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辛芜没有主动踏入触手的攻击范围。

据网站记录,有些污染物会寄生在所有它能接触到的生物身上,甚至包括同类。

她不确定人形是拟态猎手的一部分,还是某个被寄生的倒霉蛋,只将触手定为狩猎目标。

走廊上的尸体大多被开膛破肚,死状惨不忍睹。

红毛被其中一条触手狠狠掼在地上,嘴角呛咳出血沫,试图将触手从肚子里拔出来,可重伤之下根本使不上力气。

直到拟态猎手周围的活物都丧失了行动能力,它终于注意到三米开外好整以暇的辛芜。

人形突然朝她暴冲过来,动作别扭得像行尸走肉,连带着血淋淋的触手也从红毛体内抽出,平直刺向她腹部。

辛芜早有预判,灵巧避开来势汹汹的触手,非但没退还迎着它逼近几步。

一击不成,另条触手立即横扫过来,辛芜腾空翻转顺势再次拉近距离。

离得近了便能看出,拟态猎手也受伤不轻,人形上新鲜伤口不少,外翻的皮肉青白没有血色,溢出些许暗绿色黏液,更加不像真人。

辛芜仗着身量瘦小,在不算宽敞的走廊上数次躲过触手凌厉的进攻。

难为红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还撑着眼皮关注这边战局,见辛芜辗转腾挪,拟态猎手连她衣角都没碰到,神色说不清惊愕还是激动,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

辛芜全部注意力都在拟态猎手身上,她很快发现,人形只是触手的“载体”,不会进攻也不会防守,难怪伤口都集中在上面。

一条触手当头砸下,她也到达合适位置。

不出意外,触手又扑了个空,另条触手故技重施朝她脚踝扫来,辛芜眼疾手快,瞅准两条触手重合的一瞬,手中木棍猛地扎下,直接刺穿了两条触手的末端。

暗绿色液体飞溅,她不给拟态猎手反应的时间,左手去捞旁边尸体手中的银亮匕首。

军用匕首比她想象的锋利,一刀下去,两截触手末梢瞬间与主体分离,串在木棍上不停扭动。

辛芜得手后迅速退到安全距离,毫不犹豫地举起木棍,两口把触手末梢都塞进了嘴里。

入口味道苦涩,沾染了血腥气,蠕动的触手顺次滑进喉咙。

暴怒的拟态猎手愣住了,扬起的残缺触手停滞在半空,它大概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被“人类”吃掉的一天。

目睹一切的红毛更是张大嘴巴,快把挂钩撑掉。

历经数秒沉默的对峙,拟态猎手忽然将触手全部收进人形,两颗眼珠滴流乱转。

辛芜保持警惕的同时,迫不及待地感受起心口变化——

魔核依旧没有反应。

是见效得慢,还是……剂量不够?

她目光在拟态猎手身上游移不定,像是端量盘中肉排的食客,考虑这次该从哪儿落刀。

拟态猎手在极具侵略性的注视下退了半步。

它要跑!

辛芜刚察觉到对面萌生退意,拟态猎手转身开始狂奔,姿势僵硬像提线木偶,速度奇快。

她不假思索地追上,身形快如鬼魅,不断缩短与猎物的距离。

率先跑到走廊尽头的拟态猎手却跟壁虎似的攀墙而上,直奔棚顶通风口爬去。

辛芜果断掷出匕首,精准钉进拟态猎手后脖颈,不料它的人形迅速溃散,变成滩不可名状物附在天花板上,从通风口细密的格栅丝滑溜走,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匕首砸落在脚边,辛芜“啧”了一声,仰头盯着通风口半晌,确认它不会去而复返,只得弯腰捡起匕首,惋惜地往回走。

走廊上的人咽气的咽气,昏迷的昏迷,她路过红毛时,裤脚被人攥住。

“帮我止血……”红毛气若游丝地开口,“我不会把你吃污染物的事说出去。”

