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人客气来客气去，黄小琴就一直在扒花生，扒好了花生笑盈盈地放在许敏面前：“婶，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您下次来再带东西，我和我娘可真要生气了。”
“好，下不为例。”许敏笑眯眯地看着黄小琴，还真有点看未来儿媳妇的意思了。
长得不是顶好，可也是中等长相了。说话爽利，为人开朗，最好的是会来事儿。这样的姑娘就没哪个未来婆婆不喜欢吧？
心里存了结亲的念头，许敏嘴上抹了蜜似的，话尽挑着好听的说，把黄家人奉承得笑个不停。
黄家人也是心诚，炖的那条狍子腿切了整整两大盘子，就连蘸料都弄了两种，一种是东北常吃的蒜泥，一种是椒盐的，不管是蘸哪种吃都香喷喷的。
除了肉，还炒了三道素菜。大冬天的，这样的素菜可比菜还金贵，一道木须瓜片，一道肉丝炒青椒，还有一道是炒合菜，所谓炒合菜，就是用绿豆芽、干豆腐丝、韭菜、粉条炒的素菜。
看到绿豆芽，许敏两婆媳相视而笑——现在镇上的豆芽都是陈家卖的，在饭桌上看到就觉得特别亲切。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许敏觉得自己衣服上都粘了肉味儿。
眼见都快下午三点了，许敏要告辞，胡玫却是拉着她的手不放。
“难得来一回，就家住！明个上午让建军师傅送你们回去。”
“那怎么好麻烦黄师傅呢！我们坐大客车回去就行了。再说了，眼看后天就小年了，家里要忙的事儿也多，可不敢在外头住……”许敏自然不肯，起身告辞。
胡玫留了又留，硬不放手，两人正在推拉，黄小琴就笑了：“好了，婶，你也别拒绝了！你看，外头下雪了！瞧着这雪可不能小了，这不是我们留客，而是天留客呢！”
“就是就是，天留客，就在家住。”胡玫直接上手，硬是把许敏穿了一半的棉服脱了下来。
许敏没办法，转头看看窗外翻飞的雪花片，只得留下。
晚上又是好吃好喝地招待，正吃着饭，灯一下就熄了。
许敏刚说“镇上也停电，得用蜡了啊”，就见屋里一下亮了。
虽然不像电灯一样亮，却也不是蜡烛的微光。
惊讶地看着头顶的小灯泡，许敏惊讶得直眨眼。
黄师傅见了就笑：“这是车队换下来的旧电瓶连的灯泡，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一片呀，只要停电，就我们家最亮……”
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人叫：“她大娘，你家咋有电啊？”
“还没来电呢！”胡玫笑着应了声，开门迎出去却没让人进屋：“家里有客，建军他妈来了。”
“哟，那更得见见了——我们家呀，一停电黑乎乎的……”说着话，来人就快步进屋，很自来熟地脱了棉服，招呼一声自己脱鞋上炕了。
“建军妈，我就住隔壁院，我和你说，你家建军，可是掉进福窝了……”
许敏还没怎么样呢，胡玫已经尴尬得不行，忙端了瓜子花生过来：“她王婶，快吃花生……”
她赶紧岔开话题，又把陈建军也夸了又夸，生怕许敏和林美兰觉得不自在。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胡玫忙道歉：“她婶，你别往心里去啊！她王婶就是那样大咧咧的性子……”
“有什么往心里去的？”许敏笑笑：“人家说得也不错，建军碰到黄师傅，可不是天大的幸运，是真掉进福窝里了……”
“她婶，你也太客气了。”这回是黄师傅笑了：“遇到建军也是我的幸运。建军这个孩子好啊！人老实，眼里有活儿，车队上杂活多，谁都不乐意干的脏活儿也多，就是那些职工不愿意干的活建军也抢着干。那回车坏在半道上，建军硬是把身上的棉袄脱了给我穿，自己都冻感冒了……她婶啊，我是真心喜欢建军这个徒弟，你千万别当这是客气话。咱两家，以后就当一家人处。”
“有黄师傅你这话，我也就不客气了！咱们黄陈两家就是一家。”许敏笑着瞥了眼陈建军。
没想到黄家居然这么中意混小子，看来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夜深了，黄师傅和陈建军去了仓房睡，还真就像许敏想的那样，仓房分了里面间，外间放的东西，里间小些，虽没搭炕，却有张大床，铁皮炉子烧得屋里热乎乎的。
亲眼看了陈建军睡的仓房，知道黄家人对陈建军是真的好，许敏心里更满意了。
几个女人躺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虽说胡玫没把话说那么露骨，但许敏还是听出来黄家确有结亲的意思。果然，不是她自作多情。
两家彼此有了那意思，自然更显亲近。
就连林美兰也和黄小琴相谈甚欢，过后回家林美兰才和许敏说黄小琴年后会上国营饭店上班，到时她想借着黄小琴往外卖豆芽，要是真能做出豆腐，也能让黄小琴帮忙卖。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第二天到底还是黄师傅送的他们回家，连着陈建军也一起回家，等过完年再回镇上。
不只是送人，还带了好几样年货，光是冻梨、冻柿子就有一柳条筐。
要不是车子走不了小道，黄师傅都要把人送到家门口了，热情得让许敏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许敏拎着装了两条大马哈鱼的袋子，也等不了回家了，路上就问陈建军：“建军啊，你心里是个啥意思？”
“啥啥意思？”陈建军背着筐，还一脸懵懂。
“和妈装啥傻呀？人小琴那姑娘对你那么好，你心里没数啊？”
“小琴？”陈建军眨巴下眼：“妈，你想啥呢？人小琴就是把我当哥呢！你不知道，我们车队有个小司机，可喜欢小琴了。”
“哦，那肯定了啊！小琴那孩子那么会来事，性格也好，有人喜欢她也不奇怪啊！不过，妈可不像你个傻小子，小琴中意谁，我可是看得出来的……”
陈建军咽了下口水：“妈，你不是想说小琴喜欢我吧？不是吧，我还以为她把我当哥的……”
“呸，她要把你当哥，能这么对你妈献殷勤？陈建军，你别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说你到底喜不喜欢小琴？”
陈建军皱起眉，小声道：“妈，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白蓉啊！”
“现在也没改变心意？你明知道白蓉想回城，你们两个可能没结果的……”
陈建军苦笑：“我知道，这些话，妈你早就和我说过了……可是，妈，沈老师他拒绝你，你的心意就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