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云飘飘积攒了半天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了,她一脚踹在桌上。

“窝囊,滚出来!”

一个穿着皱巴巴官服的瘦弱男子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途中脑袋还在桌底下撞了一下,乌纱帽都掉在了一边。

他捂着脑袋站起来,见云飘飘看起来是个弱女子,便装作若无其事,一瞪眼,虚张声势道:“是何人找本官啊,什么事?”

云飘飘见他这样子,恨不得再在他身上补上几脚。

“大胆!”刘管事上前,“这是端王妃!”

跟着冲进来围观的百姓们也呆愣住了。

“端端端端王妃!”太守刚站起来的腿又立马一下子磕回地上。

前段时日是听说端王被贬来了这破地方,但来了这地方就等于人生完蛋了,所以他压根没想着去迎接。

他也没想到人家居然会找上门来啊!

他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顶在脑袋上,身子又抖起来,连连叩首,“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

他瞪向一边被刘管事抓着的小侍卫,“还不跪下!如此无礼!”

于是小侍卫也跟着跪下。

云飘飘在堂首的太守位上坐了下来,皱眉看他

“你作为一洲之守,居然如此窝囊。”她呵斥。

“王妃!王妃是有所不知啊,”他一边磕头,一边说,“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百姓刁蛮,土匪为患,实在不是下官窝囊,是压根管不了啊!”

“胡闹!”云飘飘把玩着桌上的惊堂木,狠狠拍了一下,吓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千真万确啊王妃,”太守跪着往云飘飘的方向又爬了两步,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瞒王妃,这城外山上的土匪,衙门太守府他们也敢抢啊!您看这衙门,都被抢掠得一干二净啊!”

他接着扭头看了后面的百姓们,接着哭诉道:“这些百姓也不听我的话,我上个街还会被人打,实在是管不了啊管不了啊!”

“呸!”一位身着黄衣的年轻姑娘站出来,“明明就是你自己草芥人命,不顾百姓!”

“狗官!狗官!”

“过街老鼠,不打你打谁啊!”

方才那卖菜的老婆子也混在其中,朝太守身上扔了一把烂菜叶子。

“大家都先安静!”云飘飘站起来。

她走到百姓们面前,朗声开口道:“我乃端王府端王妃,如今到了渝州城,见到大家如此景象,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不论是坊间强盗头蛇,还是城外奸恶土匪,还是这位太守,我端王府必定会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请大家先不要在此地喧哗,各自回家,待我审清楚这位太守。”

听了云飘飘的话,百姓们都沉默了。

渝州城数十年来,天高皇帝远,从来无人管束,连地方官们都是来了就想跑。

从来没有人说要为他们扫清奸恶。

最先开口的那位黄衣姑娘方才骂人时气势十足,听了这话却突然眼圈发红,她一语不发,率先走出府衙大门。

接着那位卖菜的老婆子也走了。

买糖葫芦的小贩也走了。

一个接一个,百姓们纷纷听了云飘飘的话,不再凑热闹,各自回去了。

只留下府衙门口被踏碎的门板。

“呜呜呜请王妃明鉴啊。”太守还跪在地上。

“行了起来吧。”云飘飘扶额。

“多谢王妃!”太守连忙要站起来。

云飘飘冷酷道:“没叫你。”

太守刚抬起一半的膝盖又扑通磕回去,哭丧着脸。

刘管事将他身后的那名小侍卫拉起来。

“去将府上近三十年的卷宗都统统取来。”云飘飘吩咐。

攘外必先安内。

在剿灭山外的土匪之前,重要的是先安定城内百姓,揪出那些宵小之辈,教育百姓,提高全民的思想素质。

只有城内的大家团结一心了,才能有力量一同抵御外敌。

而团结城内,那么首先就是要了解这座渝州城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

那名小侍卫名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从库房里找出渝州城近百年的卷宗呈了上来。

太守名唤刘波,那小侍卫是他侄子,名唤刘元,整个衙门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个挂着虚名人人喊打的太守,和一个能被人轻易拎着后勃颈拎起来的侍卫。

虽然当朝规定地方王府不得干涉地方政务,案例这些卷宗云飘飘是看不得的,但在渝州城这样一个地方,还有谁能来管呢。

云飘飘坐在台上翻开那厚厚一叠纸张,被灰尘惹得打了几个喷嚏。

一旁的刘管事马上递过了一张手绢,月白的底,秀了银线,是萧池安的。由于萧池安痴傻,是以他的随身物品都是由下人们携带着的。

她接过来,捂住口鼻。

大致翻了两页,云飘飘才让太守刘波站了起来。

“你,今晚将这份卷宗从头到尾整整齐齐抄写一边,明日送到王府来。”云飘飘指着刘波,吩咐道。

“王妃,这……”刘波犹疑,那可是整整三十年的卷宗!要抄到何年何月。

“呵。”云飘飘冷笑。“作为一洲之守,连自己的封地都不了解,留你何用。”

刘波一惊,忍不住又要下跪,“我抄,我抄!都听王妃的。”

出了太守府,天色已暗。

在回王府的路上,刘管事问:“王妃,这渝州城,我们要管吗?”

