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多田野绘梨去的时候只背了个托特包。

回的时候左手提着袋狗粮、右手提着牵引绳消炎药伊丽莎白圈之类杂七杂八的各种东西。

她一心只想着快点回到家解放双手。

急匆匆的后果就是在地势复杂的成熟商圈路口拐角撞到个比她高大结实甚至有些硬邦邦的身躯。

多田野绘梨手指勾着装杂物的袋子掉在地上散开,和对方同样落在地上的袋装烘焙原料混在一块。

“抱歉抱歉。”

单肩背着包,多田野绘梨蹲下去捡东西不方便,于是她顺手放在身边地上。

狗卷棘从托特包探出脑袋。

刚巧对上小麦肤色年轻男性探究的、充满深意的目光。

陌生男人从上至下细细打量梦里出现过的宠物犬:“没事,是我一下子没注意到你。”

任人宰割·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只有三公斤重的咒言师想从包里钻出来。

长期祓除咒灵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他,撞到多田野绘梨的这位小哥不是一般路人甲角色。

……起码不要给多田野绘梨带去无妄之灾。

“嗯?十亿你想逃跑吗?不可以哦。”

多田野绘梨转过身重新把他扑腾了很久的小短腿塞回去,拉起拉链,松松垮垮得卡住他脑袋。

——只有脑袋可以露在外面。

木之本桃矢视线扫过被轻而易举打断施法表情凝固正在怀疑狗生的狗狗顿了顿。

他嘴角勾起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极其自然地移开视线帮多田野绘梨整理收纳好宠物用品递给她。

回到家后。

狗卷棘脖子被套住面包片伊丽莎白圈,面色凝重。

方才小麦肤色的男性让他有点在意,但愿今天可以平安度过。

多田野绘梨在开放式的小厨房水槽洗东西,他没什么事情干,开始东张西望观察这个房间。

话虽如此,但按照狗卷棘目前的视角来看世界是这样的:

干净的木质地板、桌腿、沙发底、床底、垃圾桶、柜门。

抬头的视角更不妙。

单人床铺按照他身高的角度看不见床单花纹。

柜子摆放的相片只能看到边角。

书柜里摆满诸如《兽医寄生虫学》《畜牧学概论》《小动物临床实例》之类的专业书籍。

看都看不懂。

扭过头想观察自己所处大约方位,标志建筑物没看到什么,窗户外面晾衣架上女生的衣物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

他要不还是自戳双目谢罪吧。

狗卷棘不敢继续瞎看,他老老实实尝试迈开腿走去衣柜边的落地镜查看自己喷药之后隐隐作痛的伤口。

靠近,一步两步。

镜子里的自己走出种脑干缺失踉踉跄跄的步伐,狗卷棘深感身残志坚不过如此。

他透过镜子与正在厨房岛台捧着碗看他摔来摔去嘴角勾起莫名慈祥和蔼弧度的多田野绘梨对视几秒。

她走了过来。

弯下腰。

多田野绘梨的手生得漂亮。

指甲盖透着健康的微粉,皮肤白净细腻,手指纤长却不会过于骨感。

如果忽略她现在往自己面前放了一小碗狗粮并且他目前这具身体很有可能从昨天晚上就没有进食的话——

狗卷棘大概会觉得这会是双很好牵的手。

……

多田野绘梨摸了摸呆滞在原地出乎意料没有和她想象里一样扑过去吭哧吭哧吃饭的狗狗:“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嘛?”

狗卷棘一屁股坐在碗前,狗脸严肃:“……”

说实话,在熊猫给出他过劳晕倒回复的那瞬间,狗卷棘基本就确认是“灵魂互换”这个状况。

也就是说——咒言的诅咒没有跟随他的灵魂来到博美的身体。

不用去顾忌「言出法随」亦或是「祸从口出」。

既然如此,这个略显哲思的问题他要怎么回答呢?

喜欢or不喜欢

吃or不吃

To be or not to be[1]

事关男高中生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过于腥气的狗粮实在难以入口。

狗卷棘考虑到宠物犬的智商约摸是学龄前儿童牙牙学语的水平——

他魂穿的这具身体不是能考东大的边境牧羊犬。

如果是边牧的话,他大可放飞自我、沟通无阻。

狗卷棘仰起脑袋瓜,神情略带尴尬地模仿小朋友,久违地开口说出除了饭团馅料和杀伤力巨大的言语以外的话:

“不要吃这个,要吃饭。”

甚至包含狗卷棘以往绝对不能随便说的动词。

多田野绘梨十分感动呆头呆脑的狗狗终于对她敞开心扉并轻轻赏了他个小嘴巴子:“想得美。饭什么饭,那是你该吃的嘛,少给我挑食。”

沉默、尴尬、凝重的氛围在这个二十多平的独身女子家里蔓延。

“真的,真的,真的一粒都不肯赏脸?”