眼下还能说出这种祈求与威胁掺半的话,可见外离民的生活只让他长了身腱子肉,半点没添脑袋上。

辛芜漠然地垂眸俯视他,“你没机会说出去,你感染了。”

不需要吴教授的异能,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红毛的异常,他额角上几条凸起的黑色血管像蚯蚓般蠢动,眼白快要被扩散的瞳孔挤没。

“放……屁!”红毛咬牙切齿,“你报复我是不是?你救我,我可以把鼓励金都给你,我给你保密,给你道歉行吗……”

辛芜一脚踢开碍事的手,语气平淡得连轻蔑都没有:“多虑了,你不配我报复。”

不配,什么叫不配?!

红毛目眦欲裂,少得可怜的眼白布满血丝,“好,不救我你他妈等着,我要是变成污染物绝对不会放过你!”

“正好。”辛芜掠过他,“你慢慢变,我等下吃。”

红毛被惊骇堵住喉管,满腹的咒骂随着血水一起涌出体外,他万分确定辛芜不是在恐吓自己,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你不是人,你绝对不是人,你就是只恶心的污染物……”他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口齿不清的咕哝。

辛芜其实很想观察人类被感染的过程,看看红毛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异变,但她发现另一件事。

走廊上没有方茹茹的身影。

B1004是为数不多房门紧闭的房间,其他有人居住的房间,房门都被拟态猎手破坏得差不多。

她下意识想要敲门,手顿了顿,改为直接去拧门把手,门被从里面锁住。

“方小姐,你在里面吗?”

没人回应。

她将耳朵贴上门板,捕捉到窸窸窣窣的响动和两道陌生人声,声音太小,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还有活人。”

“动作快……时间要到了。”

这时候方茹茹房间里多出的人,必然与污染物暴乱脱不了干系。

放眼整个负一层,对方的目标是方茹茹不稀奇,但就算方茹茹的异能再怎么稀有,他们显然没有要把人掳走的意思,冒这么大风险在房间里是做什么?

辛芜脑子飞速运转,不管为了什么,里面人有恃无恐,大概率也身具异能,她刚才耗费了不少体力,没必要自找麻烦。

“收工!”屋里女人声音骤然拔高,掩饰不住的雀跃。

辛芜正打算回房避避,突然向前扑倒滚了一圈,她蹲伏在地蓦地回头,眼中杀气毕现。

身着红色长裙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两手各握着根粗长的钢针,钢针尾端接着半透明软管,连通她别在侧腰的一个长方形金属盒。

女人还保持着向前突刺的动作,没想到辛芜会如此警觉,诧异地眨巴眨巴眼,不吝夸赞:“不愧是能从3级污染物手里活命的,反应真快呀!”

辛芜反握匕首站起身,暗暗心惊。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气息,这女人凭空出现的一样。

是类似空间转移的异能?

她绝对比拟态猎手更难对付,辛芜看着女人手中奇怪的武器,没有作声。

“眼神还挺凶,怪唬人的。”女人笑吟吟地说,“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我可不想留着你养虎为患。”

辛芜略加思索,“养虎为患,你怕我为堡垒军方效力?”

“算是吧。”话音未落,女人闪身再次袭来。

钢针这回瞄准的是她眼睛,一旦没入,长度足以刺穿颅腔。

辛芜身体后仰,匕首照着女人胳膊划去。

“有点东西。”女人被迫撤手退回原地,“有人教过你?”

辛芜靠着墙壁,防止她发动异能从背后偷袭,反问:“什么?”

“大多数人的本能是格挡。”女人说,“而你下意识砍我进攻的手臂,以攻为守,这可不像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

辛芜敷衍地笑笑:“匕首卸不掉你的胳膊,如果你豁得出去,或许我现在已经死了。”

“我天!”女人被吓到的表情格外浮夸,“现在孩子都这么狠了吗?我可拼不了狠,师弟你来试试?”