“自然要管。”云飘飘理所当然道,“既然我们要在这里生活,那自然得活得好好的。百姓民生,孩童上学,土匪为患,每一个都要解决。”

“是。”刘管事跟在云飘飘身后半步,低头应承。

到了王府大门口,门前早已站着两个侍卫忧心忡忡地等着,见到两人回来才松了口气。

渝州城城内复杂,端王府刚搬来还不熟悉,见王妃和刘管家出门许久,也没带侍卫,大家担心得不得了,又不敢贸然出去寻。

云飘飘刚要进门,余光却瞟到院墙拐角处的一个小影子。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

就见早些时候刚见过的王阿豆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根小树枝,在石板路上划下一个又一个“端王府”的字样。

王阿豆写了一个,觉得写的不够好看,和牌匾上的字不一样,于是又抬头看那块牌匾。

这一抬头,就望见了云飘飘的脸。

“啊!”小孩没有防备,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云飘飘随着看向那块石板地,在王阿豆的身后,已经被划上了许多个“端王府”了,不知道在这里偷偷写了多久。

并且由于并不识字,以往也没有习过字,他就只按着那块牌匾上的字样有学有画。

端王府牌匾上的题字还是先帝所写,龙飞凤舞、矫若惊龙,居然被王阿豆学去了七八分像!

云飘飘暗暗吃惊,又为这个孩子的听话程度和学习能力感到惊喜,是个可塑之才。

“写了多久了?”她问。

王阿豆见了云飘飘,颇有些羞赫,他站起来,将自己在地板上摸得满是灰尘的手掌背在了身后。

他嘟嘟囔囔说不出话。

“写得非常好。”云飘飘看着他,认真夸奖道。

这里的小孩几乎从不上学,也没见过什么有学问的人,乍一学着写两个字被人发现了,难免会觉得难为情。

可是读书习字从来都不是一件难为情的事,而是一件值得骄傲自豪的事。

这也是在支教时,云飘飘常常说给自己的学生听的话。

云飘飘拍了拍王阿豆的肩膀,“你很厉害。”

王阿豆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亮晶晶的。

“如果你愿意,明日还可以过来寻我,我教你读书写字。”云飘飘道。

这也是她从一开始便想做的。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作为老师,云飘飘深谙此道。

在渝州城这样的地方,要想发展,想出人头地,首要的便是学习知识,学习思想。

只要肯学,渝州城的孩子不一定比京城的孩子差,只是平台不同,得到的教育资源不同罢了。

而云飘飘要做的事情,就是扭转这个局面。

听了云飘飘的话,王阿豆眼睛里的光泛得更亮,他用力点了点头。

云飘飘笑了,这是她今天在渝州城走了一圈回来后的第一个笑,“今晚先回去吧,天晚了,再写字对眼睛不好。”

虽然王府门口挂了灯笼,但那点微弱的光并不适合识字。

王阿豆点头往巷子外走,一步三回头看看云飘飘。

云飘飘朝他挥手。

他也挥手,大声说了一句:“王妃再见!”

然后跑走了,不一会儿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巷子尽头。

云飘飘立在那里看了许久。

一个仆从匆匆跑出来,“王妃快些进屋吧,您不在,王爷他不肯喝药!”

“呼——”云飘飘无奈叹了口气。

解决了外头的,家里还有一个不是小孩却比小孩更难缠的等着她。

萧池安喝的药其实是最基础的安神补脑、益气养血的中药,一天要喝三次,早中晚各一次。

每次一到这个时候就是仆人们最最头疼的时刻了。

王爷他就是不肯喝,每一到喝药的时间,他便爬树上墙躲藏起来,有一次甚至躲进了水缸里,差点没把自己呛着。

或者是假装喝了,转身便吐进花园里去。

让人苦恼不已。

但是自从有了王妃,就算是有人管了,有王妃在,总能让王爷乖乖把药喝下。

“王妃可算回来了!”五六个仆人围着萧池安,被这位王爷耍得团团转,语气里饱含委屈。

“娘子你可算回来了!”萧池安语气比他们更委屈。

云飘飘在刘管家端来的温水里洗了一下手,又用手绢擦干,熟练接过仆人手里的药碗:“我来吧。”

她走到萧池安跟前,将碗抵在这傻大高个的唇边,“乖,乖,把药喝了,喝了就给你糖。”

萧池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顺从地张嘴喝药,与刚才逗得仆人们满王府追着他跑的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萧池安喝完药,下人把碗接过去。云飘飘伸手想从自己腰间荷包里摸一块糖出来,却摸了个空。

忘了,今天上街糖袋子被人偷了。

她略为心虚地看向眼巴巴等着吃糖的萧池安。

萧池安张嘴“啊”了好一阵都没等来糖,他觉得不对,看向云飘飘腰间,果然装糖的小荷包没了!

他急得抱住云飘飘的腰,前后左右看了好几遍,确定了没在。

“糖呢!”他气鼓鼓,委屈地埋怨道。

作者有话要说:端王殿下:糖呢QAQ。

亲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