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孩子叛逆、轻狂、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不愿意服从管教。
老师和家长说再多次‘好好学习’,‘学习为你好’,许多孩子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跟他们对着干。
大概每个人读书时,学校里总会出现几个‘风云人物’。
要么长得好看,要么成绩优异,要么家里有钱,要么打架特别厉害。
郑安南就属于长得好看,家里有钱,而且打架特别厉害的类型。
四条特征满足三条,所以他从高一开始,大名就响彻整个庆黎中学,全校的同学多多少少畏惧他。
传闻中,庆黎中学处处是郑安南的小弟,只要他看不顺眼的人,出现一次就要挨一次打。
同学们来到学校,或许不害怕被老师批评,但肯定害怕被校霸盯上。
而现在,吴耀把郑安南提拔成五班的班长。从此以后,五班同学的‘噩梦’开始了。
郑安南没当过班长,也懒得跟其他班长讨教经验。
他管理方式很简单,把需要安排的事情,都交给其他班干部,自己负责验收成果。
班级大扫除,他让卫生委员分配好名单,然后对照名单,把班里同学一个个揪到各自岗位上。
早读背诵,他使唤语文课代表划范围圈重点。等课代表检查完,郑安南只负责收名单,把没背过的崽子揪出来。
认真说起来,郑安南工作没有多负责,偏偏效果特别好。短短几天,五班成为学习范围最浓郁的班级。
语文老师上课抽查背诵,只有五班全部背过。平常上课纪律乱,只要南哥吼一嗓子,三秒之内肯定鸦雀无声。
吴耀对郑安南的工作成果,非常满意,感慨沈顾北推荐人果然有一套。
暴力治国虽然不可取,但是有用,难怪秦朝能实现大一统。
——但是吧,郑安南也不是对谁都暴力。
“沈顾北。”语文课代表见沈顾北走进教室,连忙叫住他说,“早读课结束要检查背诵。你前几天没来上课,所以还要把前几天的课文补上。”
“补什么?”郑安南情急,当众偏袒,“他病刚好,你就催他背课文,有没有人性?”
语文课代表:……
其他同学:……
南哥,你罚我们抄一百遍的时候,有没有人性?
后排男生忍不住,举起语文书挡住嘴巴,小小声吐槽,“南哥,你见色忘义!”
“谁说的?”郑安南眯起眼睛,危险的目光扫过几位嫌疑犯,阴郁地说,“你们要是觉得一百遍太少,那就罚抄一千遍。”
几个男生吓得停止讨论,捧起课本,一通死记硬背。
沈顾北刚好走到座位,扬起唇角轻笑。
“笑什么?”郑安南皱眉,“好笑吗?别忘啦,我当班长是谁害得。”
“嗯,已经忘了。”
“你…!”郑安南气呼呼磨磨后槽牙,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中午,李少霞果然很准时,早早守在校门口送饭。
除了午饭以外,还有许多零食,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郑安南礼貌道谢,接过东西。按照承诺,把零食分给背课文比较快的东西,他们感动的眼泪汪汪。
虽然南哥每天暴力执法,但吃到嘴里的薯片辣条牛肉干,那是真香啊!
分完零食,郑安南找到沈顾北,要跟他一起吃午饭。
“快吃吧,你感冒那么多天,都饿…胖了。”郑安南低头看他,实在说不出‘瘦’字。
感冒那几天,沈顾北取消每天晨跑,每天窝在家里吃零食,小脸肉眼可见红润许多。
沈顾北接过筷子,“谢谢。”
“谢什么?”郑安南愣住。
沈顾北补充,“谢谢阿姨。”
“嗨。”郑安南摆摆手,“没必要,她就是跑个腿,饭是我姥姥做的。”
“咦?”
郑安南夹了口菜,塞进嘴巴里,含含糊糊说,“姥姥做得饭,我好歹吃了十几年,能尝出来。”
“咽下去再说话。”
“……哦。”郑安南乖乖咀嚼两下,把嘴巴里的食物咽到肚子里,又喝了口汤。
沈顾北继续说,“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有啊!”郑安南回答完毕,才反过来问,“哪方面的想法?”
“关于你母亲。”
“哦,她啊。”郑安南舔舔嘴唇,自暴自弃地说,“随缘吧。”
“嗯?”
