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没有说出口的话,仿佛是错过最佳时机,难以启齿的原因让岑清伊在江知意发现信件那一刻没有选直面。
“看吧。”岑清伊低着头,告诉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不必事事巨细地向江知意汇报,况且她们还没结婚,她没有这个义务。
江知意捏着信件,“虽然我想看,但如果你不希望我看,可以告诉我。”
“没事,看吧。”岑清伊抓了抓头发,讪讪地笑:“那你看,我出去下。”
江知意放下信件,“你去哪?”
岑清伊微微侧身,摸摸头顶,“我去染个头发,年底人多,难得赶上理发店有时间。”
“我跟你去。”江知意将信件塞回去,岑清伊好笑地问:“不看信了?”明明刚才那么好奇的。
“回来再看。”江知意伸出手,奔着岑清伊来了,抓着她的衣袖,“走吧。”
岑清伊和江知意出门时,穆青的门被敲响,她一开门,愣了下,“苏吟?”
“恩。”苏吟也有些意外,穆青居然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分清她们。
穆青从一旁的鞋柜上拿过拎袋,苏吟唇角动了动,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穆青将拎袋猛地塞到她手里,“让你妹妹别再找我,再见。”
门,直接关上了。
苏吟高挺的鼻梁差点撞门,她这是吃了个闭门羹?苏羡该不会是有受虐倾向吧?
苏吟本来有话说,并不是为了去取礼物而来,但见穆青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便当当当敲门。
“听不懂中国话吗?”穆青在里面扬声问,回应她的是当当当敲门声。
“慢慢敲,反正不会给你开。”穆青如此说,外面又传来一次敲门声,最后归于沉寂。
穆青按亮屏幕,外面确实没人了,但是……礼物却留在门口了。
穆青无言,这人是故意来气她的吧?
穆青二次挫败,只能选择拎回礼袋,继续发信息。
这次,小海王主动打过来了,态度诚恳地道歉,她也是刚刚从姐姐那里知道,姐姐看过她的手机,擅自去找穆青了,“小姐姐,礼物你就收着吧,先是我打扰,后来是我姐姐,我很抱歉,这就算做精神损失费了。”
穆青想想自己被气着了,精神确实受损,回复小海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海王:好的,小姐姐。
穆青;别一口一个小姐姐,谁是你的小姐姐?
小海王:那大姐姐?
她说的重点是这个吗?穆青:我不是你姐,少跟我套近乎,以后除了看牙,别来找我。
小海王:好的,小姐姐。
穆青无言,算了,不回复了,再回复,这点精神损失费都不够用。
夜色中五颜六色的灯牌闪烁,照亮夜人的归途。
岑清伊双手插兜,江知意挽着她的手臂,两人拐进路口窗明几净的理发店。
老板娘虽然上了年纪,但身姿绰约,风韵犹存,抬头望了一眼来者立刻扬起笑,“哟,来啦!”
岑清伊很明显是理发店的常客,两人热络地打招呼。
瞟见身旁的江知意,老板娘冲岑清伊挤眉弄眼,洗头发时悄声说:“你女朋友吗?真漂亮。”
岑清伊咳嗽两声,正色道:“别瞎说。”
岑清伊需要漂染的也就是后面那一撮白头发,她其实试过在家染,只不过不慎把头皮、脑门和手染黑,劣质染发膏几星期洗都洗不掉,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她不得不来理发店。
“哪句是瞎说?不是你女朋友?还是她不漂亮?”老板娘继续笑着问。
“眼睛好使的都能看出她漂亮。”岑清伊小声嘀咕,老板娘俯身轻轻揉搓发丝,“这么说不是你女朋友?”
