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郡依山傍水,不少富贵人家会在云京购置别院,闲暇时小住一二,平素却是不大去的。
是以此处别院虽多,真正有主人家居住的却少,大多只是有几个小厮丫鬟在那负责洒扫。
整片云京富贵中透着些许寂寥。
姜梨跟齐雾北到的时候天已擦黑,安全起见,她把平安也给带上了。
平安这人生得高大魁梧,是个寡言少语的,乃姜家护卫中佼佼者,他只要往姜梨身后一站,周围人自动退避三舍。
当然,除了齐雾北。
他一路上不住蹙眉,指尖下意识摩挲着姜梨的后颈,余光却瞄了平安好几眼,许是察觉到主人的烦躁,齐雾北袖中安静攀着的小青蛇躁动起来,不一会儿,露出了一个吐着信子的脑袋。
齐雾北往外推了推指尖,轻轻道:“去。”
姜梨不明所以:“去什么?”
齐雾北微笑,指腹用力:“没什么。”
能有什么呢,碍事的通通杀掉,杀掉就好了,所有阻碍她们的,全都该死,一个都不能留。
齐雾北看平安的视线愈发像看一个死人,姜梨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试探着问:“你干什么了?”
话音未落,姜梨忽然看到平安背后的树上垂了条小青蛇,它跟树叶一个颜色,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眼见它吐着信子,蛇身扭曲,预备发动攻击,姜梨眼疾手快往前跑了几步,挡在那条蛇的面前。
小青蛇刺溜着缩回了树上,静静等待下一次机会。
齐雾北眼里肉眼可见得失望,他缓缓走过来,几乎紧紧贴着姜梨,他又在抚摸她的后脑勺,只是这次带了点显而易见的不悦。
他俯下身,贴着姜梨的耳朵,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幽幽道:“阿梨,你想救他。”
他语气笃定,齿尖去咬姜梨的耳垂,片刻后又有点迷茫、无助、可怜:“阿梨,你也要离开我吗?”
他歪头打量她,姜梨瑟缩了一下,刚想说话,齐雾北又抓住了她的手,虔诚得在掌心落下一吻,而后抬起眼看她,嘴角恶劣得勾起一抹笑:“阿梨,把它拿过来给我,我就放了他。”
什、什么意思?
眼见着自己的手就要被齐雾北举着碰到那条小青蛇了,姜梨使劲往后躲:“等等等一下,我觉得我还能再挣扎一下。”
齐雾北咬着她的耳尖:“阿梨,它很喜欢你。”
姜梨快要站不住了,她感觉左边的那条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被一个黏腻腻冰冰凉的东西给缠住了,而有个尖尖的脑袋还在往她的掌心里拱。
姜梨呼吸加重,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心跳快得就要跳出来了,她受不了了,她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猛烈冲击她的天灵盖。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条胳膊送到齐雾北面前,而后扶着他的手臂控制不住得趴在路边干呕,姜梨眼前都蒙上了一层水雾,所以她也没看到小青蛇很受伤,脑袋耷拉着游进了齐雾北的袖子里。
眼见着她就要瘫倒了,齐雾北单手搂住她的腰,给她支撑。
“叮”,信任值上升至百分之二十二。
姜梨彻底失去了斗志,干呕完趴在齐雾北怀里泪眼朦胧,淦啊,这两个信任值拿得也太艰辛了,好想哭呜呜呜。
齐雾北微笑着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发,她的后背,不时感受她的颤抖,她的恐惧,他喜欢极了,埋在她颈边呢喃出声:“阿梨,你只能是我的。”
姜梨有气无力得嗯了声。
她算是发现了,跟小变态做一些变态的事情,可以快速加深他的好感,但这速度是快了,就是太特么废生命了,再来这么几次,她估计得两眼一闭,直接晕过去。
“小姐,别院有人守着,您看……?”
