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张法官带着众人前后参观了道观,然后大家一起上楼听戏。贾母见小丫头托着的托盘里有一个赤金点翠的麒麟颇为眼熟,就捡起问了一句:“这件东西我好像看见谁带着一个一样儿的!”
众人一看就笑了,史湘云高声笑道:“老祖宗,是我有一个相同的!不过不及这个大!”说着将自己脖子上戴的金麒麟递给贾母看。贾母拿着两个麒麟比着看了看就放下听戏了,倒是贾宝玉将这麒麟揣了起来。回头看见林黛玉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揣麒麟,就讪笑着凑上前说:“这个东西有趣儿,我替你拿着,到家里穿上个穗子你带,好不好?”
林黛玉看着史湘云的眼睛都要冒火了,心里不觉好笑:这个时代对女性本就严苛,你都是定了亲的人了,也不说避讳着点,还在这里争风吃醋的。要是因为这个被退婚了,家里叔叔婶婶们还能替你做主不成?不恨死你才怪!
她懒得做那个恶人,也不想和她吵起来沾一身腥,就说:“我瞧着这麒麟是一对的,我才不要呢!”说的贾宝玉顿觉没意思起来,探春取笑道:“既是一对的,合该给云妹妹收着!日后好给姐夫戴着!”史湘云跳起追打探春,探春又躲在贾宝玉身后,三人闹成一团。贾母也不看戏了,只瞅着她们笑,最后麒麟还是落在了史湘云手上。
从清虚观回来后,林黛玉就忙着包粽子准备端午节。
前世她是北方人,吃惯了甜粽子,上了大学去了南方才第一次吃肉粽子,但是因为不是现做的而是密封包装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今生在南方待了十几年,每年端午都会吃肉粽子,材料好,厨子的手艺也好,做出的肉粽子她还是很爱吃的。包了甜咸两样粽子送给相熟的人家,又亲手绣了香囊装好带香味儿的驱蚊避虫的药材给林如海带上,吩咐下人们割了艾草装点在家中······
忙忙碌碌的就到了端午节。
端午节当天,林如海和他的好友、同僚一同去京郊的山上踏青饮酒去了,林黛玉则是被李三姑娘邀请着一起去庄子里过端午节。李三姑娘的母亲怜惜她自幼失去了母亲,父亲又繁忙,所以带着她和家里的女眷一同过节。
李三姑娘年底及笄,亲事已经定了,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大公子,进门就是宗妇长媳,要管理家事的。因此李夫人将节令的一些程序礼数都一一教给李三姑娘,听得林黛玉也受益良多。跟着李夫人和李三姑娘以及她的嫂子们一起在庄子上消磨了一整天,还被央着画了一幅李三姑娘的单人画像,晚上才回了家。
第二天传来贾宝玉被打了的消息,林黛玉才反应过来:金钏儿跳井了。要说这贾宝玉也真是害人不浅,明知道你妈最讨厌你和丫头们拉拉扯扯勾勾搭搭,还偏要在她面前和金钏儿纠缠,这不,翻船了吧!还有金钏儿也是个心大的,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有你的”,这么明显勾搭人家儿子的行为那个母亲容得下?
再说被撵出去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儿,当了王夫人那么多年大丫头,贾府对下人们尤其是主子贴身丫头的待遇堪比副小姐,她手里头攒的钱绝对不少,出去了还能落个自由身,家里又是贾家的家生子,多少能借点势,有钱有势的,只要不是缺心眼儿,日子也不会有多难过,何必寻死呢!更何况死了贾宝玉也没惦记她多久,就连挨打为的也不是她金钏儿。
贾政打贾宝玉多半还是因为他和戏子不清不楚的,世家公子,身边有个通房丫鬟不是个事儿,就是和母亲身边的婢女在一起了也没问题,母亲给个丫鬟很正常。但是和男的混在一起就让贾政火冒三丈了!尤其还是义忠亲王的男宠,这就成了个笑话了,实在是让他恼火!气急之下就动手打了贾宝玉。众人噤若寒蝉,拦不住只好赶紧派人去请贾母和王夫人。
贾母和王夫人急匆匆赶来哭喊了许久才熄灭了贾政的怒火,想到大儿子早逝,只留下孤儿寡母的,自己如今只有这一个像样的儿子了!心里又气又酸,丢下棍棒就出去了。贾母忙命人将贾宝玉抬回怡红院,又安排人照顾、派人去请太医。
林家众人听着贾府的消息都有些无语,李嬷嬷不客气的说:“贾家首先就坏在下人们的嘴上了,每次都闹得满城风雨的,主子们的名声都被他们败坏干净了,也就是贾家的人交际少才显不出来罢了。”
林黛玉很同意李嬷嬷的话:“嬷嬷说的是,下人们在外就是主人家的门面,有道是有其仆必有其主,治家不严是乱家之源啊!只是如今都闹得满城皆知了,我们还是差人去探望一下为好。”
“如此甚妥,毕竟是姑娘的外家,若真的不理不睬倒成了姑娘的不是了。”李嬷嬷虽然不喜欢贾家,但是为了主子考虑还真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林黛玉就吩咐玉烟带着药膏去了。
贾宝玉被抬回怡红院里的时候人事不省,晴雯等丫头看着他凄惨的样子哭的止都止不住,还要强忍着泪水围上去伺候。袭人见自己插不上手,就到二门前让小厮们将跟着贾宝玉的焙茗找来细问,焙茗也委屈:“偏我没在跟前,打到半中间才知道,好像是因着琪官儿和金钏儿姐姐的事!”
