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的看台边人头攒动,错综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夹杂着幽幽茶香,烘托着这份令人舒适的午后时光。
“时间倒退回千百年前,话说那时魔神横行,为祸苍生……”
台上说客正讲了个开头,一盘冒着热气的小菜就被人端上了餐桌,紧接着莲花酥,水晶虾仁,腌笃鲜,一道接一道的菜被呈了上来,把派蒙和旅行者的脸色吓得铁青。
“几位,既然是难得的节日,就不要拘泥于平日里的工作。来,好好享受这些美味吧,都是璃月的特色菜。”
钟离微微牵起唇角,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温文尔雅,声音又沉磁感性,磨得李折枝耳根发软。
闲逛了一上午,早就有些饥饿的她舔了舔嘴角,只是刚抬起筷子,却见空和派蒙僵硬在原位不似要吃,让她也有些犹豫地停下了动作,转而小声问道,“你们怎么了吗?”
金发的少年动了动唇瓣,看了眼一脸不解的李折枝,又看了一眼笑盈盈的钟离,最后他与派蒙对视着干笑了两声,“我不饿……你们吃吧。”
“对对,我和旅行者一点都不饿,魈和钟离先生吃就好!”就连平时最嘴馋的派蒙居然都不打算用餐!
小姑娘张了张嘴,握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
今日她是和旅行者一起来的,他们选择不吃,她自然也不会把自己和钟离归为一道。
此刻李折枝只能迟疑着放下了筷子,还以为那是什么特殊的礼仪,学着他俩的样子对钟离笑笑,“钟离先生吃。”
满桌的食物飘散着香味,可一桌四个人却有三个不肯吃饭,此情此景让这位看着成熟靠谱的男人不解地挑了眉毛。
“几位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难得我想请你们吃一顿饭也不能赏脸吗?”男人说话时眼底似笑非笑,读不出到底是何情绪,但莫名有种让人想要臣服的压迫感。
李折枝正感到他们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妥时,一旁派蒙却忽地惊叫起来,“哎呀,这顿饭是钟离先生请客?!”
“正是。”男人勾唇笑笑。
“不早说啊,钟离先生,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就连空也一换刚才的惊恐表情,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徒留一旁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李折枝满脸问号。
说书人几个故事讲完,台下众人已经酒过三巡。
“该说不愧是和新月轩有联动的美食吗,真的太好吃了……”派蒙拍了拍自己已经有回声的肚皮,满足地说。
“是啊,今天真是让钟离先生破费了。”空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眼底笑意明媚。
“嗝儿。”李折枝有点社恐,说不来什么赞美的话,只能打了个饱嗝意思意思。
钟离闻言轻笑,就像是老父亲看着他吃饱喝足的三个娃,“诸位满意就好。”
本来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空和李折枝都已经准备起身走人了,可那个健谈的小派蒙却忽然飞了起来,学着钟离的样子对他客套了一句,“钟离先生和我们也不必那么客气呀,一顿饭而已,我和旅行者也请客得起。”
她才说完,都已经走到看台外的空忽然身子一僵,那句“你装B为什么要带上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抬眼却见到钟离若有所思的表情,让他心底顿感不妙。
“如此甚好,”钟离果然说了,在派蒙与空逐渐发黑的脸色中,他居然毫不客气地应了派蒙的客套话,甚至还道,“那这一顿就让你们请吧,也省得我把账记在往生堂上了。”
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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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与钟离告别后都走了一段距离了,空还摸着他那个空空的钱包在哭泣。
“所以说,派蒙,你到底最后为什么要说你请客啊!你又没有钱!”他抱头尖叫,感觉他的快乐海灯节在刚才付账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
“对不起嘛,我不知道钟离会答应的……”派蒙对着手指头,可怜巴巴地不敢抬头与空对视。
“钱没了还能再赚嘛,别伤心了。”李折枝轻轻拍了拍空的肩膀,给予了点无效安慰。
没了资金的支持,接下来三人的活动就受到了极大的局限性,但好在彼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街边花灯亮起,赏个灯总不能再被要钱了吧?
“旅行者,你对稻妻有多少了解?”几人在路上边走边聊,李折枝冷不丁问出如此一句。
“还行吧,只是帮他们解决了眼狩令,顺带和社奉行的家伙有点交情。”男孩子双手背在脑后,在回想起来那片满是雷霆的土地时,被雷电将军差点一刀劈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李折枝对提瓦特的了解不深,听空如此一说,她脑袋里也补不出什么画面,但反正她关心的只有……
“你认为在八重堂发展有前途吗?”
?
