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了。”孟云矜的声音里染了些笑意,“之前只知道我姐招了个特别的学生,成天爱画颅骨。”
沐白亦的脸腾地红了。
他说的是事实,教她不好反驳。
偏偏他只是声音里含笑,神情还是认真的,目光里充满了真挚:“我当时就觉得你下笔稳准,绝不拖泥带水,很有天赋。”
沐白亦想起自己画的圈,愈发想要将这页揭过。
“阿亦也算得上是你的姐姐。你这孩子怎么越发没礼貌。”阿眠笑着给沐白亦解围,“还没向你正式介绍我的名字,孟云眠。”
阿眠用目光示意孟云矜“礼貌些”,孟云矜拗不过她,便一脸正色地看着沐白亦,声音在舌尖轻轻弹了弹,有些俏皮,却绝不轻佻:“……姐姐。”
他的表情明明没有太大变化,可沐白亦总觉得他悄悄挑了挑眉。
她感觉自己快窒息了,连忙将脸转向余铭兴:“你们也是那次联谊认识的吗?”
余铭兴正盘算着要不要主动开口管沐白亦叫姐。他和孟云矜年纪相仿,自然也比沐白亦小,可这一声“姐”出来看起来拉进了不少距离,实际上等于直接把沐白亦踢出相亲对象的行列,他着实不愿这么做。
沐白亦的突然发问正好给了他逃避这个问题的机会,于是他飞快地回答:“当然,报名的时候他跟我联系的,事后我还向他抱怨坏了我的事。”
“什么事?”沐白亦有些好奇。
没有人不会对现成的八卦感兴趣。
这下轮到余铭兴红了脸:“就那次……我正想约你吃饭呢,他让我们去合影,我一回头就看不到……人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倒是孟云矜颇为无辜:“我只是正常工作而已,哪想到这些。姐姐,你说是不是?”
沐白亦本以为是什么尴尬糗事,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自打孟云矜开了口,他这“姐姐”是越喊越顺,清冷的嗓音里多了几分乖巧,挠得她心里痒痒的。
一抬眼,只见他的表情坦荡而认真,目光里充满了“不过是个称谓而已,你这么在意为何”的意味,像湖面般映出她内心的不堪。
沐白亦赶忙转移话题:“先吃饭吧,敏敏都饿了。”
小孩子总是转移话题的最佳选择。
既然遇上了,他们便坐在一桌。大家的职业交集不多,东拉西扯地讲一些新闻热榜话题,气氛也算得融洽。
吃得差不多时,阿眠见时间还早,提议道:“等下没有安排的话一起去K歌?”
孟云矜自然不会违背自家姐姐的意思,沐白亦没有拒绝的理由,余铭兴有些犹豫,但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他给家里发了个消息,让家里人先将余铭敏接了回去。
就在他送余铭敏去楼下等人的时候,孟云矜订好了包厢,沐白亦下单了四人份的生椰拿铁。
这家店比较傲娇,需要她自取。她本想不声不响自己去拿,阿眠却喊了孟云矜:“你不去帮个忙?”
孟云矜揉揉眉心:“那你去开包厢?”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把团购的二维码发给了阿眠。
阿眠收了码先行一步。
原本满满当当的桌子只剩下他们两人,空得令人不安。
沐白亦看了眼孟云矜:“走吧。”
他们去得早,生椰拿铁还没做完,只能先在堂食的小桌边上坐着,等店员叫号。
沐白亦不是个很会挑头的人,跟贺珧在一起时全凭惯□□流,现在面对孟云矜,她才知道她对他陌生得开不了头。
“联谊时的剧本杀感觉怎样?”孟云矜问。
沐白亦低下头:“说实话我第一次玩,还没咂摸出味道。”
“单看美工呢?”
隔了这么久,沐白亦只记得线索卡的设计挺阴森的,倒是她手头那本封面哀而不伤,很是动人,她当时偷偷拍了下来,希望能找到原图,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这么想着,她从手机里翻出那张照片,递给孟云矜看:“我喜欢这个。”
孟云矜没有说话,神情微微有些触动。
沐白亦知道他是美协的,眼界颇高,但也生了几分捍卫自己喜欢的太太的心情:“说来也怪,虽然当时六个本子封面风格一致,但我却一眼相中了这个,就选了那个角色……当然我不懂画,不过阿眠老师也说这画得不错……”
“我姐当真是这么说的?”孟云矜的眼里有些不自然。
“骗你做什么。”沐白亦瞥了他一眼,“不瞒你说,如果能得到这位太太的原图,我出高价也愿意。”
当然,她是口胡的。
反正孟云矜也不会真的替她去问,先吹了再说。
“你要真的喜欢,我送你就是了,倒也不必出高价。”
沐白亦一时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你……嗯……这画……”
孟云矜好心地替她将话补全:“那盒本子的封面是美协的六个人分着画的,你手里那本封面的画师正是在下。”
沐白亦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刚刚说了什么?
