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槿缓缓的沿着山路下山,既然已经来了灵麓寺,无论如何也要去祭拜一下父母。
沈家不似平常人家,又是为国捐躯,他们的牌位独自安放在一个小禅房里,沈玉槿把秉章留在门外,独自推开了房门。
房间不大,没设休息之处,只在中间放了神龛,中间供奉着沈氏夫妇的排位。
地上放有两个半新不旧的蒲团,以便来人祭拜。
沈家夫妇不仅有后人沈玉槿姐弟年年祭拜,还有些故友亲朋和各地仰慕二人风骨的文人,是以这间小屋烛火长明,檀香缭绕。
这里用的檀香都是顶好的,香味宁静悠长。
沈玉槿恭恭敬敬的为二老上了香,跪在蒲团上,感觉香味像是有实质一般在抚摸她发顶,只有在这里,沈玉槿还是会觉得自己是个孩子。
“爹,娘,女儿最近打算和离,和离一事并不体面,但是皇后娘娘说,如果爹娘在的话也会同意的。”
······
“波折良多,好在马上就尘埃落定了。”
她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同爹娘讲过,不自觉的声音已经哽咽。
“凤溪他,去北疆了,我很快就把他找回来,那里不安全,咱们家,只有他陪着我了,若他出了什么事······”
“我······”
“我···最后还是给你们丢脸了。”
声音越来越低,她蜷缩成了一团,颤抖着,许久,才说出一句。
“爹爹,娘亲,我好想你们啊。”
幽幽檀香味围绕在沈玉槿的身边,她好像又回到了娘亲的怀抱里。
之前每一次来到这里,她都很少停留,仿佛只要不面对这个禅房,就好像她只是远嫁了,爹娘还在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虽不相见,但知平安。
只有这一次,她想留在这,躲避着一切。
波折良多。
沈玉槿一件蜷缩着瘫在小小的蒲团上,像一只失去庇护的幼兽,哀哀嚎叫,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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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心情,走出禅房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
打开门,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唬的沈玉槿脚步一顿,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秉章跪成一团,额头紧紧贴在地上。
“这是做什么!”沈玉槿赶紧将秉章从地上拉起来。
秉章却坚持再拜,才起身,“郡主在禅房祭拜先考妣,奴才在外面等是应该的。”
沈玉槿御下向来仁慈,轻声说了一句,“何至于此啊,宫中规矩大,但我身边没有这样多的事。”
“郡主仁慈。”秉章的声音闷闷的,低着头也看不到表情,沈玉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但却不好再说。
掩好门扉,沈玉槿带着秉章下山。
走过一条小径,不期然竟然有一个意外的人出现。
竟然是慧觉大师在清扫这条小径。
“慧觉禅师。”这样的杂活,本来是该小沙弥做的。所以在此处遇到慧觉大师,要么是慧觉在等她,要么这条安放了沈玉槿父母排位禅房门前的路是慧觉大师亲自打扫。
不论哪个可能,都值得沈玉槿停下脚步。
“沈施主。”慧觉大师打完招呼没有继续说话,反倒是打量起了沈玉槿。
这样的目光有些冒犯,不该出现在如慧觉大师这样的人身上。
沈玉槿不得不出言提醒,“慧觉大师。”
“阿弥陀佛。”慧觉大师念了一声佛号收回了目光,“沈施主,若是能重活一世,你愿望是什么?”
“爹爹娘亲都活下来。”沈玉槿回答的不假思索。
慧觉大师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然后轻缓的摇了摇头,“人各有命,沈老施主有沈老施主的命数,您有您的命数。”
“您怎么突然这么问?和宿世之人有关么?”宿世之人这个词慧觉大师说过很多次,转世之说玄之又玄,今日却又提起了更为神奇的重生一事。
转世一说沈玉槿都不相信,他觉得斯人已逝,所谓的灵魂转世不过是寄托活人的哀思,更别提重生。
“有些关联。”慧觉大师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沈玉槿真的不信任,认真的回应。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宿世之人?”