空困惑地看了这位降魔大圣一眼,恍惚间想起他最开始觉得魈不对劲的时候,对方似乎也问了自己关于八重堂的事情。
“据我了解八重堂是轻小说的天堂,就连璃月这边的不少作家也试图将稿件投去那里,据说大火之后很有可能会流通到整片提瓦特大陆。”空还是给予了对方解答。
不过八重堂的营销方式确实犀利,比起枯燥乏味的文字,忽然出现在书页中的唯美插画不仅让小说的角色有了具体的形象,也有效缓解了读者们的审美疲劳,有时候甚至能连小说本体都跟着沾光一起大卖。
“不过我听说八重堂对于插画师的要求挺高的,估计也只有阿贝多那样的绘画大师才能有靠画带火小说的可能了吧?”派蒙飞到了两人的面前插了一句。
“嗯,之前八重堂也办过绘画比赛,当时来了很多大手,我和派蒙有幸被八重宫司邀请参加,欣赏到了不错的画作。不过据说最后成功得到插画师任职资格的人只有两个,还都是人中翘楚。”
“这样啊……”李折枝摸了摸下巴。
在轻小说事业讲究顶尖的八重堂,对于插画师的水准要求必然不会太低。
李折枝本以为这次参加绘画比赛的都是些不会画画、任她□□的麻瓜,谁想这不过是最初始的一层筛选罢了。
八重堂不缺会画画的人,李折枝想要之后在那里立足,恐怕只有画技好是不足够的。
咻——
小姑娘正皱着眉头琢磨着要不要回去改下画的构思,一枚烟火忽地从她不远处的港口炸上了天空。
冬日的夜晚来得总是过早,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下,绚烂的花火取代了太阳的光芒,将万千花灯都染上了炫目的红。
“真漂亮啊。”望着夜色下一朵接一朵绽开的烟火,李折枝没忍憧憬赞叹。
在她的世界,烟火早已被禁止燃放,过年也没有过年的味道。一家人能够团团圆圆围在电视前,吃吃年夜饭,看看春晚,已经是最热闹的景象了。
哪里会像此时的璃月,数不清的灯火同时燃起,挨家挨户的百姓跑出了门外,有些围在岸边,有些站在港口的船只上,指着天空的烟火不断欢呼。
一家三口在小贩的摊车旁购买玩具,成双成对的情侣牵着手在河边漫步聊天。如此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知为何让李折枝忽然有些想哭,这边的世界实在是太纯粹美好,让她简直分不清楚到底哪边才是真实与虚幻,甚至还产生了一种——
要是魈也能看到这些画面就好了的想法。
他是真的不喜欢热闹吗?是真的对海灯节毫无兴趣吗?
魈的心底在涌现出孤单,就像是这具身体对于此情此景下意识的向往,他似乎在渴望救赎,只可惜那份李折枝无法了解的责任感让这位少年仙人选择自愿隐匿在无人发现的黑暗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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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灯节完美落幕,今天的李折枝意外的没有玩过头,而是准时和魈换回了身体。
而少年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伸手取来了床边的和璞鸢,准备清理狂欢过后生成的残渣余孽。
只不过他都已经一只脚踏上顶楼的扶手了,有个人却从他身后的台阶下摇摇晃晃地跑了上来。
“魈上仙,慢点,慢点儿……!”是言笑,他跑得气喘吁吁,口中还不忘记嚷嚷着。
见魈回眸看他,他赶紧把怀里抱着的那枚烟火桶给拿了出来,笨拙地组装了一通,然后笑眯眯地说:“这是旅行者刚才急急忙忙送来的,说是一定要你亲自打开。”
刻印着精致暗纹的金属桶在魈的面前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少年有些迟疑地蹙了眉头,还是伸手拉下了一旁的绳扣。
随着第一枚小小的火花蹿上半空,第二第三枚烟火也一道飞向夜幕绽开亮丽的色彩。斑斓的光芒落在魈的脸上,将他的发丝都染成了绚烂的彩色。
他眼底倒映着无数大小的花火,因错愕而缩小的瞳孔微微战栗,就在他望着这一幕怔然无措时,言笑的声音又轻轻传来——
“魈上仙,您手上拿的那张是什么纸?从刚才起就看您攥着没放。”
魈一愣,下意识地摊开掌心,才意识到自己刚醒就急着去消灭魔物,连手中捏着张纸都没有发现。
随着那张被炭笔涂满了痕迹的白纸被慢慢展开,璃月港缀满了花灯的街景完美地还原在了画中,而画布的中央是两个隔着大街相视而立的人。
左边是他,右边也是他最熟悉不过的那个女孩子。
在画纸的右下角,李折枝给他留了小小的一行字。
致只能通过镜子见面的小仙人:
希望来年的海灯节,我们能一起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