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山
“不是吧,你真的要去?”韩可难以置信。
月上霄使劲地点头。
大清早就来了位“不速之客”,韩可完全忘记之前发誓再也不理她了,揉了揉眉心道:“可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万一要是个坏人把你卖了呢?”
“而且还是个男的......”他小声嘟囔着。
“哎呀,不会的。”月上霄双手摆了摆,让他放心道:“我与他不是头一回见面,之前在广陵城就打过一场,他人虽浪荡了点,可决计算不得坏人。”
“什么时候打了一场?”谁知听到这话,韩可霎时就变了脸色:“我跟你说没说过别随意下山?讲讲不听!”
“你怎么又教训起人来了?”月上霄打心底本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她歪倒在床上,抱怨道:“这萧峰山才多大啊,难不成还真要把我在这里关上一辈子啊!”
“那你跟我说什么说?”韩可翻她一眼,把她往门口推:“你自己都决定非去不可了,还过来找我干什么?反正我说了你又不听。”
月上霄赶忙“哎”了一声,关上门,又凑近他些道:“我这不是找你帮着参谋参谋吗?你说我这一下山肯定就不能去听学了,萧夫人能不能发现?”
“肯定能。”韩可毫不犹豫道。
“啊?为什么?我长得很特别吗?”月上霄盯着镜子里的人左照右照道:“我也没看出来哪里很突显啊。”
瞧瞧,就这个低智商还去行侠仗义呢,韩可摇了摇头。
“难道你不曾发现吗,”
韩可微微笑着:“这偌大一个萧峰山除了萧师姐貌似就只有你一个女修呢。”
月上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她才重生没几天,能把萧家七七八八的人物关系理清就不错了,这种事还真没留意过呢。
“说句公道话,”韩可倒了杯茶,递给她,弄出好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劝道:“我十分同情那个写请愿书的人,人家家里既遇不幸,月女侠就行行好,别再跑去添乱了吧。”
瞧不起谁呢这是!
将茶杯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茶水蓦地洒了出来,月上霄头一扭,与他飙着劲:“你要这样说,那我还就非去不可了。”
听她这么说韩可也不着急不上火,他悠悠地擦拭着那被她洒出来的茶水,无奈道:“那你得想办法不叫萧家发现,否则找我也没用。”
这话没错,月上霄眼神开始怪怪地上下打量他。
“你总盯着我做什么?”韩可给她看得浑身不对劲,于是先发制人道:“我顶多帮你写写作业,听学我可帮不了。”
“你可以代我去听学啊。”
月上霄突然凑近,细细描摹着他的容貌,边描摹边感慨道:“瞧瞧这大眼睛双眼皮,这细皮嫩肉的,我再给你化化妆不就完事了嘛!”
疯了她,韩可觉得她是鬼迷心窍了,气的耳尖都泛了红,顿时重重一拍桌板道:“怎么,你分不清男女?我一个男的,男的!”
最后两个字基本等同于呐喊。
发自内心的呐喊。
见人动了怒,月上霄赶忙顺毛哄:“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先别生气啊。”
“再敢打我的歪主意,我就跟你绝——”哪知韩可那最后一个“交”字还没来得及说,月上霄就忽然冷不丁打断道:“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古老的法术——瞒天过海?”
韩可一愣,手颤抖地指着她,难以开口。
所谓瞒天过海,其实就是易容术的一种。低等易容术凭借神力描摹样貌,被易容的人五官虽变,身形声音却无法改变,只要逼问此人说话就能判断是不是假货,故而日子久了就没人用了。
瞒天过海却不一样。
它是易容术的高阶法术,是直接在被易容者贴身周围形成一道结界。结界一旦布下,当中的人无论是五官、身形还是声音都会随之改变。
叫人实在防不胜防。
“这法子不错吧。”月上霄一双大眼看着他,十分诚恳。
她认真的??!
韩可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的眼睫上挂满了错愕,心里琢磨着一大段破口大骂的话,最终羞恼不已道:“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我有原则,此事绝无可能!!”
又是他有原则......
这句话月上霄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到时候萧峰山上上下下都把我当你,一个二个月师妹长月师妹短的,我只怕就要自尽了!”韩可的脸红的跟煮熟了一样。
“你觉得月师妹不好听?”
“这是重点吗?!”
韩可怒气冲冲地道:“我一个男的怎么能天天被人当女孩?被人知晓我还活不活了。”
“所以你真不答应?”月上霄道。
决然地摇头,韩可压低了双眉,瞳孔闪过一丝厉光,他咬牙切齿道:“再逼我,我就咬舌自尽!”
月上霄一听连忙双手投降。
她站起身,拍拍灰道:“行,那我告辞了,你多保重。”
“给我站住!”
韩可一把拽住她,眉心微蹙:“又要干什么去?”
“下山啊!”月上霄望着外面的日头,惊叫一声:“都这个时辰了?我可不能迟了,否则那个炮仗又该要不高兴。”
“下什么下?我都不答应还要下山?你不怕被萧家的人彻底赶出去吗?”韩可呵斥着她,不自觉攥紧五指,指节泛白。
“赶就赶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月上霄无所谓。
“别去,别去行不行?”韩可尽力劝阻道。
“不行,我都已经答应了。”月上霄想起那俊美少年的灼人气息竟然有些神往,她努力克制那份悸动:“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只是这样吗?”
“嗯?”月上霄慢慢地抬起头。
“你非去不可的真正缘由,就只是这样吗?”韩可看着她低低地问道,声音好不深沉,眼眸如怡泉,清澈见底。
“我——”月上霄手臂给他拽着,挣了一下没挣开,犹豫几分后,她只好略带窘迫地,干巴巴地回道:“对啊,不然还能是什么,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说到她突然失了兴致,眼里丧丧的好似有些落寞。
“好,那便依你吧。”松了手,韩可微微地叹道。
“你这是答应了?”月上霄很是惊奇,以防万一,她连忙又追问道:“不会在施法中途突然咬舌自尽吧?”
