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睡着睡着,便知道自己做梦了,她穿着山青色襦裙,双手捧着纸质杯,嘴里咬着一截吸管,正在努力吸最后的那几颗珍珠。
杯里的奶茶早被她喝完,因此她用力时,便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好着急啊,怎么吸都吸不上来,姜梨穷惯了,连在梦里都不习惯铺张浪费,因此两颊鼓鼓,格外用力。
那个看着她的姜梨也好着急,她拼命喊,你把盖子揭了倒进嘴里不就完了吗,然而没人听她的,梦中的姜梨只是越吸越努力,硬是杠上了似的。
吸着吸着,姜梨耳畔莫名听到声轻笑,这声音怪熟悉的,然而在做梦嘛,她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只是觉得奇了,难道这做梦,也能跟熟人一起?
下一瞬,不止是笑,她感觉浑身过电般,酥酥麻麻的,那人……好像在摸她的头吧。
这下姜梨奶茶也不吸了,只努力晃头,一边晃还一边恼怒得问:“你谁啊?”
这一晃,她便醒了,奶茶也没了,入眼便是齐雾北混着月色的眉眼,清冷又生动,眼里竟然带着星点笑意。
姜梨下意识想说点什么,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咬着齐雾北的手指,倒也不是咬着,合着她是刚才把这截手指当习惯在吸呢。
她顿时有些无语,额际落了滴汗,这他么实心的,能吸上来珍珠就有鬼了!
怪不得她在梦里那么努力,偏偏一颗都弄不上来,感情这题压根就无解呢。
姜梨真是……对自己很是无语。
她呸了声,把齐雾北的手指吐了出来,仰头躺在床上,底下枕着齐雾北的手,也没觉得硌得慌,就这么幽幽叹了声:“好想喝奶茶啊。”
算起来,她穿越到这里几个月了,什么炸鸡奶茶穷鬼套餐全都离她而去,就算她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偶尔还是会很想念一些不健康的垃圾食品。
果然,垃圾食品使人快乐。
齐雾北当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心里想的,嘴上说的,向来有那么一些他不理解的,他早已习惯。
他只是跪坐在她床前,将手抽出来,脑袋搁在她床沿边上,伸手勾了她一缕碎发过来,缠在指尖把玩。
而后在心中低低重复了一遍,奶茶……是个什么东西?
他有些好奇:“你想吃这个?”
姜梨偏头看他,他两手交叠放于身前,尖尖下巴置于其上,那双眼睛今晚格外灵动,映着浓浓夜色,照着柔柔月光。
姜梨嘴角莫名带了点笑,觉得晚上醒来有个人陪着聊天也蛮好的。
“对啊,你能弄来吗?”
齐雾北点头,这是她第一次向他索要点什么,反正他现在有钱,什么买不到呢,托人问问总能搞到的吧,只是并不确定,这头也点得略有迟疑,但总归是应了下来。
姜梨“扑哧”一声便笑了:“那我等着,就当是你住我这的房钱。”
这话出口,忽然想起,齐雾北说自己住的茅草屋,那屋顶还漏了一半,真是怪可怜的,她这遭穿越,也没别的,就是有钱,登时便露出点豪放,扭头又去问他:“要不要我给点钱,你把你那房子修一修,然后你就可以在家里睡啦?”
房子好了,他也是睡不着的。
齐雾北眉眼一敛,嗫嚅:“我是男子,怎能拿女子的钱,就算是过了门的娘子,嫁妆钱我们男人也不能动呢。”
哟,觉悟还挺高。
这可比现代有些吃软饭的男的好多了。
姜梨也不勉强他,古代人是有些“士可杀不可辱”的气节,她初来乍到,尊重便是。
两人之间的气场经过几次相处,竟然渐趋随和,姜梨真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好神奇,这莫名其妙间,她们就从势如水火变得可以平和聊天了?而齐雾北竟然还愿意配合她?感情他这疯批偏执的性子是因为觉睡太少日益变态?
总之,她心里想什么便也就问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见面就想杀我,然后现在又偏偏……嗯……偏偏在我这不走了呢?”
齐雾北今日心情真是好,他一下又一下抚着姜梨的后脑勺,他勾起唇,似乎这样能让它得到极大的满足。
因为要骗他开口,还要他配合,姜梨便默认了他这项举动,于是齐雾北在她这份纵容里品出默许,索性由着自己往前再往前。
这下,两人之间尚且安全的距离渐趋亲密,到最后,姜梨鼻尖几乎碰到他的,呼吸缠着呼吸,纠缠不清。
月光下,他眉眼格外清冷,皮肤细腻如美玉,因着月色朦胧,只感觉恰到好处的冷白,恰到好处的细腻。
有缕碎发不听话得落在他唇边,他伸手拂掉,才温声开口。
姜梨一开始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动作,不禁感叹他唇形可真好看啊,薄而又不过分薄,月光打进窗内笼在他面上,连带着唇也莹润,嘴角微微上翘,放在他这张脸上,真如女娲作品般让人嫉妒,处处都精致,处处都完美。
而后才真正听清他的声音,许是要求尽得满足,他今日柔和得都不像他了。
“其实那天,我是去刨尸的。”
这第一句,姜梨就懵了,信息量这么大嘛,她不觉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毕竟人命关天的事情,还是要有点敬畏之心。
结果,齐雾北手上略一使力,她又被按了下去。
好吧,那躺着就躺着,反正也不影响她听。
“不是人的尸体,是她母亲的。”齐雾北招了招手,小黑猫从黑暗处跃了过来,齐雾北另只手去抚她的脑袋,然后把自己的指尖送到她嘴里给她舔着玩。
姜梨看着看着,渐渐皱起了眉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齐雾北把手指伸进她嘴里,让她口允|吸,现在又一直摸她的后脑勺,她会觉得奇怪了。
感情在他心里,他把她当猫的啊!