江知意是她女朋友吗?其实不算是,她们没有正式确立关系,未来即将确定的婚姻关系还是协议的。
尽管江知意说是为了她安心,但她有时想想,还像是做梦,她居然又要结婚了。
不同于之前那份协议婚姻,这次是她自己主动选的,心境完全不同。
回想和江知意相处的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地仿佛发生在昨日,感觉颇为奇妙,今晚江知意还说要当她姐姐,这、这……这和她的初衷背离了,她想要一个疼爱她的长姐,其实是想要亲情的那种。
现在江知意这个姐姐都被她标记过了,这是什么诡异的禁忌感,岑清伊的脊背有点酥,她心里居然觉得有点刺激。
“啧啧,还说不是女朋友,脸红成这样。”老板娘出声惊扰沉浸在回忆中的人,“要是能有这样的女朋友,大概是祖上积德,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
岑清伊没做声,老板继续说:“你们两站一起,这颜值我能看一天,啥也不干,光磕cp。”
“……”岑清伊偏了偏头,抖了抖耳朵,“耳朵都进水了,老板娘这业务能力,我要给差评。”
“那我就跟漂亮的美女说,刚才聊天,提到她,你的脸红成苹果。”
“你还威胁我,小心我起诉你。”
“得嘞,您牛。”两人在这边洗头发闲聊,江知意坐在沙发上,嘴角噙着笑,低头摆弄手机。
染发速度快,岑清伊不等头发干就要回去,江知意拉着她,“不急那一会,现在出去太冷了。”
“就是,美女说的都对,你们再等会。”老板娘笑吟吟,脾气相当好。
岑清伊每次付钱,她都不要,“这次姐免费给你染。”岑清伊便找机会扫码付款。
对上江知意水润双眸,老板娘感慨,“这年头像她这样的傻憨憨可不多了,有便宜都不占,”她向岑清伊招手,“你过来,我把发根给你吹吹。”
“不用,我自己来吧。”岑清伊径直往里走,头也不回道:“江医生,你等我会。”
一会吹风机嗡嗡响,老板娘递给江知意一杯水,“美女,你坐会。”
江知意道谢,老板娘拿起扫把扫地,便开启话匣子模式,“这孩子现在出息多了,几年前第一次来我店里染头发,我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别扭的小姑娘。”
据老板娘回忆,岑清伊第一次来,白头发远比现在多,后面一绺头发从发根到发梢都是白的,“现在好多了,只到发中的位置是白的,她那会儿带个帽子,就是衣服后面自带那种,进来也不摘帽子和口罩,在我店外面晃悠半天,搞得我以为是要寻仇的呢。”
老板娘嗤嗤地笑,“等店里没人才进来问我,能不能染头发,我说能染,她憋了半天低头说,一绺头发给染吗?”
江知意抬眸,认真专注地望着老板娘,她低头扫地上的发茬儿,闲谈似的继续说:“我就说,给染啊,然后你猜她问我啥?”
老板娘直起腰身,撞见漂亮的双眸,笑着往下说:“她小眼神四处飘,也不看我,问我染一绺头发,能不能就收这一绺头发的钱。”
老板满脸扬起笑,“当时我看她小脸煞白,水汪汪的大眼睛都是不好意思,没等我说话,她就立刻低头说,不行那就算了,转身就要走,”老板娘感慨似的叹口气,“我赶紧叫住她,我说不要钱,刚好今天有老爷子过来染发没用完,你要是不嫌弃就用。”
扫把高度快到腋窝,老板娘卡在腋下,抬手比划,“她的头发得有这么长,又黑又亮,一大绺白头发特别显眼,她要不说,我还以为特意染成白色的,其实挺好看的,但是她好像很不喜欢白头发,”老板压低声音,笑呵呵道:“你别看她一板一眼,有时凶巴巴的,其实心可软了,特别容易害羞,别人稍微那啥点,她脸上就挂不住了。”
老板娘熟稔的社会语气道:“其实我后来问了,其他家也不是不给她染,就是客人多没顾得上她,语气可能生硬点,她觉得自己给的钱少了,对方故意的,其实真不是。”
老板娘扬了扬下巴,“这条街往里走原来还有个理发店,老板是我朋友,有次来我这碰到她,还问她后来去哪了,不是说好给她染头发的吗?我故意当着她的面,凶了我朋友一顿,我朋友还给她道歉,她自己脸红够呛,也跟人家鞠躬道歉,说那会想得少,你看,这孩子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别人一示弱,她立刻就没辙了。”
江知意也勾起唇角笑,里面吹风机的强度调到最低档了,老板娘斜着身子瞟了一眼,感慨道:“后来她非要给我钱,也不多,就10块钱,皱皱巴巴的,我又给她找了5块,拉扯半天,我就说,你再这样姐就生气了,以后也不给你染了,”老板娘洋洋得意道,“我这招很管用,她就收下了,之后就一直在我店里染头发,剪头发,每次都是一个人,挑我客人最少的时候来,哎,”老板长叹口气,唏嘘道:“岁月不饶人哦,一眨眼她都是大姑娘了,个子也高了,我也老了。”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江知意站起身,“岁月不败美人,您依旧很漂亮。”
老板掩唇咯咯笑,“美女还这么会说话,这孩子有福气了。”
江知意微微躬身,“谢谢您给我讲故事,以后我还可以再来吗?”