“急不得,该来的都会来的。”慧觉大师笑一笑,继续清扫起了小径,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是这个问题却在沈玉槿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如果真能重活一世······
那就不要嫁给顾宴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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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吱吱呀呀的沿着小路前行,马车外草长莺飞,林荫郁郁,间或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鸣,若不是沈玉槿此时心事重重,这样的风景必然让她有几分惬意和放松。
她今日与秦尚书约见要掩人耳目,不能再官道上行驶,也没带采苓和采萱,只带了秉章和一个嘴严的马夫。
沈玉槿放下帘子,也把一派春光隔绝在外,沈玉槿看向身边的人,秉章里里外外伺候的周到,腰杆却挺的笔直,视线向上,少年的脸颊因为稚嫩还有些圆润,但是眉目清秀,是张菩萨一样漂亮的脸,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
而且上次去查林知鱼的资料,也是不过半天,就拿到了那样详尽的资料。
“秉章,你究竟是谁啊。”
“奴才就是秉章,还能是谁啊,不是您亲自把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么?”秉章的利索的手脚一顿,然后行云流水的接上了话。
“我是说你进宫之前。”沈玉槿印象里确实没有秉章这个人,但是秉章刚刚出现就表现出了一种善意,很奇怪,这让沈玉槿对这个人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沉默。
秉章向来有问必答,今天却没有搭话,他利索的跪在了地上,第一次用行动表达了对沈玉瑾无声的抗拒。
“行了,起来吧。不说就不说,这样子做什么。”沈玉瑾拉起秉章,有些无奈。
“谢郡······”秉章刚想起身,马车突然一个剧烈的摇晃,秉章又重新坐回到了地上。
沈玉瑾也被晃得头磕在了马车壁上。
秉章见了赶紧一骨碌的爬起来,掀开帘子打算看看情况,帘子刚刚开了一条缝。
一股血腥味冲了进来,马车前剩下一摊血迹,哪还有马夫的身影,两匹马受了惊,没有路数的乱窜,现在是林间小道,前面就是峭壁,秉章瞳孔紧缩,赶紧拉住缰绳,想止住马。
手还没碰到缰绳,就有破空声在耳边响起。
秉章来不及说什么,他觉得一切发生的太快,回过头,只看到郡主脸旁被划散的鬓发,和深深刺进马车厢的一截箭尾。
“郡主快趴下。”秉章抓住沈玉槿的手腕,将她摁在地面,然后又回到马车外去拽受惊的马。
沈玉槿想拉住秉章,却眼睁睁看着对方冲出去,“危险,回来!”
不用看也知道,外面恐怕箭如雨下,秉章一个在外面她不放心,挪到了马车门口,刚想开口。
“别出来,郡主,别出来!我能行。”
不知道秉章是用了什么抵挡,叮叮当当,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马车也平顺了下来。
“秉章······”
“别怕,郡主,弓箭有攻击范围,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您去坐好,小心追兵。”秉章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许,但是丝毫没有慌乱。
沈玉槿知道不能添乱,回去乖乖坐好,只是马车又是一个摇晃,接着晃了三四下,竟然直接停下来了。
然后外面突然就嘈杂起来,听起来秉章已经和人动起了手。
沈玉槿想问问秉章是怎么回事。
只是不待沈玉槿开口,刀光已经破开马车的门,直冲沈玉槿面门而来,那一刻她僵住了,一动不动的停在原地。那人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然后头颅掉在地上骨碌碌的乱转,鲜血溅到沈玉槿脸上。
是秉章不知从哪里抢了把刀救下了沈玉槿。
马车已经被劈的千疮百孔,但是还算是最后的安全之处,外面都是刺客,出去无异于找死,沈玉槿缩进了角落,这一切都好像和十年前的事重合了。
她缩在马车里一如当年缩在衣柜里。
一动不敢动。她头脑清醒地知道现在应该动起来,不要给秉章拖后腿,但是手和脚却像是别人的,不听使唤。她还是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右面又是一把刀从背后劈来,沈玉槿被一股大力拉起,是秉章,她第一次在他那张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
“郡主,冒犯了。”他轻声说,然后揽过沈玉槿的腰肢向前逃命,不时还有应对周围的刀光剑影。
可是沈玉槿腿软,又是深闺女子,就算有秉章拖着也跑不快,刺客毕竟人多势众。
不过几步就被团团围住,这次沈玉槿近在咫尺,她是外行人也能看出秉章好俊的身手,拖着她还能接连将蒙面的刺客斩杀。
忽然,耳边又响起了破空声。
沈玉槿甚至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了,她回过头,一只箭矢已经到了面门。
竟然还有一个弓箭手。
沈玉槿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原来今日慧觉大师说的该来的总会来,意思是今日她就要命赴黄泉么?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昨天我跳票了。
因为鼠鼠我啊,三次元生活遭遇了不明怪兽的袭击,可能接下来一小段时间(很小段时间)要隔日更一下了。
最后还是希望看到这里的姐妹点个关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