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知晓慕容家主逝世后,萧家认为机不可失,稍做整顿后便带上所属门派大张旗鼓地杀上门去,预想踏灭一方,杀伐后人,叫慕容一朝断子绝孙,以绝后患。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萧家的三位掌门终究还是轻看了慕容家的两个儿郎,觉得区区两个未加冠之子闹不出什么乱子,预备将他们轻松抓住,废去经脉,然后一辈子软禁萧家地牢,再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可令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慕容家偏偏出了两位绝世少年郎。
这两个少年如野狼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伺机而动。
我逢家门不幸,尔等却虎视眈眈,妄想趁火打劫,这等不义之举焉能饶恕?于是在夜黑风高的晚上,慕容晓剥去脸上死气沉沉的面具,露出英俊无瑕的面容,这张脸令人迷醉可惜却戾气横生,自家门被萧氏围剿的那一刻,他的心已覆满杀戮。
双腕镶嵌着的寒冰链荧光飒飒,只一声令下,尖刀横生,慕容便堆尸如山。
“听我爹爹说,慕容夫妇是因为修行有碍,去世得很突然,连句遗言都没留下,老家主夫妇去世后,慕容家的长子在一片混乱中就匆忙上位了,如今也才不过十五六岁大呢。”萧雪楠叹道,说到情动处,她的心头竟也渐渐地涌上了些怜悯之意。
——莫不是他救过自己?
想到那日洗髓,月上霄打断道:“师姐口中的新家主叫什么名字?”
萧雪楠虽是掌门之后,可毕竟待字闺中,出门极少,所以也不大确定,她只纤纤玉指轻轻一点下颚,模糊地回忆着:“这我也不大了解,只是从前与世家子女齐聚上官听学时与慕容有过一面之缘,依稀记得有个叫慕容晓的,想来大约是他吧......”
慕容晓。
经此一念月上霄的心跳了跳。
她忽然又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
那一夜委实漫长,月上霄不知怎的突发了血崩,后腰灼烧的厉害,鲜血涔涔,几乎暴毙。多亏了那灵蝶封印,萧家为保女儿平安,被逼无奈下只好送她去慕容府——
洗髓。
有幸敲开一扇门后,月上霄就被拽了进去。屋内视线黯淡,看不清人,那位不知名的慕容公子抵着月上霄的后背,将她放在榻上趴着,自己则跪坐她身侧。继而三下两下褪去了月上霄身上的衣服,冰凉的手指滑过她露出的脊背。倏忽,她的腰传来一阵刺痛。
“疼......”她忍不住哼唧了几声。
发觉她疼,那少年拢过月上霄,往她口中喂了块东西,有些甜,原来是一块糖。
月上霄幼年一直孤苦无依,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人情美好。
是她的救命恩人给予的。
茫茫暗黑之中,月上霄昏迷前最后看见的是:少年跪坐在榻上,华丽的衣摆上系着块金色光芒的玉佩,那佩饰玉里镶金,上面用小字镌刻着:“山有木兮木有枝。”
如今月上霄觉醒将离的记忆,再回想起这些往事,感动之余,尤觉蹊跷。
且不说这少年能助她洗髓,就说他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凡人,神力却高超到一举封印邪芍药,令人委实震惊。凡人是不该有这样高的神力的,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人!
想到这,月上霄的瞳孔猝然一紧。
“大伯前几日带了人去慕容,可谁知却吃了亏,大伯也负了伤,”萧雪楠低下头,双手捉紧了裙摆,略带慌乱:“二伯伯说,慕容怕是还要再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乃文嗤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肩:“雪楠你放心,这是萧家的地盘,他们不敢。”
话虽如此,可不巧的是,此刻正有一个黑色身影已悄无声息地侵袭了萧峰山,慕容晓一身轻装踏夜而来,只腰间缀着一个金镶佩,正所谓冥冥黑夜一点金,甚是晃人。
他从高空飞驰而下,墨色的长发飞扬起来,甚至遮住了他几分的面孔,仿佛一位天外来客。可若你离他近些,便能听到些痛苦的呜咽声,他手上拎着的东西在不住呜咽。
他拎着的,竟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但慕容晓却好像毫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仿佛自己两手拎着之物皆是些破烂的陶罐瓦片,没有生命,没有疼痛。他依旧在空中飞扬着,时而盘旋时而飞翔,不像夜行者,不像夜间的盗贼强盗,反倒像是一个翩翩起舞的黑色精灵,华丽地从天而降,双手一松。
“咚——”
这声音犹如大山地震,惊醒了萧峰山的所有人。
见来人不善,萧三峰即刻带着弟子前来应战,大殿前已尘土飞扬,夹着难闻的血腥气味,有弟子一见便登时吓得腿抖如筛糠。原来地面已被慕容晓刚才扔下的人砸穿了,而扔在坑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萧家弟子,他们一个个因中了剧毒而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没用的东西!我不是派你们守着慕容府吗?”萧三峰揪过一名弟子道。
那弟子却浑浑噩噩地吐不出一个字。
黑夜凄冷,又看到这几人的瘆人模样,胆小的修士躲在一旁瑟瑟发抖。月上霄不顾韩可阻拦,从人群中窜出来,发现这几人皆是中了很重的血毒,于是点住几大命穴:“下毒之人并不想杀你们,这毒是可以逼出来的,不要慌。”
“你胡说!”立即有人顶道:“都毒成这样了还不想杀呢......”