半晌,多田野绘梨先松口妥协。

“又是鱼籽又是不吃狗粮的,现在的情况轮不到你挑食啊,先说好我的厨艺可能比狗粮还差点。”

多田野绘梨的脑内食谱仅限于乌冬面荞麦面拉面的各类做法和是个人都能煮得美味的神奇料理咖喱。

在厨艺不精湛的实习生最为手头不便钱包扁扁的时刻——

她打开冰箱冷藏室看到的是贴着超市打折标签的土豆胡萝卜,打开冷冻室是贴着打折标签的鸡翅根。

购入时间是昨夜20:35。

深夜临近关门的超市打折,钱包的救命恩人。

其实做狗狗的饭并不是肉类蔬菜少量碳水搅在一起上锅蒸就万事大吉,自制鲜粮在网上能搜索到精准配比参考和必要补剂的添加量。

但偶尔这样一顿不是什么大问题,总比小型犬挑食饿到吐胃酸二进医院好。

拜托早点找到主人或者领养人吧。

在厨房艰难剃骨头的多田野绘梨如是想道。

晚上八点。

多田野绘梨做完最后一道关于广谱抗生素的简答题,停笔,摘下耳机。

转头,博美犬正一本正经趴在沙发毯子上看电视里两只雄狮打架争夺地盘。

她顿了顿,发出近两小时里的第五次疑问:“真的不用去溜溜吗?”

狗卷棘浑身一僵,慢慢扭过头,颤音:“不……不用。”

多田野绘梨从毛绒绒的狗脸上难得看到名为“难为情”、“害羞”的情绪。

她觉得挺可爱的,于是语气温柔说道:

“你现在不要溜溜,晚上要是敢尿在我超贵柔软沙发上的话,绝对会宰了你哦。”

已经差不多,忍耐到极限了啊。

指他的命。

狗卷棘抖了抖白毛蓬起看上去很好rua的尾巴:“去厕所溜溜,要踩椅子到马桶。”

多田野绘梨:“?”

惊了。

哪来的少爷狗,既要吃鱼籽饭又会坐马桶。

她鬼鬼祟祟趴门缝围观短腿狗脚踩在她搬进去的木桩外形换鞋凳艰难爬上马桶保持平衡。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多田野绘梨吓一跳没站稳,手掌下意识支撑在厕所移门推开。

尴尬对视后。

觉得她不讲武德的狗卷棘:“不可以偷看。”

觉得这狗少女心和大叔狗年龄违和感巨强的多田野绘梨嘴角一抽:“你身上什么我没见过?”

已经开始怀念言出法随的狗卷棘不忘提醒:“别再说这个了。小心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多田野绘梨理都没理,边小声哔哔“我看过的蛋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什么好害羞的”边从鞋柜上方悬挂的挂钩取下防身工具。

房东新装修的入户门没有猫眼,深得多田野绘梨心。

小偷能通过老式猫眼翘锁,顺利的话只需要两分钟。

很勇得一把拉开门,看清来者,她挂上开朗笑:“伏原你今天下班好早哦。”

余光扫到伏原手里提着什么大件,多田野绘梨视线下移,随即默了默。

满脸写满疲惫的邻居伏原大半夜牵着……牵着猫耳发箍小女孩??

她震惊抬手格挡状:“我就知道!伏原你下班路上把别人凌晨离家出走的孩子拐回来了吗!”

看清她手里拿着水果刀的伏原惊慌失措:“才不是啊,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多田野绘梨注意到她表情,默默把刀插回刀削保护套认真道:“平平无奇937加班随时准备报社的社畜。”

伏原惊魂未定后退两步:“好长的前缀……话说一般这种时候开门手里拿的都是棒球棍吧,拿刀到底是防危险分子还是要做危险分子?”

被伏原牵着来解释道歉的幽灵妹妹和喵子害怕躲在她身后:“快点离开——”

多田野绘梨招呼伏原和小妹妹进房间,小声嘟哝:“才不是危险分子。”

伏原:“你说什么?没听清。”

把带保护套的水果刀重新挂好,多田野绘梨无所谓地回头解释:

“我说单身女性独居就是这样的。”

“我的力气用棒球棍基本是等着被抢,但我对捅哪里不会构成重伤判得轻了如指掌。”

伏原:“嘶,危险发言。”

作者有话要说:[1]To be or not to be:哈姆雷特经典独白台词“生存还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