝多了就能动手动脚占我便宜?”
“......”
“不仅对我热情得很,还拉着我的手不让走。”
“......”
最终,这场谈话仍然以温晚气急败坏关上房门为终结。
梁驭颇有耐心地在外等了会,才收敛散漫,将昨晚全部的事实告诉她,并说明她身上的衣物是阿姨一早过来帮她换的,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末了,见屋里的人仍然无动于衷,又加了一句,“好了,出来吃饭吧,菜快凉了。”
片刻后,温晚终于拉开房门。
昨晚吃的东西早就消化完了,现在又到中午,温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下楼直奔餐厅,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留给身后的人,反倒是梁驭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看她的眼神多了点意味不明的暖意。
两个人难得安安静静坐下来吃顿饭,谁都没有打破这来之不易的融洽氛围。
倒是席间,温晚想起一事,同梁驭说:“你以后别隔三差五找人给我送东西了,片场什么都有,我也什么都不缺,再说,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梁驭掀眸看她,“我们现在是哪种关系?”
温晚努力忽视那道目光,状似轻松道:“就是马上要离婚的关系。”
梁驭搁下筷子,似乎忽然没了胃口,那眸光幽邃,笑意却未达眼底,“既如此,那说明到离婚之前,我们都还是合法夫妻,跟新婚妻子交流感情,我想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温晚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便不再开口。
过不久,梁驭舀了碗汤放在她手边,“所以,不要总是想着拒绝我的好意和庇护,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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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温晚本来以为梁驭要走,结果他接了个电话,就进到书房再没出来。
杀青后照例能休息半个月,温晚一到假期就什么都不想干。
她懒懒靠在沙发那,没一会就犯了困,正好英国那边跟她发来消息,未免聊到睡着,就随手找了个电影放。
顾奈宁:[滴滴,你发来的设计图收到啦。]
顾奈宁:[Lora很满意,果然是Wendy迟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
其实除了演戏,温晚还有一个从未对别人说起的爱好,就是时装设计。
在英国读本科期间,她一面忙于主学业,一面自己兼职,用赚来的工资去交设计课的学费,也经常会利用闲暇时间去各类拔尖的大学旁听课程。
结业展出时,她的设计作品有幸被当地著名的时装品牌看上,并受邀参加当时颇负盛名的AKL时装设计大赛,最终在激烈的比拼中脱颖而出。
后来,主办方公司邀请她作为内部特约的时装设计师,几年磨砺后,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
顾奈宁是她在旁听课程时结识的好友,上学时顾奈宁手头拮据,两个人曾同挤在一个不到20平米的房子里,她们在异国他乡相互陪伴,有时候也会因设计理念吵得不可开交。
但对温晚而言,这已是生命中极为难得的情谊。
毕业后,顾奈宁怀抱一腔热血成功入职Daisy,作为刚进入职场打拼的新人,又在那样竞争激烈的圈子里,没有根基和资源就会被无情淘汰。
温晚得知顾奈宁的处境,毅然辞掉了手头前程大好的工作,毫不犹豫地过去帮她。
到如今,顾奈宁已是Daisy首屈一指的设计总监,Wendy迟的名号也同样在时尚圈占领一席之地。
所谓互相成就,大抵就是如此吧。
温晚:[上周比较忙,只能把草图先给你。]
温晚:[后面有些地方我又细化了一下,到时候发你邮箱。]
回复完,顾奈宁那边估计在忙,好一会没收到新的消息。
等待的时间里,温晚就偶尔抬头看看刚刚随手播放的电影,当屏幕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孔时,她愣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画面左上角标注的片名——《雨过天晴时》。
这是梁驭四年前拍摄的一部文艺爱情片,也曾因这部影片获得华星奖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只是很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有获得这个奖项。
温晚记得,这部影片被提名后,很巧合地,当时网络上铺天盖地地全是关于他不好的负面消息,舆论难以平息,华星奖官方只得将他在候选人名单上除名。
梁驭在事业鼎盛之时从神坛跌落,此后销声匿迹了一整年。
直到三年前再次复出,两年内,他以王者之势频频斩获奖项,被业界视为不可复制的传奇。
网友还曾戏称,这部《雨过天晴时》是梁驭的电影生涯中最具有转折意义的一部影片,不仅因为精彩的故事情节和画面语言,也因为这是梁驭主演为数不多的文艺片之一。
这个电影温晚也曾在拍摄闲暇时刷过几次,剧情大都清楚,其中有一段男女主在屋檐下并肩夜话的场景,她一直觉得很唯美。
就在温晚跟着电影的剧情一步步代入情感时,放在腿侧的手机响了几声。
顾奈宁估计是忙完了,开始回复她的消息。
顾奈宁:[OK,没问题。]
顾奈宁:[对了,我听说你最近走桃花运了?]
温晚:[?]
发完这个颇为灵性的问号,温晚听见楼梯那传来声音。
她没回头,注意力仍然分心放在电影上,再时不时低下头。
顾奈宁:[跨年夜那天的微博热搜,我都看了。再说,你老公不是回来了吗?]
顾奈宁:[左拥右抱,这还不算走桃花运?]
温晚:[......]
温晚:[你用词能不能稍微文明点。]
顾奈宁:[嗯...或者你更喜欢妻妾成群?]
温晚:[......]
温晚:[你还是别说话了。]
放下手机,电影正好演到女主生病离世那段,男主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在他怀里死去,八年的时间,分开又重逢,他们终是错过了年少约定的那场樱花雨。
深情的台词,加之背景音乐和氛围使然,引得温晚也不知不觉留下泪来。
她俯身去拿桌上的纸巾,结果有人先她一步。
只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抽过两张,随后递到她面前。
温晚一时觉得恍惚,男人那张脸跟电视画面里的重合,却比后者少了些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和历练之后的平和,更叫人心动。
见她许久不动,梁驭只好蹲下来,抬手为她擦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思考着:“按理说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安慰安慰你?”
温晚失语片刻。
梁驭笑了声,接着张开双臂,低缓地嗓音猝然扰乱她的心跳:
“那要不要,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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