“不许插嘴!”
月上霄皱着眉,冷冽道:“本上神说话也是能随意打断的?”
听有人这么说话,萧三峰猛然才看到她在这里,顿时又气得发抖,瞪着她道:“你算是个什么玩意?你当萧峰山是你家,你当你才是萧掌门?”
“不不不,她比咱们掌门更厉害,她当自己是女娲大神呢!”弟子一阵哄笑。
看着这么一群蠢货,月上霄一股火气就窜了上来,正要发火,忽然另一名躺在坑里的弟子发出了长鸣似的哭腔,口中还期期艾艾地,似乎在喊着什么,萧三峰正欲抓他起来时那弟子却甩开他来,颤抖着手指向一个方位。
萧三峰抬起了头。
月上霄和其余弟子也转头一看,却登时愣住了。
不知何时,只见一个颇为英姿的身影出现在弯月之下,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那凌乱的长发似乎很不懂事,偏就正巧不巧地遮着他的容颜。只让人偶尔瞟到一双透亮的眸子和他半笑的唇,那抹唇上的笑容,有一点轻蔑,还有一点不羁。
明月弯弯,清光四拂;俊朗少年,放荡不拘。
弯月洒下点点荧光,轻柔地拂在慕容晓身上,使得他的身姿更显飘逸。此时莫说是女修了,就是满殿的男弟子也略微有了一丝恍惚,一个个呆呆地站着,痴迷地看着这景象。
“混账玩意儿!”萧三峰一声怒吼,运起神力拔出宝剑。
萧三峰一剑出去犹如紫云冲月,威力无比之大,竟让一方天地都发出扎眼不已的紫光。见师父都出手了,弟子们这才回过了神,拍拍两颊让自己清醒了下,纷纷拔剑追上去想助师父一臂之力,只是拿慕容晓一路左躲右闪,身姿轻快的如风儿一般来回穿梭。
凡慕容晓所到所碰之处花草都纷纷败落,就连房檐栋梁都发黑发乌,腐烂倒塌。倒下的房屋压住弟子,一个个都在下面呼天抢地,局势愈加混乱起来。
又是血毒!
沾上可就活不了了。
看到自己脚下也有坍塌之势,月上霄连忙飞上空,拔出腰间的青剑。
随着赶来的弟子越来越多,孤身一人的慕容晓已被团团包围,几乎没了活路。
萧三峰心中很诧异,自己与这少年过了几招就感知到少年神力出奇的强盛,似乎是师出名家,可是不知为何要害萧家,于是怒声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慕容晓默不作声,他抬起手掀开几缕乱发,渐渐露出了英俊的脸庞。
光也痴迷地在这张脸上停滞许久,可慕容晓忽然停了下来。
关键时刻他这样一个卡顿弄的大家都有些心急,一个个男修女修恨不得立即扑上去看他的面容。忽然,慕容晓的手遮着脸颊,竟然发出几声呜咽,几道鲜血顺着他的脸颊蜿蜒滴了下来,自古以美写哀能讨众人怜爱,如今一个美少年脸带血痕轻轻地啜泣着,晓是这短短的一个瞬间不知就撩拨了多少少男少女的心弦。
萧雪楠看的也有些痴了,心中悸动,忍不住喃喃道:“你是很疼么?”
慕容晓听到话微微一颤,轻轻地点点头,似有几分委屈无辜。
“等等,先别信他——”月上霄正要说话。
“疼。”
可惜慕容晓抢先一步,他十分乖巧地咬了咬唇,又低低地说着:“我疼。”
完了,这我再说啥都没有用了......月上霄心里无语道。
见眼前的少年居然回应自己,萧雪楠心头竟有了说不出的喜悦。她看慕容晓的脸上还有鲜血滴下,萧雪楠不禁心头一颤,手中锋利的剑锋便垂下了些。
哪知少年唇角一挑,勾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脸上的血痕瞬间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