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森林中
月上霄闭着眼催动法咒, 面前的沙土瞬间变形,萧家的叶阵也随之而来,片片如针体和于沙土。此番她要以血艳风笛为神使行诏令,召唤泪断。
俗话说入乡随俗,自己现在入了凡间那就用人族的法术好了,这下总该能召唤出来了吧。
月上霄好不期待。
诏令传出不久,血艳风笛的七孔内就窜出一股黑气,不断冲撞着叶子风阵导致一时间火花四射。见情况有变,月上霄迅速挥手打散黑气,面色凌厉。
她不懂:“为何会相排斥?”
按道理说她在凡间用人族的祖传法术实不该有相排斥的情况,可血艳风笛召唤出的力量却与萧家心法的阵法打斗不休,究其原因,显然是因为泪断。
泪断属邪,是邪神的一品神器。
不行,看来还是得用邪族回路才行。可是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神力太过低微,怕是勾不到它。
诶!对了,还可以用人血当引子啊。
月上霄将笛头对着自己的手掌,狠心一劈。
霎时鲜血四溅。
“泪断,召来——”月上霄发令道,一掌打在地上。
可是刹那间血艳风笛发了狂。月上霄手中喷薄的鲜血滴进了笛孔顺流而下,进而一个接着一个不偏不倚地灌满了七孔,感应到邪族血脉,笛灵瞬间暴动。
笛身上的红芍药发了光。
血艳风笛痛苦地旋转如风,发出无声的嘶嚎。尽管它发不出声音, 可那疾如风的旋转暴躁、卷起的一阵阵风沙像极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笛子怎么了?
月上霄想擒住它却给一下打掉了手,它在空中盘扭成全然扭曲的弧度东撞西撞,若不是受叶子阵法的控制只怕要飞身而起,嗖的窜天。
它......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不对!
月上霄眉目逐渐凌厉起来,她突然意识到:此刻发狂的不是血艳风笛,而是自己的泪断剑!
泪断定是被谁封在了某处不见天日,受到主人召唤便忍不住发了狂。都说神器随心,看到自己的剑受到如此折磨,月上霄霎时怒火中烧,于是一下用雷肆劈开自己的脉道,鲜血喷薄而出。
她一字一顿地森然道:“红锦碎!”
月上霄唇齿洇着血迹:“奉将离之命,召泪断——”
她要用红锦碎将泪断带出来。可红锦碎虽然以血为引,但也要覆修为,她这具身体的修为还不算高,所以现在根本没法操控红锦碎这样的上等法术,纵然有一身神血也无计可施。
“再不收手,你就将鲜血流尽,丧命于此。”
空中传来一个微有不快的声音。
慕容晓来在高树上睥睨着:“你的修为还不及这法术的千分之一,不想死就收手。”
又是他。
这几日他怎么老跑来萧峰山。
“死就死。”
甚至没抬眼看他一眼,月上霄衣衫湿透,紧咬牙关:“我本也不该活着的。”
慕容晓微微皱眉:“胡说什么?”
看着月上霄在地上勾画法阵,慕容晓犯了疑:为何这阵法看上去那么像那个谁的......想到她的名字,慕容晓的脸色霎时变了,强装镇定道:“那个,你画错了,收手吧。”
白痴,我自己的阵法还能画错么?
虽然知道是为她好,月上霄却只能一笑而过。她做不到放弃,毕竟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听到泪断剑在地狱中传来的那犹如被撕裂一般的嚎叫。
那是一把陪伴过她千年万年的剑,她曾佩着它受三界万千跪拜,也曾握着它歼灭无数恶敌。
那上面沾过她的血,滑过她的泪。
那是她的另外半条命。
“不过是多流几滴血,这样就收手?”月上霄抓过血艳风笛,想要再划破手指,笛孔却生出细刺一样的火焰来。不曾预料到这一幕,手陡然被烈火烧到,皮肉瞬间被火焰烧伤。
竟烧伤了一大块。
她有些愣住了,要知道,自己以前被尘染用剑刺透肋骨时才皱了一下眉,被女娲的喋魂刃砍中要害时才小小地喊过一声疼,这回怎么弱成这样了。
这副重生的破身体也太娇嫩了吧!
月上霄皱起眉头,暗骂了一声。
见她被烧伤慕容晓忍不住了,从空中一跃而下夺过笛子,怒道:“你是不是找死?”
红锦碎最是要求施法人的操控力,中途不能有一丝丝被打断,必须得高度集中。慕容晓这一下便把阵法全盘打乱了。月上霄望着一地的鲜红突然烦躁起来。
“找什么死?我是找剑!我的剑不见了!”月上霄烦闷至极,眼底透着湿润的光亮。
慕容晓却一下心虚了。
她要找的不会是被自己毁掉的那一把吧......