活了两遭,跟猫获得同一待遇,姜梨又想气又想笑,末了仔细看了看,还好还好,她用的左手,猫用的右手,齐雾北这人,还算有点讲究。
她竟然也就这么说服了自己,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想让人家开口,她做点牺牲也没什么,至少……这猫也是男主身边的重要一员呢。
想到末了,竟然有点荣幸,照这么下去,她岂不是也得成为重要一员,到时候攻略什么的,还不是两个字,拿捏!
“幼时母亲离世,我离开那个小村子,一路走走停停,遇到一只猫,有时能捡到吃的,有时没有,我们就一起相伴,你知道的,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有只老鼠陪着也是好的,何况我还是一只猫陪着呢。”
“后来我被一户人家收养,我便把她也给带着了,一开始,挺好的,我能吃饱饭,吃完饭就干活,就这么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日子,然后有一天我在生火烧饭,突然被那个爹给踹了一脚,他说我偷了家里的东西,我没有啊,又没有挨饿干嘛要偷东西呢。”
“但是没人信我,他抄起家伙就打,那时候还小,只觉得好多血啊,然后就被扔进地窖,没吃的没喝的,饿了不知道多少天,我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她给我叼了一只老鼠送进来,不记得什么味道了,反正能吃就行。”
“那时候,我便知道,这只猫是我的,也只有这只猫是我的。”
姜梨没忍住又离他近了点,轻声问:“疼吗?”
其实不怎么疼,反正他挨打都习惯了,但因着她这一问,还是瑟缩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姜梨便拍了拍床,让他上来,她趴在他腿上听,似乎觉得这样能给他一点安慰。
齐雾北勾起唇,原来想让一个人留在身边,有这么多种办法,而威胁是最没用的一种。
这是前情,他继续说。
“后来,我寻了个空隙跑了,再然后,又走了一段日子,便被领回了齐家。”
齐雾北做了个深呼吸,姜梨问:“她是岁数到了,所以离开了吗?”
是这样就好了。
齐雾北抿唇:“齐临风刚断腿,见不得我还站着,所以有一天开门,她被开膛破肚扔在我门外,埋她的时候,发现她竟然有喜了,肚子好大,剖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小黑猫。”
小黑猫扬起下巴,适时喵了声,也不知听不听懂。
姜梨只觉得窒息,太窒息了,齐雾北的语气越平稳,她越觉得心底堵得慌:“那齐临风呢,就那么放过他了?”
姜梨最恨这种拿弱者撒气的人,真是畜牲都不如!
齐雾北微笑:“哦,当然没有,他被扔进府中荒井,我又找了几只老鼠下去陪他,蜈蚣什么的偶尔也扔几条吧,反正有望愈合的腿是彻底残了,就是可惜,在里面呆了一周,竟然没死。”
“怎么会没死呢?”
姜梨赞同:“这种人,不如死了算了,留着也是个祸害!”
齐雾北微笑,她果然同情弱者,在她心里,他也是值得同情的那个么?
还没说完。
“那日在小巷,是齐临风将她的尸骨挖了出来,扔了,他要我跪着,任由他处置,若是能坚持一个时辰不咽气,他便告诉我东西在哪。”
姜梨眼睛瞪大:“所以你就这么由着他打?”
末了垂下眼晴,叹了口气,初次相见,那么重的伤,可不是由着他打了么。
姜梨莫名伸出手又缩回来,她有点想触碰他坚硬外表下,那颗只对特定事物柔软的心。
不用再说了,一切谜团迎刃而解,只有齐临风知道的地方她却去了,齐雾北不怀疑她就有鬼了,又刚刚挨了打,险些没命,可不是卯着劲儿想要报复回来么。
谢天谢地,要不是他撑不住晕了,她还不知道今天在哪呢。
不过,那怎么又……不疑心她了呢?
齐雾北掠过关键部分,囫囵吞枣式敷衍:“因为,你给我熬药,从来没有人给我熬过药,以前有伤,都是等着等着就好了。”
“阿梨,你不会害我的,对吧?”
要命了,两人现在关系真是突飞猛进,一个没察觉连称呼都变了,姜梨只觉得脸上烧得慌,末了郑重其事点头,如果攻略完就离开不算伤害的话。
反正……她应该不会主动伤害他的吧。
被动就不好说了。
齐雾北也勾起唇,跟自己有关的人事物都要留在身边,她也……不例外。
如果敢跑,他唇角笑开了,那就将尸骨磨成粉好了,一半喝了,一半带在身上。
反正,必须在他身边。
说到第一次相见,姜梨莫名想到了那块手帕,她坐起身,听到这人从前这么惨,全然忘了要冷眼看他入狱这件事,语气不免焦急起来。
“你知道书院的顾公子死了吗?死状……不太体面……”
“而且,从他的手心,扒出了一块帕子,那块帕子,我见你用过。”
姜梨有点犹疑,期期艾艾的:“昨晚……有人能证明你在齐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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