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店门口,宠物禁止入内的标志旁,四狗一人围着开会。
多田野绘梨蹲着严肃道:“阿金,从你抱住他腿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友情就不是无价的了。”
阿金狗眼微眯,梗着脖子等待夸奖。
它老妈就是被它摇着尾巴冲上去诓来的,爸爸为此给它买了好多零食奖励。
多田野绘梨扯扯它坠下来的脸肉:“待会儿裤子付多少钱,我们的友谊就值多少钱。”
阿金:“……?”
多田野绘梨心情复杂,沮丧道:“是楼上住院部髋关节发育不良漂亮金毛妹妹不好看还是来绝育的边牧姐姐懒得理你,你非得揪住他滋。”
阿金一听到这个话题就来劲:“他身上有股野兽的味道!我要征服它!!”
“……你看我像不像野兽?”多田野绘梨抬起手捏住它的狗嘴,“你征服的除了我即将大出血的钱包还有什么!”
诚如你们所见。
她听得懂阿金在说什么。
不止是阿金,所有动物有意义的叫声她都可以听懂。
只不过动物的智商有高低之分,它们不一定可以表达清楚意思。
犬类算是其中交流友好顺畅的。
总之是个除了吃瓜没什么用的技能,还容易被当成憨批。
多田野绘梨顶着路人好奇的目光僵了僵,慢慢站起身打开手机缓解尴尬。
狗卷棘提着购物袋听了会儿,只觉得她话真的好多,和动物都能她一句狗一嚎聊几个来回。
是位有趣的年轻女性,很可爱。
……
是那种会让人觉得不甘心就此别过淹没在人海的有趣。
“你已经买好了啊,我把钱转给你吧。”
狗卷棘摇头:“大芥。”
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的多田野绘梨:“……?”
兜里工作手机铃声响起,多田野绘梨在接电话前看眼时间,手颤抖着点了接听。
“我马上回去。”
“都怪阿金发情了在路上乱抱人呜呜呜。”
对话那头顿了顿,随之发出嚣张妄为的笑声,挂断。
“抱歉我要先回去工作你把……”收款码给我。
手机屏幕翻转在她面前。
[没关系,请不要在意,小狗很可爱。]
多田野绘梨慢慢转头看了眼那么大一坨的超重狗子。
小狗……?
再慢慢转回来。
时间紧迫满脑子都是快回医院的她只好点点头:“那好吧,如果之后有事的话可以去前面那个宠物医院找我。”
高中生弟弟乖巧应道:“鲑鱼。”
仍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多田野绘梨:“……好的,再见。”
总之就当做他在说拜拜了。
狗卷棘目送她走远。
低头,和熊猫的聊天框弹出对方发来的消息。
[人与人的联系很脆弱的,过了今天,明天你就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了!所以棘你现在趁热打铁要联系方式!]
狗卷棘握手机的手一滞:……
抬头,人已经跑没影了。
摸鱼时光总是格外短暂,午后就开始忙碌起来,席不暇暖。
临近晚上八点,多田野绘梨捂着隐隐作痛的胃部,半只脚踩在楼梯上准备去员工休息室换衣服。
出入口旁墙面挂着的感应装置叮咚声再次响起。
很好。
让我们恭喜眼前的这位客人在夜间急诊挂号费翻倍前及时赶到。
多田野绘梨叹了口气,实习生义务加班……
绝望感油然而生。
哪有打工仔不发疯的?硬撑罢了。
诊室里。
两个月大的贵宾犬巴掌大,诊断不难,典型刚接回家的病犬,试纸血常规,甚至凭借医生经验都能初步判断病症。
细小冠状占齐,它可怜兮兮的在毛巾里发抖。
小型犬幼崽的血管细到离谱,连最基础的扎针和输液难度都骤增,只能从它后腿找到比针头粗些许的血管。
住院部隔出的传染病小房间里,多田野绘梨低着头看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贵宾犬。
细小病毒会感染攻击它的肠上皮细胞,肠道粘膜受损后坏死脱落,所以患病犬在病程中排泄物往往呈乌色带血的软便或者彻底不成型的番茄汁样。
比如现在——
她才刚铺好尿垫,隔壁十个猫砂盆都抵不过这一滩腥臭。
“对不起……拜托不要讨厌我。”
幼犬无法理解宠物医院是什么样的地方。
它只知道过去三天自己先是离开被人类关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不停歇生育导致身体孱弱的妈妈,身上的毛被修剪造型。
它被带到有很多同类和其他动物的店里,看着旁边长毛同类被挑选带走。
很快,它也被一位身上香香的女孩子抱起来。路上晃晃悠悠地睡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明亮温暖的地方,好像是叫做阳台。
它吃到了香喷喷的奶糕罐头。
奈奈,哦,也就是带它回家的小女孩自我介绍完说要给它起个名字。
它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软绵绵睡垫、玩具散发着一种让它晕乎乎像飘在天上般的味道。
它……好开心,如果妈妈也能来到这里,它会更开心。
它听到女孩子惊慌失措地喊:“它把吃下去的狗粮都吐了!”