韩可微微一笑:“你放心,不会,我都答应了。”
其实只要是你的请求,我几时没答应过。
合理不合理也就那么回事。
都怪我,看不得你有一点点的烦心。
得了他的应允月上霄也不再浪费口舌,她用血艳风笛布下一个结界,打下自己的烙印。感知到施法人的塑造,结界也逐渐被勾勒成人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与月上霄完美相像。
忽然间,结界铮铮碎裂,听见这一声碎裂,韩可就颇为绝望地闭上了眼,心道: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估计是来不及了。”
月上霄笑着说道,手上的动作轻巧熟练。
很快,结界就布在了韩可的周围,几乎一层贴身。
结界光芒渐渐褪去,那结出的罩子也变得愈加真实,瞧着全然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模样。
“快瞧快瞧,这是谁的俏姑娘啊?”月上霄看着这脸,好不惊叹道:“怎么觉得你扮上比我还好看些!真是奇了怪了。”
韩可只瞧了一眼镜子中那张娇靥如花的脸庞,瞬间就尴尬到连死的心都有,再多一眼都不想瞧了。
杀了我吧。
他一遍遍地在内心呐喊道。
“从前跟在乃文身边做伴读是出卖灵魂,现在跟你一起竟又要出卖□□......”韩可越想越绕不过去:“真是岂有此理!”
“胡说。”月上霄识趣地顺毛:“这叫合理利用,不算出卖。”
韩可侧过脸,自以为是冷冷地看着她。
“哎,你的脸怎么红了?”可谁知月上霄突然指着镜中白里透粉的脸颊,抿嘴笑道:“你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滚滚滚,赶紧滚下山去!”韩可面红耳赤地恼她。
“好好好,我滚就是,你别生气嘛,”月上霄笑的直不起腰:“我下山办完事就回来,你记得要好好休养,千万别把自己弄坏了,我不在没人补。”
韩可又重重一拍桌子:“滚——”
月上霄听话地滚了。
从山上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还有——”
瞪着镜中脸,韩可声音微变:“记得滚回来!......早点。”
眼看就快要跑下山了,月上霄的一颗心也开始扑通扑通的跳,笛子也不禁攥的紧紧的。或是太过彷徨,或是些许期待,或是那一戋戋冒头的莫名悸动。
她驻足在一座小山丘上,踮起脚努力找寻着。
山下花草依旧,鱼虫依旧,却没有人。
没来吗?
来来回回找了四五遍,直到眼睛有些酸涩,小腿有些缺血,月上霄的心情也渐渐地跌入谷底。
不会是忘了吧......
不过也是,当日不过是短短一句话,那残月繁花不记得也属常事。
想到这,月上霄心生不快,便烦躁地踢了两脚旁边的草丛。而这一踢倒听得一声枝丫震,有一个人影从高树上一跃而下。
震动声也惊得树枝乱乱地摇晃。
月上霄抬起头,望见一个少年身影。
那人一身墨蓝雪星衣,树荫下的影子显得格外修长。
“你可算来了,让我等了大半天呢,”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出来,只见慕容晓从树上跳下来,扬声抱怨道:“快点,带你走了!”
月上霄愣住了。
方才的沉重阴霾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霎时涌上的不明情绪。半晌,她嗫嚅了几下嘴唇,皱眉道:“你跑到树上去干什么?真是胡闹!”
害的我差点没看到你。
差点以为你没来。
“凉快啊!今天这么热,我一直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不晒晕也晒傻了好吧,”知不知道爷在太阳底下等了多久,不感动的热泪盈眶就算了还教训人,慕容晓转动眼珠,不服气地瞥她一眼,没好气道:“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长辈呢,动不动就骂我胡闹。”
听到他这样说,月上霄的心情有些复杂,也不再与他争,只阴沉着神情不说话。
她不知该怎么做,才显得自己不失常、不失措。
见月上霄站在那半天不动,慕容晓奇怪不已,他歪头瞧了瞧,还以为是月上霄不敢从那座山丘上跳下来,于是自告奋勇向前走了上去。
“就知道你怕高——”
闻言,月上霄嘴角一抽,她堂堂一个残神会怕个小山丘?!这人自说自话的毛病哪来的。
她正要张口让他一边去,慕容晓却抢先一步。
“你跳,我接着你。”
慕容晓往前走了几步,张开双臂道:“实在害怕就闭上眼,你放心,我一准能接着。”
他说着还冲月上霄眨了眨眼,眼如星辰,明亮耀眼。
温暖的晨曦,丝丝缕缕的阳光好巧不巧地照在少年的周身,使他看上去非常迷人。而他张开的臂膀兴许比这晨曦更加温暖,淌着夏日的光泽。
月上霄面色不改,心里却暗潮汹涌。
有那么一刻她确实想像飞鸟般地投向那片光泽。
飞奔入怀。
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岂非荒谬......月上霄觉得自己愧对“残神”这个嗜血冷酷的称号。
堂堂残神,居然被个毛孩子撩东撩西的。
有这么当残神的吗?专业点好吧!月上霄扪心自责道。
狠狠地拧了自己几把,月上霄才勉强回神,展开神力飞了下去,落在慕容晓几丈外。
“就你会飞?”
月上霄微微侧过脸,看也不看他道:“快走!磨磨蹭蹭的。”
居然如此冷淡?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女人?
不会是个爷们变的吧,慕容晓正郁闷着,就给月上霄揪住衣领,一把拽入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