“老爷素来不管内宅之事,如何知道了金钏儿的事儿?还有琪官儿,那是宝二爷在外面认识的,老爷怎会知道?”
焙茗气愤的说道:“金钏儿姐姐的事儿是环三爷告的状,至于琪官儿,多半是薛大爷吃醋,没法子出气,就教唆了别人来找老爷!”
袭人听了这两件事都对的上,心里也就信了七八分,对贾环和薛蟠更是厌恶了几分,就是对探春和薛宝钗也有了几分埋怨。
回到屋里,众人还在忙着替宝玉安置治疗,屋里一片乱。玉烟到的时候就是这场景,和上次相差无几,只是这回贾宝玉伤得有点重,躺在床上起不来,屋里人也更多更乱。
看的玉烟不知该说什么好,主子出了事,下人们不说安安静静地各行其事,反而哭哭啼啼的满屋子乱窜,门口也没个人守着,都挤在屋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连个主事儿的人都没有!得亏是小伤,不然主子的命也许就交代进去了!
看不惯归看不惯,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还是做好主子交代事的最重要。玉烟见都忙忙乱乱的,也没人招呼她,就直接进去找到袭人说:“我们姑娘听到宝二爷伤到了,命我送了药膏来,希望宝二爷早日康复!”
袭人刚刚送走了贾母和王夫人,正坐在贾宝玉床边看着贾宝玉的伤掉眼泪呢。贾宝玉本来在安慰袭人,见了玉烟勉强撑起身子说:“林妹妹在家可好?劳烦她担心了,回去告诉你们姑娘,我没事,让她不要担心。”袭人见贾宝玉硬撑着仰起头说话,赶紧擦了擦眼泪将他按着趴下去,着急不已的说:“祖宗,这才上了药,你好歹消停些,改明儿伤重了可如何是好!”将贾宝玉安置妥当后,袭人才对着玉烟笑道:“真是阿弥陀福,索性没什么大事,有劳林姑娘惦记了!”
正说着呢,薛宝钗托着一丸药走进来,和玉烟打了个招呼后对袭人说:“晚上把这药用酒研开,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热毒散开就好了。可知是为了什么挨的打?”
袭人本来知道了贾宝玉被打和薛蟠有关系之后就对薛宝钗存了怨气,现在看着她送来一丸药心里膈应的很: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一粒见效,这一丸药顶什么用,这会儿用了赶明儿再用的时候巴巴的去问你要吗!
说话间便带了几分埋怨:“是因着金钏儿和琪官儿的事被老爷知道了,我问焙茗说金钏儿那事儿是环三爷告得状,琪官儿的事儿隐约和薛大爷有关。”
贾宝玉听了唯恐薛宝钗脸上不好看,忙打断她:“薛大哥再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要混猜度。”
薛宝钗知道贾宝玉是怕她心里不好受才用话拦袭人,心想:都打成这样了还细心顾着她的脸面,怕得罪了人,若是这份儿心能放到外面做出些事来,讨了老爷的欢喜,今日也不至于如此。怕她在意所以止住袭人的话,难道她能不知自家哥哥随心所欲、说话毫无遮拦的性子吗?当日为秦钟闹了个天翻地覆,如今也不是干不出来!
这般想着就苦笑道:“我哥哥的性子我自是知道的,他口无遮拦的,交的人又杂,一时不防说出宝兄弟也是有的,倒不是有意教唆。一来本就是实话,二老爷想是不愿宝兄弟和那些人认识的;二来是他的不是。袭人自小伺候的就是宝兄弟这样的细心人,哪里见过我哥哥那样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呢!”
袭人见贾宝玉拦她就知道自己造次了,怕薛宝钗多心,听她这么毫不推诿地揽了一半的罪责在自己哥哥身上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一时羞愧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