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外,辛芜打开手环,不大熟练地开启录像功能,抬腿踹向木门。
三人笃定不会有人过来,只用废弃教具抵着门,木门弹开的一瞬,草草叠起的污染物标本轰然倒塌。
短促的惊叫过后是剧烈的咳嗽声。
木屋里被搅得暴土扬尘,窗户都被从里面封死,门是唯一的进出口。
辛芜捂着口鼻堵在门外,只露出双黑漆漆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元齐天吓得魂飞魄散,一看外面只是个学生,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你谁啊?”
他长得胖乎乎的,戴着细框眼镜,模样意外的斯文憨厚。
“辛芜。”
元齐天反应两秒就想起来,这名字为什么听着耳熟。
“哦,那个外离民。”他更加安心了,“你来这里干嘛?”
等屋里尘埃落定,辛芜走进去将门关上,背靠木门抱着手臂,语调没什么起伏:“这么偏僻的地方,我说路过你信吗?”
两个小弟还躺在地上疼得要死要活,身上头上满是灰尘。
元齐天:“你跟踪我?”
“本来打算揍你一顿。”辛芜坦言,“不确定现在有没有这个必要。”
元齐天感觉莫名其妙,“我都不认识你,你揍我干嘛?”
辛芜:“受人之托。”
元齐天快速回忆了一遍自己得罪过什么人,根本毫无头绪。
“谁托你来的?”
“易嘉宝。”
元齐天目瞪口呆,“就这么直接告诉我啊?”
“不然呢?”辛芜反问,“他说做的隐蔽点,我认为这里足够隐蔽。”
元齐天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我觉得他说的隐蔽,应该是别暴露他吧?”
辛芜当然知道,易嘉宝不想跟元齐天撕破脸,担心上升成两个家族的矛盾。
但她又没理由维护易家。
辛芜抬腕点了点手环,“你们的所作所为我都录下来了。”
元齐天脸色微变,眼神再次警惕起来,“你什么时候录的?”
“从你们还没进木屋开始。”辛芜骗他。
元齐天看得出对方不是要揭发他,而是想以此威胁换取好处。
不过是个外离民,一没见过世面,二没有靠山,好处理得很。
“想要什么?开价吧。”他话里满是鄙夷。
辛芜:“听学姐说,很多家族会资助一些学院里的贫困生,你家有这个活动可以参加吗?”
“什么叫活动?”元齐天吐槽完又感到奇怪,他以为辛芜会一次性开出更高的价码,“你就想用视频换个资助名额?我记得一个月也就三千新币。”
辛芜点头,“只是想让你帮我争取这个机会,不是用视频换。”
元齐天一副了然的表情,他就知道这种穷苦人一旦自以为掌握了高位者的把柄,免不了漫天要价,殊不知最后都死无葬身之地。
“还想要什么?”
辛芜:“确实还有个事,你们配合我拍张被打的照片,我向易嘉宝交差。”
元齐天镜片后的小眼睛审视着她,“你和易嘉宝交易在前,但又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他,我怎么相信你之后不会再用视频要挟我?”
“有来有往才是交易。”辛芜说,“我只是答应了易嘉宝教训你们,但他没承诺,我也没有索要任何好处。拍完照片,你可以用我的手环亲自删除视频。”
元齐天将信将疑,“就这么简单?”
“你想要麻烦点的?”辛芜问。
元齐天哽了下,他知道辛芜昨天在体育场大杀四方的事,想了想,把一个小弟踢开,自己趴到较为干净的地面,不愿被拍到脸,只给辛芜留了个后脑勺。
“拍就拍吧,又不会少块肉,谅易嘉宝也没胆子把照片外传!”
辛芜拍下三人的狼狈相,给易嘉宝发送过去,将手环递给元齐天,“你自己删。”
元齐天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他急于销毁视频,根本没注意到视频时长,确认没有任何痕迹残留,才把手环还给辛芜。
他清清嗓子,再次跟她确认:“资助生的事我这周末会和家里说,你毫无背景,异能检测报告也挺有意思,我家大概率会同意,但除了支付学费,每月真的只有三千新币。”
“还给支付学费呢?”辛芜喜出望外。
元齐天:……就没见过这么穷酸的。
辛芜跟他加了好友,瞥一眼在地上翻来覆去的两个小弟,“我先走了。”
“等一下。”元齐天叫住她,“你也知道了,我对易嘉宝的不满主要因为他在宿舍碍事,这事你替我保密,我以后尽量不太为难易嘉宝。”
辛芜:“好,这样我也更容易要到易家的资助名额。”
元齐天傻了眼,“你想要两家的资助?!”
