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裴羲玉眉眼未动,也没回他的话,只是转眸吩咐道:“云暮,备水。”

“是。”云暮眼珠子一转,看着黎小郎君那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湿淋淋颇为狼狈,却依旧好看的清丽的模样,顿时应下。

只是裴羲玉没回答他,但那人却是上前了一步屈膝柔声笑道:“奴身莲舟见过小郎君。”

黎峤抬眸看向主人,见她没有说话,一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堵的有些难受,眼眶也酸酸的,随即便装作其事一般道:“莲舟公子客气了,我也不过只是一个下人,公子不必如此。”

他正说着话,就察觉到眼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影,随即湿冷的额头脸颊便都被人擦了一遍,变得干爽,鼻息间似乎还能闻见那股淡淡的熟悉药草香……只是,看着眼前之人,原本还强压着的酸涩,顿时就有些压不住了,不过看了眼那什么莲什么舟的公子,他还是憋住了,一把接过她手中帕子,在脸上胡乱一擦,半晌才低道:“主人,没事的话,奴就先退下了。”

裴羲玉看着被他自己擦的通红的小脸,又见他连把伞都没准备拿,就打算这么回去,不由拧眉道:“等等。”

“如今还是四月,天气未暖,你就这么回去怕是没多久就要患上风寒了。”

像是在证实她的话似的,方才还没事的人,突然就打了个小喷嚏,湿淋淋的脑袋也跟着点了点,湿透的发梢顿时在他的眼角边溅出几颗细碎的水珠来。

正在此时,云暮进来道:“主子,大厨房里一直都备着热水,现下都已经送来了。”

裴羲玉不过微顿了一瞬,便道:“先将莲舟公子安排到西厢房去。”

“是,”云暮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人,道:“莲舟公子,请。”

只见莲舟公子柔柔一笑,便屈膝行礼道:“是,奴身告退。”只是黎峤偷偷瞧着,却分明看见这人将那片白皙修长的脖颈线条特意朝着主人显露了出来!表情当即黑了一瞬。

方才一瞬间酸涩委屈的情绪有些冲昏了头脑,让他竟然差些就这么回去了!

如今幸好没有走!

而且,他为什么要走?他才不会那么傻乎乎的将主人拱手让给别人亲近!

眼见着那什么烟月公子步态轻柔的走了,他一时没忍住,又“啊啾~”一声,打了个小喷嚏。

裴羲玉沉声道:“浴桶……都是洗净的,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沐浴,或者,先暂时擦洗一下换套干净的衣裳?”说着,她迟疑的一瞬,才道:“你的衣裳……我让人给后院的人传话,让人取来?”

黎峤睁着双湿漉漉还泛着些微红的桃花眸,眨了眨眼,道:“奴怎会介意?只是……去取衣裳会不会有些太麻烦了?奴不介意穿什么的,只要是件干衣裳就可以了。”

裴羲玉看着他的眸子不由微顿了瞬,旋即轻颔首道:“那便快些进去吧。”

黎峤点了点脑袋,裹着她给的披风就进了浴间。

浑身湿漉漉的,紧贴着身子,外面还都是狂风暴雨,他自然是冷的,如今进了满是蒸腾热气的浴间,顿时就将身上的衣物飞快退了去,指尖入了水试了试水温,不自觉被冷崩着紧着的身子顿时松了松,却是不料,在他一只脚刚进了浴桶踩到小坐凳时,隔着一道屏风,突然响起了主人的声音。

“这是我未穿过的衣物,你暂时先穿着。”

黎峤隔着红木绣着波澜壮阔山水屏风,看着屏风外模糊人影,心思电转间忽的闪过一个念头,若是不小心屏风倒了,主人看见了他的身子,依着主人的性子,只要他愿意,定然会同意他以后留在她身边的。

于是……

站在屏风外的裴羲玉只觉得自己刚说完话,里面便突然噗通一声水花四溅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呼痛声,眼前的屏风瞬间被浇了个透彻。

“怎么……”只是话音还未落,便透过瞬间湿透的屏风,看见里面的场景,尚在口中的话好似也被顿在了喉咙里。

原本不仔细看,连个人影都看不清晰的屏风,此时却让一切纤毫必现……纤细优美的脖颈,往后仰着紧崩着的再漂亮不过的线条,让人不自觉的便想将手放上去细细磨挲,脆弱又漂亮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攀折……

“我、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歪着脚了。”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觉得很丢脸,本是想装作不小心撞倒屏风的,却不曾想,真的脚底打滑,瞬间就掉进了浴桶里不说,不仅脚腕崴了,大腿内侧也被扯着筋在浴桶边沿被狠狠擦了一下,好疼……他疼的两眼冒泪花,忙低着头看自己的大腿内侧,果然,不仅被擦红了一片,还有点擦破皮了。

裴羲玉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觉得自己心跳有些不正常的快了一瞬,倏地转身离开,只是平生第一次脚步略有几分匆忙微乱。

只匆忙留下一句话:“你自先洗着。”

她第一次觉得,身边没有伺候的小厮,很不方便!