不敢说被自己毁了,他只得避重就轻:“一把破剑有什么可找的?明儿送你副新的。”
“你懂个屁!”
月上霄眼睛禁不住红了,咬着嘴唇:“这把剑陪了我好多年了,岂是随便一把就能比的?”
“哪来的好多年?”慕容晓见周围都是她斑驳的血迹,一张口也没好气的:“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说什么好多年?再者人命关天,哪有为区区一把剑便不要命的道理!”
“有!”月上霄仍不服软。
“那就是傻子、白痴、蠢货!”慕容晓偏偏就这么和月上霄顶着吵,锐利的如刺刀直插人心。
月上霄张了张口,胸腔微微地发酸。
模糊的视野里看到曾经的自己,那么羸弱单薄的人却一招一式,握着泪断,扎下邪族旗帜。
有泪断在,即便是熊熊烈火也伤不了她分毫。
那是她百万年来唯一的依靠。
现在却杳无音信。
见月上霄不再吭气,慕容晓也冷静了些,拉起她的衣袖去查看手上的伤口。
“别碰我!”
“帮你看看哪那么多毛病?手给我!”
藏在身后的手最终还是被慕容晓拽了出来。
“你这......我的天!.......”
慕容晓的瞳孔猛地收紧。
血艳风笛打了好几道雷肆在月上霄手上,其中有一道甚至劈在她的掌间,深深的血痕上还有一块被烈火灼烧的伤口,鲜血正不住地往外淌着。
若是自己刚才不拦着,是不是还不打算停呢......
看着月上霄的手,慕容晓的眼色一分分锋利,一股无名火从心脏直接窜到了喉咙。
“我坐一会儿就好了。”月上霄自若惯了,不习惯别人见她伤痛,皱皱眉就要将手抽出来。
可这样一句话对于慕容晓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一下怒了。
“再胡说信不信我抽你!?”慕容晓恨不得把她一把火烧成灰烬,他紧紧扣住月上霄的手,又怕真的下手重弄疼了她。这女孩是傻的,都不会喊疼。
“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月上霄给他吼的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没胡说,我自小就恢复能力极强,这点伤坐一会儿就好了,半个时辰都要不了。”
不像有些伤,需要她坐很久,很久。
这个只需要一会儿。
“半个时辰?”
慕容晓怒极反笑,颇为讽刺地道:“看来受哪种伤,需要多久恢复,你清楚的很啊!”
两人刚缓和了些的气氛霎时又紧张起来。
不过月上霄这回没吵,她的确受过太多伤了,印象中最重的一次是被尘染一剑刺穿了肋骨。
那一回,她足足休养了三年之久。
“瞧瞧,一把破剑有这么重要吗?值得流这么多血。”帮她止着血,慕容晓硬着语气道。
“值。”
月上霄目光倔强:“剑是一个人最坚实的后背,流多少血都值得。”
“月姑娘,”慕容晓对她这番幼稚的说辞接收无能,无语道:“后背是指人,不是剑。”
“倘若无人呢?”月上霄蓦地道。
她竟除了剑无人可信?
“那你恨不恨,”思索了一会儿,慕容晓忽然有些心虚,他抬起眼睫帘子,颇为小心翼翼地问她道:“那个毁了你剑的人啊?”
“自然恨,我得叫他血债血偿!”
想到泪断被人封印了月上霄就气不打一处来,压根没发现一旁慕容晓的脸色瞬间凝固了许多。
他自是不知道泪断,还以为月上霄说的是那柄青剑。
闻言,他局促不安地开口道:“那,你还愿意和他......说话吗?”
“说话?”
月上霄蹙起眉头:“他一个卑鄙小人,我还说什么说。”
“不是,毁把剑而已怎么就成卑鄙小人了?”
慕容晓听得瞠目结舌,努力开脱道:“你不能这样啊,别人又不知道你把剑看这么重!”
“你站哪边?”月上霄瞪着他。
“哎呀你就饶一回嘛,万一他——”慕容晓努力挣扎着。
“万一他不是故意的,”月上霄便随口说道:“我就扇他七八个耳光,可以吧?”
“或者到时候抓到人了你替我扇。”
慕容晓:“......................”
合着是让我打我自己啊。
抿了抿唇,他咳嗽道:“那个,打的轻一点吧。”
月上霄颇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笑道:“哇,想不到你竟还有这样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啊!”
尴尬地笑了两声,慕容晓也无话可说。见月上霄的伤口还在淌血,他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极大极大的决心,终于动手撕掉了自己的衣裳。
手上每撕一道,心就跟着疼的抽搐一下。
“这样......不要紧吗?”
看着那些金贵锦缎,月上霄有些不安心:“这衣裳看上去很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