“不行吗?”辛芜请教。
这也是她不会为了讨好易家,就在元齐天这边把事做绝的原因,可以两边通吃,何必二选一?
元齐天哭笑不得,“没人这么做,至少不会放在明面上。”
各家族愿意资助军校和学院的贫困学生,自然有培植家族势力的原因在,这些学生往往出身边缘区或是主城里的小门小户,父母都是末等公民,很容易控制,毕业后分散到堡垒机构里,成为他们延伸的手和眼。
一个出身寒门的学生,何德何能受两个大家族资助?
“反正还没跟易家说定,你就当不知道吧。”辛芜离开木屋。
受到大家族的资助,不仅能解决她生活费用的问题,也算在主城一众达官显贵中站了队,成为家族的门生与棋子,多了个不大牢靠的靠山。
辛芜不想站队,所以多站几个队,就等于没站队。
这一前提建立在她足够优秀的基础上,反正已经在学院出了名,她不妨再耀眼一点。
野心勃勃的人,不会嫌橄榄枝多。
回宿舍时,何鹤正打算把昨天剩的米饭炒了吃,辛芜赶得巧,成功蹭到免费午餐。
“我昨天有没有吓到你啊?”何鹤在饭桌上小心翼翼地问。
辛芜吃人嘴软,“没,我整宿都没醒。”
“那太好了!”何鹤眉开眼笑,“我昨天也睡得特别香,起床完全没有疲劳感,就是脸疼,可能磕到哪儿了。”
辛芜:“……嗯,是有点青了。”
下午有闻疾班的小课,实战模拟训练,两堂课连上,让学生们为之后的实战课做准备。
上课地点在室内,一百零三名学生,只有十五台模拟设备,学生们分成七组轮流使用,每组使用时间10分钟。
大家自行分组,都去找关系好的同学,最后只剩辛芜没有小组。
“赶紧找个组站好!”教官催促。
辛芜挑中一个14人组,昨天训练小结上率先被她送走的男生和男生舍友都在,见她入组,大家讪讪地没说话。
每组模拟训练结束都要等一个小时再上,教官让空闲的学生们观看与模拟设备连通的显示屏,上面是设备使用者的第三视角。
教官指着其中一个学生的模拟画面,“这是一年前E0581污染区的实况,都是1到2级的低阶污染物,但你们现在没有觉醒,只是普通人中的普通人,连战斗经验丰富的外离民都不如。”
话说到这,不少人下意识瞟向辛芜。
教官拍了两下手,提醒大家集中注意力继续听讲,“珍惜模拟训练的机会!每次多用点心,实战课上活命的几率就大一点!”
有人问:“教官,实战课还会死人吗?”
“闻疾每年招生一百人左右,每年毕业的却只有五六十人,排除几个没觉醒的废物,你猜剩下的人去哪儿了?”
闻疾班学生的父母至少有一方是闻疾向异能,从事工作多与闻疾有关,大部分人早有心理准备。
底下鸦雀无声,教官给他们留出消化的时间,语气柔和许多:“即使老师们再费心保护,到了污染区也有顾不来的时候,你们将是堡垒以一敌百的杀器,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不多时,有六名学生的显示器黑屏了,代表着他们被污染物造成了致命伤。
几人垂头丧气地卸下设备,转而去看同组其他人的表现。
一组人下来,一组人换上去,能够第一次就击杀低阶污染物的学生寥寥无几。
半小时后,轮到辛芜这组。
有昨天的表现在先,辛芜可以说是备受瞩目,好多人挤到她的显示器前等着。
模拟设备主要应用虚拟现实技术,使用者穿戴柔性传感器,体验感十分真实。
辛芜戴好头盔,准备完毕,全神贯注地等待设备统一开启,她要拉开和普通学生的差距,为自己提早“觉醒”做铺垫……
可不出两分钟,辛芜还没遇到污染物就脸色惨白地下来了。
好晕,这什么鬼东西,真的好晕。
她胃里翻江倒海,身上直冒冷汗,眼球控制不住地震颤。
“嘶……我以为多强呢,怎么会有人晕VR啊!”
“外离民连悬浮车都没坐过吧,不晕才怪。”
“笑死了,我以为她要装个大的,原来是拉个大的。”
“都闭嘴!”教官一边呵斥一边去搀辛芜,“你这是晕动症,之前没接触过VR?”
辛芜咽下不停分泌的口水,强压下恶心感,哑着嗓子回答:“没。”
教官翻出镇吐药塞给她,“吃了缓缓,下轮你用最左边那台老设备,灵敏度低,不容易晕。”
辛芜吞下药片,艰难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