怎么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她刚刚真的说话了吗?
好希望一切都是幻觉……
飞快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沐白亦感觉烫得快冒了烟,饶是如此,她的嘴还是比脑子快了一步:“感谢大佬,好人一生平安。”
她听到一声极低的轻笑,抬起头只见孟云矜的笑容,仿佛天山初融的雪顶,一朵破开冻土的雪莲正向阳而生。
“39号。”
沐白亦听到店员叫他们。她看了眼吧台上的四杯生椰拿铁,再一回头,孟云矜已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方才令她炫目的笑容仿佛风过无痕,消失得干干净净。
去KTV包厢的路上,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包厢里阿眠和余铭兴已经在了,余铭兴正在调试话筒,阿眠在点歌。
沐白亦看着桌上的一打啤酒,有些意外:“这是做什么?”
阿眠回过头来:“我点的,既然出来玩自然要尽兴咯,我还问店里要了副牌呢。”
“阿眠姐说三人斗地主,一人轮空,输的人唱赢家点的歌。”余铭兴解释道。
“会打吗?”孟云矜问沐白亦。
沐白亦迟疑着点头。
她打牌技术一般,但不打牌就得开场唱歌。两害相权取其轻,她选择打牌。
“也好。”孟云矜点点头,“那你们陪我姐。”
阿眠亲手将话筒塞进了孟云矜手里:“好弟弟,我就知道你善解人意,看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说话间,屏幕上跳出七个大字:
不为谁而作的歌。
沐白亦瞥了眼孟云矜,悄悄捏了把汗。
阿眠看出沐白亦的心思,悄悄对她说:“别担心他,我心里有数。”
沐白亦低下头, “才没有担心他”这几个字在她舌尖打了好几个转,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余铭兴在专心发牌,按照阿眠的游戏规则,这局他是地主。
阿眠有一套她在KTV里斗地主的专用规则——轮流当地主,每个人计分,分最低的喝酒并且淘汰出局去唱赢家规定的歌。
所幸她的计分规则还不算很反人类,最终只是为了区分两个农民的分数孰高孰低——免得地主获胜的时候分不清谁输得更多些。
她们开局时,轮到沐白亦发牌。这时背景音乐的前奏刚好播完,孟云矜起了调。
沐白亦捏住牌的指尖顿了顿。
她倒没想到他竟有这么一副好嗓子。
这首歌的主歌部分是连续E4到F4的轻唱,听原唱举重若轻,轮到一般的演唱者很快就能感觉到声带的压力。
日常和孟云矜交流时,沐白亦感觉他的嗓音还是偏低沉向的,没想到音域却不窄,咽音的技巧掌握得也不错,足以让她眼前一亮。
见她迟迟不出牌,阿眠打趣她:“还不错吧?我就说他可以的。”
沐白亦抿唇笑笑,没有说话,只出了张小牌。
没想到余铭兴直接选择了跳过。
阿眠瞥了眼余铭兴,眼底的笑意更甚:“哟,看来有人起了想要一争高下的心思。”
余铭兴被看穿了心思,只得认输:“阿眠姐何必点破。”
“我哪止要点破,我还要给你创造机会呢。”她笑着拦下了沐白亦那张小牌,“看我发挥哦。”
像是魔法一般,她分明手里有着一把牌,却一张张整整齐齐地摊在了桌面上,没有人阻拦她,也拦不住她,等她打出一对大小王时,余铭兴已经甘拜下风地拿起啤酒瓶:“阿眠姐,我认输。”
他正要给自己倒酒,阿眠却向他要过来酒瓶和酒杯,亲自为他满上:“你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呢。要知道,决胜负的男人才是最有魅力的。”
余铭兴本就被激起了斗志,如今被阿眠一鼓励,精神更是昂扬:“请阿眠姐出题。”
“早就准备好了。”
此时孟云矜副歌刚唱完,见他们已决出胜负,便体贴地点了切歌。
魔王。
孟云矜肃然起敬,回头对余铭兴道:“我姐还是偏心你。”
他知道余铭兴学的是歌剧。
“这首四分钟,咱们慢慢打。”
沐白亦不知阿眠心中的真实想法,却知道这首歌成功地起了反作用。
《魔王》让她想起贺珧声称要教她德语的事。
这时想到贺珧着实太过扫兴。
以至于余铭兴堪称专业的唱腔,她一句也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