……
它做错事了吗?
做错事所以现在被重新关进冷冰冰的、隔着毛毯仍然硬邦邦的大铁笼里被针刺,被强行掰开嘴喂苦巴巴的东西。
重新换完尿垫,多田野绘梨帮它擦掉糊住眼角的分泌物,扫了眼笼门旁的登记牌,主人栏填着佐佐木,宠物姓名栏却是一片空白。
是暂时没决定好名字的家庭新成员。
她盯着乌溜溜湿润的眼睛认真道:“你的小主人说好明天放学就会过来的。”
你才没有被讨厌。
细微的颤抖呜咽声回应:“好冷,我想回到阳台上晒太阳。”
多田野绘梨垂着眼帘,轻轻把手心搭在它瘦削身体感受脆弱生命的温度:“等你不再觉得冷的时候就可以回家了。”
下班。
换完衣服,消毒。
医用除菌洗手液搓完干燥得很,多田野绘梨边揉护手霜边走出医院大门,手链的圆形吊坠珠晃啊晃。
不知不觉间胃的疼痛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约约反胃的不适和身心骤然放松遂踊出的疲惫。
多田野绘梨抬头准备随机挑选一家三大便利店就近解决迟了四个小时的晚餐。
……饿过头了,没什么胃口。
然而先看到的是——
好眼熟的白毛。
好眼熟的领子。
好眼熟的弟弟。
弟弟重新换了身衣服,薄薄的纯白色短袖深灰的短裤都是舒适宽松的基础款。
身形比例优越,露出的肤色白皙却不会显得过于文气瘦弱,手臂和小腿的肌肉匀称得刚刚好。
朝气蓬勃的少年感扑面而来。
少年很灵敏地察觉到她的短暂注视,注意力从手机分散轻轻侧过头。
他额前细碎的刘海有些长,过了眉毛。
夜晚不繁华的小马路路灯昏黄不已,却不影响紫眸看向她的那一刹那亮晶如星。
他迈开步子向她走过来,止步在礼貌的社交距离,嗓音染上几分沙哑:“海带。”
多田野绘梨不敢细想他为什么换套衣服再出门蹲她下班。
越想越觉得他是后悔了来找自己寻仇……
弟弟的视线炽热又专注。
多田野绘梨抬头静静等他说明来意。
……发现海带就是他说的全部话,内心划过数不清的问号。
她现在真的好累,好困,好想坐下啊。
多田野绘梨改了主意,指指不远处招牌亮着的餐饮店:“不出意外的话你晚饭应该已经吃过了,陪姐姐再吃一顿夜宵好不好?”
“总之有什么话边吃边聊吧,拜托了!”
要杀要剐的……吃人嘴短,吃完再议。
狗卷棘点头,轻声答应:“鲑鱼。”
她点的汉堡肉套餐和白毛君点的味增烤三文鱼套餐前后被送上桌。
炭火和烤架在肉饼表面留下好吃的“魔法阵”,调料碟里挤了柚子醋和萝卜泥蘸料搭配解腻。
环境算不得明亮。
隔着几个空桌,几位上班族大叔正在抱怨工作的不顺和狗屎甲方的无理要求。
“我开动啦。”
“鲑鱼鲑鱼。”
激发食欲的是对面dk拉开疑似他本体的高领拉链。
之前只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现在看到全脸更是觉得对方的皮相精致得让人不由感叹造物主偏心。
吃饭的时候,对面坐的不是口罩杀手亲兄弟高领杀手真是太好了!!
至于从少年嘴角延伸出去的暗色纹身,多田野绘梨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大家都经历过年少叛逆那个时期嘛,做出这样的选择可以理解。
但给高中生纹身的人职业素养是被狗吃了吧?他要纹脸就纹脸?
姑且不上升到审美和强行赋予意义的层面,不了解不敢妄言更没有资格对别人的审美指手画脚。
但是高中生对自己的未来尚未有明确的方向规划就把考公路断了这一条,纹身师简直就是犯罪啊!!
宇宙的尽头是考公!!
……
她本人接触纹身倒是在小学,那时候家里领养来的比格犬耳朵上有一串黑色数字,老爸老妈只说那是它的英雄勋章。
长大后才知道这个勋章背后乘载了多少痛苦鲜血颤抖恐惧死亡。[1]
英雄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伙伴。
作者有话要说:熊猫:再说一遍我身上没有野兽的味道!!
——
大芥:没关系/没事,(疑问句)询问对方有没有事
鲑鱼:表肯定。
海带:打招呼,你好。
[1]百分之98的实验犬都是比格犬,它们会被灌服注射各类副作用尚不明确处于研究阶段的人类药物。
低血压忍想养狗并且有条件有耐心的情况下可以考虑领养退役小比(它们的性格并不甜美,一部分会有应激反应,甚至终身受到药物不良反应后续的折磨)。
要记住小比为人类作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