姜梨还没缓过来呢,背后突然响起平安的声音,一想到自己刚刚为了救他,都做了些什么,她下意思便有点反胃,没忍住又呕了一声。
齐雾北愉悦极了,淡淡出声:“你离远点,恶心到阿梨了。”
诶,不是。
姜梨迅速把那些可疑的眼泪在齐雾北身上擦了擦,而后转过头来,结果一看到平安,脑子里就是挥之不去的青蛇,还有它那股让她浑身泛鸡皮疙瘩的触感,姜梨又呕了一声。
平安:……
他很受伤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姜梨累了,她觉得她暂时没办法面对平安,索性挥了挥手,哑着嗓子吩咐:“你去放迷香吧,把人弄倒之后负责盯梢。”
接下来,还是先别出来了,让她缓一缓。
齐雾北心情极好,眼尾下耷,像一条正在甩尾巴的大狗狗:“阿梨,你也不喜欢他,对吧?”
姜梨已经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现在也见怪不怪了,闻言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呵呵,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知道呢。”
这一幕落在平安的眼里,便是从小他保护到大的白菜被猪给拱了,不光如此,这头猪极善挑拨离间,竟然让小姐看到他就……就想吐!
想到自己过来前,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平安自觉肩头的重担又多了几分。
那边平安刚悄无声息把人放倒,这边齐雾北已经提溜着姜梨往别院走了。
按齐雾北的意思,他是想直接翻墙的,但是姜梨实在没什么力气,齐雾北便索性用手撑着她的腰,给她点支撑。
姜梨抓着他的手腕,慢慢恢复了一点力气。
齐雾北看向两人交握的地方,她手心温热,许是紧张,略有薄汗,柔荑宛若无骨,虚虚拢着他的。
她在害怕,这么想着,齐雾北伸手从她的发一直顺到她的背,他低低笑了两声:“阿梨,你别怕。”
这才……哪到哪啊。
这处别院位于云京最边上,靠山又靠湖,虽是风景优美,却极为偏远,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内里放着死人,又或是觉得身旁有齐雾北兜着,姜梨连看那悬着的红灯笼都觉得分外诡异。
人在害怕的时候,脑中如同剪影,过往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姜梨战战兢兢,留心脚下,留心面前的树上,是不是会挂着一双不知来路的绣花鞋。
她心里惴惴的,右眼皮跳个不停,姜梨直觉有点不对,她看向自己的左手,这里方才还攥着齐雾北的手腕,现在空空如也,只空维持着一个蜷着的姿势。
姜梨脑子里轰一声就炸开了。
不是吧?她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好吗。
从前,姜梨觉得自己至少算是个胆大的,如今跟齐雾北相处了几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估计只算个小鹌鹑。
恐惧叠加愤怒,姜梨简直想骂人,她忿忿压着嗓子喊:“齐雾北,你给我出来!”
这里很空旷,话音刚落,回音旋着风声,红灯笼轻轻晃了起来。
姜梨感觉……有什么带毛的东西擦着她的后颈飞过去了。
她受够了,反正进度也二十二了,拉磨的驴还得歇一歇呢,她要回府休整几天,跟变态打交道实在是……太耗费心力了!
姜梨闭上眼睛转身就走,背后的那扇大门却突然“嘎吱”一声,半开了。
齐雾北幽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阿梨,你不是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吗?”
木门嘎吱嘎吱响着,红灯笼更猛烈得摇晃,烛火一明一灭,院内的风更大了,吹得姜梨盘着的簪发落下了几缕,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勾着那几缕发飘向屋内。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陈旧的红木门推开后,空气里扬起的细小灰尘,在烛火的映衬下转着圈飞出来,又被推往了屋内。
姜梨僵硬转身,朝里迈步,她背后悬着的那两串红灯笼隐在黑暗里,随着乍起呜咽的风,左右摇晃。
远处深山,不知谁在唱凄婉的歌谣,如泣如诉,顺着风,飘了过来,又逆着风,揉散在姜梨耳边。
那灯笼也不知何人所制,抠了几处空白,远远一看,就像悬了两颗人头,睁着空洞的眼,内里摆着烛芯,她们被困在这灯笼里燃烧自己仅剩的生命,却至死也没等到解救她们的人。
这扇红木,就像一扇隔绝生死的大门,外面是活人,而里面……躺着死人。
姜梨深吸一口气,迈进去的瞬间,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叫声,她后背发寒,扬起的手停在半空,推门的动作就这么僵住。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
门内却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拉住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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