因为大腿根突然受伤的缘故,原本打算泡久一点的黎峤,没一会儿就穿好衣裳出来了。只是在穿衣裳的时候没忍住把自己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随即就像小奶狗一样,轻耸着粉白的鼻尖,嗅了嗅,熟悉的淡淡药草清香,让他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本就被水汽蒸腾微红的脸蛋,越发的红了,半晌,才恢复了些。

在听见他的脚步声时,裴羲玉便下意识抬眼看了过去,眉眼微动了动。

只见,暖阁中暖黄色的烛光将少年的略显单薄的身影笼罩,拢着少年清逸柔和的脸庞,一双眼尾天生上扬着的桃花目干净澄澈,水波粼粼,浓密纤长的睫羽轻轻阖动着,想一只悠悠起舞的灵蝶,又透着几分乖巧,周身仿佛还带着些水汽,氤氲了眉眼。未绾紧的墨发湿漉漉的轻垂着,晶莹的水珠顺着发梢缓缓湿润了那月白色的宽大衣袍,也让人瞬间回过了神。

第一时间便微沉了声音道:“都下去。”

原本就站在外间的裴潇云暮二人顿时退了出去,屋子里只有两人了。

看着他还滴着水的墨发,她起身进了内间,拿了布巾给他,道:“将头发擦擦。”只是声音莫名的有些微哑。

黎峤仰着白里透红的脸蛋,睁着双水润的桃花目,乖巧接过,随即默默地擦着头发。

只是在抬手的瞬间,丝滑柔顺的宽大衣袖便都顺着那条白的仿佛透着光的手臂下滑,堆叠在手肘处,屋内的烛光随着窗外透进的凉风不停地摇曳,光影也跟不时的变换,只是无论明或暗,那双藕臂似的带着优美线条的纤细小臂已然灼了她的眼。

突然不曾掩饰的视线,让黎峤似乎若有所感,下意识抬眸看去,却不料瞬间四目相对,他看见了她那双莫名有些深邃暗沉的星眸,擦拭的动作不自觉的就停下了。

仿佛看懂了她眼底的隐藏的情绪,他心跳一时如雷鼓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一颗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一双裸露在外的白皙无暇的手臂更是隐隐被看的有些酥麻,明明没有丝毫触碰,但他却感觉被她那没有掩饰的眼神直视着的肌肤却隐隐发烫了起来。

“过来。”她声音听着带着股莫名的有些低哑和平日里少表现出来的强势。

听着便让人觉得心底酥酥麻麻的,黎峤觉得自己的手脚竟然有些不争气的发软了,不是害怕,而是好似被她的声音蛊惑了……

他捏着布巾,手脚发软的缓缓挪了过去。

两人离的本就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坐在软榻上,他坐在圆凳上而已,而此时,他安静的站在了她的身前,湿漉漉的如同小鹿一般的水润眼神,让他整个人显得异常的乖觉,让人想狠狠的欺负……

裴羲玉在这一刻,也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或者说,从上次醉酒后,她就已经对这人起了些别的心思,所以才明明没有必要每日那么早出门,还是出了,想着,可能过个几日没见着人,那些不知怎么起的心思就会渐渐淡了。

因为她并不觉得那一时起的心思就一定是喜欢,只觉得是人的劣根性,见色起意而已。再就是,她长久以来的认知让她觉得自己绝对不会真的看上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所以她从未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直到,今日回来之时,隔着朦胧雨雾,看着那个浑身湿透着依旧忙碌的搬着花盆的单薄身影时,心底有什么东西好像开始变了……

见她只是看着他,半晌都没有说话,黎峤指尖不由紧张的揪了揪手中洁白的布巾,略有几分疑惑的轻道:“……主人?”

随着的他轻软的嗓音,裴羲玉能轻而易举的看清他眼底澄澈明亮的眼底,仿佛还带着几分疑惑和期待……

“为什么这么听话?”她声音带着说不出的低醇,也是她心底的疑问,难道他丝毫看不出来感受不到此时此刻不同寻常以往的氛围?还是……只是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无论是谁都可以?

如此想着,她倏地紧拧了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