“当然啊。”老板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拐角,嘘声笑道:“跟你唠叨你别烦,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带人来我店里,我一直觉得,于她而言,漂染的不只是头发,或许还有她不愿展露给外人的过去,她愿意带着你来,我挺开心的,希望有一天,你能帮助她彻底走出过去。”
江知意心尖微微发热,一个理发店的老板,说出这番话,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
大抵,这也是老板和岑清伊关系还不错的原因,她懂得分寸和尺度,不会让人不愉悦,“谢谢。”
江知意话音落下,岑清伊揉着乌黑的发丝出来了,她勾起一绺头发挑到鼻尖嗅了嗅,苦着脸说:“头发好像有一股糊了的味道。”
老板娘和江知意相视一笑,老板娘低头继续扫地,江知意上前拉岑清伊的手,“过来,姐姐看看。”
岑清伊屈膝,小脑袋低下,“你看看,有没有漏网之发?”
“诶?小崽子,你怀疑我的技术!”老板娘瞪眼,江知意揉揉乌黑的发顶,“没有,你这是吹的太急了,对头发不好,下次要用低档慢慢吹。”
“我这不是想早点回去嘛。”岑清伊走到镜子前,又照了照,放心道:“那咱们走吧。”
江知意回身跟老板道谢,抬手轻轻拍岑清伊的后背,“说谢谢。”就跟家长嘱咐捣蛋鬼似的,岑清伊回头,“谢谢老板。”
“有空再来。”老板挥挥手,江知意也挥挥手,“您回去吧。”
江知意挽起岑清伊的手臂往回走,她偏着头似乎在说什么。
岑清伊微微屈膝侧身倾听,而后抬起手,将人罩在怀里。
当夜色吞没两个人,老板娘长舒口气,眉眼一弯,自言自语道:“今天还真是不错。”
一进门,江知意奔着书房去了,岑清伊也得加会班。
“要不然,你回卧室看,看完早点睡。”岑清伊商量,江知意想了想,点点头,“那行,那你快点。”
“要抱。”江知意扬起手,岑清伊俯身抱起她回房,“看完就睡。”
“恩。”江知意拉住要走的人,指尖点了点唇,“晚安稳。”
岑清伊脸颊发红,抬手抓抓发丝,顶不好意思。
江知意轻轻将人拽到身边,抚上她的脸落下一稳,笑意盈盈道:“你快点哦。”
“恩。”岑清伊小脸红扑扑出去的,卧室的门半敞,书房的门她下意识关上,而后又推开。
江知意待会就会读那封信,她心里头感觉有点复杂,她再次犹豫着:要不要跟江知意说实话呢?
岑清伊抬手摸摸唇,深吸口气,算了算了,先加班吧。
岑清伊简单冲澡,进了书房。
房间里有淡淡的九里香,让人心情渐渐平静。
岑清伊改完稿件发送过去,顺手拿起一旁拿回来的计算机书籍,没翻几页就隐隐听见抽泣声。
岑清伊以为是错觉,但站起身往卧室走,抽抽搭搭的哭声从卧室传来,呼吸间九里香也是分外浓郁。
床上的江知意,泪痕布满脸颊,泪汪汪地眼睛刺痛了岑清伊的心,她连忙上前抱住。
江知意缩在她怀里抽噎,岑清伊急急地问:“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吗?啊?说话呀。”
江知意埋头在她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和柔软的双唇落下来,岑清伊的呼吸陡然急促,“诶~”她拉开距离,盯着江知意诗漉漉的眼睛,“到底怎么了啊?”
江知意扑进她怀里,腆她的耳朵,呼吸颤抖道:“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