她在跟房间里的同伙说话。

辛芜刚打起十二分精神,刺耳的警报声乍起,顷刻响彻整楼。

女人身侧空间有瞬间扭曲,眨眼间出现一座“黑塔”,男人高大的身形罩在黑色袍子里,脸上戴着花纹繁复的机械面具,与女人截然相反,没有暴露任何特征。

辛芜记得上次把自己裹这么严实,还是潜入西大陆的城邦,强行帮他们改朝换代。

“走。”男人吐出简短的一个字,声音古怪,应该经过处理。

女人还想做什么,男人不由分说地伸出手,指腹碰触到她肩膀,两人立刻原地消失。

辛芜仍紧绷着神经不敢松懈,看样子会空间转移的是男人,女人方才是被他传送到自己身后的,如果他们还有时间,凭自己现在的状况肯定敌不过两人。

该死!

拟态猎手不凑效,今夜过后负二层守备将会更加森严,她再想拿到污染原液难上加难。

五分钟后,楼梯间的门被暴力破开。

吴教授夹在一众全副武装的军官中间看不到人影,骂声比警报还尖锐:“一群饭桶!都是干什么吃的?!让人闯地下来就算了,竟然还解决不了,大半夜拉警报!”

看清走廊惨状,吴教授缓缓止住了咒骂,表情凝重得可怕。

他随手点出几个被感染的测试者,交由旁人处理,带着四名军官急匆匆冲向B1004房。

红毛理所当然地被吴教授指认出来,他的身体鼓胀了一圈,有出气没进气。

这些测试者们感染时间较久,处理起来更加麻烦,没有像测试时一枪毙命,都被军官们拖行到楼梯间,不知转移到哪里。

B1004房门毫发无损,还好好地锁着。

带头的军官两脚把门踹开,旁边的人端着枪戒备,看到屋内景象,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辛芜凑过去瞥了眼,方茹茹趴在房间正中死生未卜,奇怪的是不见致命伤,只有尾椎骨两侧位置见了血,在白色衣裤上极为显眼。

她一眼认出,这两处伤口是红裙女人的武器造成。

“又是‘异端’的人干的!”为首的军官愤恨不已,“太晚了,她红骨髓肯定被抽干了。”

现在不是发问的好时机,辛芜默默记下两个陌生名词,打算等下自行查询。

“通知异能事务总局,赶紧派人来调查。”吴教授深吸口气,身体气得止不住发颤,“抽得再快也要二十分钟,为什么现在才拉警报?”

军官无奈地摇摇头,“增援申请在半小时前就发送了,我们刚刚才收到,对方可能有干扰类的异能或设备。”

“我不是和上头说了这几天要加强看守吗?”吴教授厉声质问,“你们塞来的都是什么烂蒜,这么一会儿都抵挡不住?!”

有军官接茬:“看过尸体了,今晚不知道为什么,派来轮值的都是新人,连三等兵都没有,均无持枪资格。”

吴教授目光陡然犀利,“只有今晚换成新人了?”

两名军官交换眼神,默契改口:“不确定,得回去查,二队已经在追捕嫌犯的路上了。”

“追捕嫌犯?”吴教授冷哼出声,“‘异端’哪次犯案让你们抓着了?”

在场军官的脸都有些挂不住,有人嘟囔:“抓到过啊,虽然没抓到核心成员……”

被当成空气的辛芜发现,吴教授对方茹茹全然没了下午的紧张劲儿,半天才想起把人抬走救治。

只有一个可能,方茹茹的异能出问题了。

红骨髓与异能有直接关系?

“吴教授。”辛芜寻了个间隙开口。

“事情经过你去和异能局的人说。”吴教授表情郁结,“结果都这样了,我没心情听过程。”

“不是经过。”辛芜指指头顶,“有只叫拟态猎手的污染物从上面跑了。”

“你怎么现在才说?!”

辛芜面无表情地甩锅:“我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