“我妈啊,她现在表面上对我挺好,也只有表面上。”郑安南低头,语气难得正经,“我感受不到她的真心。”
每次见面,李少霞的笑容总是流露于表面,嘴里说‘关心’‘疼爱’,看起来像个慈蔼的母亲。
实际上,郑安南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的弥补太敷衍,母爱太虚伪。
想要留住他,却吝啬付出哪怕一点点情意。
“毕竟,分别那么久。过去十几年里,她生活在另一个家中,把那些人当成家人。”郑安南说到这里,想要表达些什么。
奈何语文没学好,词汇匮乏,说了半晌都词不达意。
“反正…就是…”郑安南举例说明,“我明明是她的亲儿子,却有种,遇到后妈的感觉。”
“嗯。”沈顾北竟然能理解他的说法,“你,不要难过。”
“难过?才不会呢!”郑安南笑笑的眯起眼睛,催促道,“哎呀,你快吃饭,饭要凉了。”
“好,你也吃。”
“嗯嗯。”
——曾经,小小的郑安南背着书包,看到别的小孩都扑向母亲的怀抱里,而自己什么都没有,曾经难过许久许久。
现在已经不会了。
因为,他身边也有爱自己的人。
“你又把鸡腿留给我,我已经吃过一个了。”
“多吃点。”沈顾北淡淡说。
还没等郑安南感动,耳边响起恶魔低语。
“你除了吃饭,也没有别的用处。”
“喂!”
沈顾北这个人很奇怪,冷淡,疏离,过分理智,很难相处的样子。
真正接近以后,才发现他对周围的人都很温柔。
宛若夹心的冰淇淋,咬碎外面的冰壳,才能尝到香甜柔软的奶油。
沈顾北没有读心术,并不知道郑安南同学,用多么恶心的比喻形容自己。
他摸摸郑安南柔软的头发,默默想:小傻比这么惨,我勉强对他好一点吧。
**
扶溪市,郑成家。
院子里最后一片黄叶掉落,郑成独自站在窗前,目光穿过黑压压的云层。眺望某个方向。
“老公。”打扮花里胡哨的郑夫人走进屋里,“叫我过来什么事?”
“以后不用叫我老公,”郑成没回头,直接宣告道,“我们离婚。”
郑夫人表情变得微妙,强打起精神说,“老公,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郑成反手甩过去一个文件夹,“瞧瞧你做了什么好事。”
文件夹里面,掉出许多照片,都是郑夫人跟不同男人举止亲密的证据。
“你居然找人调查我?”郑夫人知道事情没有转机,索性也撕破脸,“这能怪我吗?郑成,你摸着良心算算,你有多久没进过我房间了。”
郑成沉默。
“你不能生育,你心灰意冷,跟我有什么关系?”郑夫人越说越气,撕碎照片说,“离婚就离婚,这种鬼日子,我早就过不下去了。”
郑成:“明天我让律师跟你签离婚协议。”
“呵,离婚还要算计,不愧是你。”郑夫人对他早已没有感情,嘲讽道,“我知道,你想把家产留给你儿子。可惜,你儿子不见得认你。”
郑成再次沉默。
“我还有约会,再见。”郑夫人踩着高跟鞋,毫无留恋的离去。
独留郑成站在窗前,陷入悠久的回忆中。
记得那孩子出生,也是冬末秋初季节。
当时,他跟李少霞已经分手。
可她肚子里孩子月份大,不适合流产,只好生下来。
郑成来到婴儿房外面,远远瞧了眼。
自己的儿子安静睡觉,跟其他小孩没有区别。
只是其他小孩有父母照看,而他的孩子没有。
李少霞生完孩子,仿佛丢掉什么垃圾,不愿多看一眼。等到可以出院的时候,他姥爷拿了个买菜的篓,随便把孩子装进去,唉声叹气的带回家。
郑成也曾经后悔过,那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与其丢到庆黎不闻不问,倒不如过继给兄弟姐妹,起码还能看着他长大。
可那时候,父母已经给郑成说好亲事,他没办法反抗,也不能让岳父家知道孩子的事。
“唉…”郑成对着窗外,悠悠叹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
“苦衷?”走进书房里的罗青问,“老板,你有多大的苦衷?”
“怎么是你?”
“老板,你叫我过来的。”
“哦对。”郑成想起正事,把准备好的信封递给他,“这是你本月的工资,等下个月,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好,我正想跟你提辞职的事呢。”罗青美滋滋接过信封,继续问他有什么苦衷。
郑成恰好憋得慌,便以‘我有个朋友’为开头,把故事美化以后,告诉罗青。
“如果你是那个孩子,你能理解我朋友吗?”郑成满怀希望的问。
“我?”罗青指指自己鼻尖,大声说,“我必须不理解啊!”
郑成:……
“被单方面带到世界上的是我,被抛弃的是我,孤零零长大的也是我。现在因为你……朋友的一句苦衷,我就必须原谅,凭什么?”
“可是…”郑成企图辩解。
“没什么好可是的!”罗青打断他,“我们沈老板说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假如你从小被你爸扔了,十七年后你爸发现他下不了别的蛋,又要把你捡回去,你愿意吗?”
郑成哑口无言。
我就不应该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