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扶桑一连修养了小半个月。
今日,天刚一亮,知书便敲响了房门:“女君,女君?”
“何事?”
尤扶桑被她吵醒,抬手捏着眉心缓缓睁开眼睛,心底的暴虐几乎按压不住。
知书听出她的口吻不对,越发小心恭谨:“女君,您向书院告的假今日结束,该出发去书院了。”
尤扶桑经她提醒,心底的暴虐陡然平息,脑子里有关书院的记忆蹦了出来。
啧,确实好像有这么回事。
原主考秀才不中,还在那劳什子书院认真潜读,打算明年再战。
她撑起胳膊坐起身来,曲起一条腿搭在上面:“进来吧。”
尤扶桑虽是个肆意妄为的性子,但她现在是原主,自然也要符合她的身份。
而且说实话,一直待在这府中她也腻了,是时候换个地方玩玩了。
知书得了她的命令立马推门走了进来。
手中还端着洗漱用的工具。
她将东西放下,找出书院的院服放到尤扶桑面前,“女君,请更衣。”
“换一件。”
尤扶桑看到这一身寡淡的颜色便觉厌烦,“把我的红衣拿来。”
“女君三思——”知书有些为难,出声劝道:“这院服是每个学子都必须穿的衣物,否则怕是会留下个不尊师长的罪名。”
读书人最在乎的便是这一身的清白之名,不尊师长这样的大罪是万万不敢沾惹的。
“啧,麻烦。”
尤扶桑心里有些不爽,最后虽是将那一身院服穿上,却在里面加了一件红色内衫,这才心情好了些许。
知书看着她走动间露出的红色衣角,也不敢再多加言语。
如今的女君变得越发古怪和难以捉摸,身上时时刻刻都带着一股压抑的戾气,像是随时都可能爆发毁掉一切。
她也不敢再像从前那般随意自如,生怕惹到尤扶桑,被掐脖子。
这倒不是知书有什么被害妄想症,而是那花侧侍不死心硬闯了几次,被耐心尽失的女君狠狠掐住脖子提了起来,险些丢了性命。
知书自那之后,便也时时刻刻担心起自己的脖子。
她伺候着尤扶桑洗漱好之后,又立马吩咐人备好早膳。
半个时辰后,提上书匣随尤扶桑一起出了院子。
“女君,您今日不去向老爷请安辞别吗?”知书见她一出院子便朝府门方向走去,立马出声提醒了句,以为她是忘记了。
“直接去书院。”尤扶桑神情有些冷漠,脚下步伐没有丝毫的停顿。
见此,知书也只能闭上嘴巴,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心底却有些纳罕:从前女君去书院前总会去悦心院一趟拜别老爷,今日怎么突然不去了?
她现在是越来越摸不透尤扶桑了。
悦心院
方氏知道今日是尤扶桑回书院的日子。
因此,一大早上便起身在房中等着。
结果外边的日头升至老高,也没见尤扶桑的身影出现。
他到底按捺不住,朝身后的常喜吩咐道:“你去青枫院走一趟,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老爷。”
常喜立马出了院子朝青枫院走去。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小跑着赶了回来,脸上神色有些莫名。
“怎么了?可是女君出了何事?”
方氏见他进来立马询问了句,语气有些焦急。
常喜摇了摇头,吞吞吐吐的说道:“回老爷,女君早已经出府去书院了。”
“你说什么?”
方氏嗓音不自觉拔高了些。
常喜低下头来,噤若寒蝉。
砰!
“她这是在给我甩脸色?”
方氏将手边的茶盏拂了下去,滚落到地面后立马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老爷息怒,许是女君急着去学院温书。您也知道女君一向好学,在家中耽误了这么长时日,她心中定是焦急万分。”常喜出声劝慰了两句。
方氏这次的火气却没这般好消。先前的积攒,再加上今日这一遭,彻底爆发:“你也别替她找补,她就是被人教唆与我离了心。果然——”
他冷笑了一声:“娶了夫郎便忘了生养的爹,这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假!”
常喜一听这话,见他将矛头全都指向春华院那位,心思几经周转,也跟着附和:“女君自醒来后便再没去过倚云院,甚至那花侧侍找上门还被她赶了出来,似乎已经彻底厌弃了他。奴还听底下的小侍们传,女君还将自己睡的那张床榻送去了春华院,似是有意讨好。”
“何时发生的事?为何不通传?”方氏有些不悦的看向他,脸色有些难看。
“老爷恕罪。”常喜立马跪在了地上,“奴也是不想您听了闹心,才自作主张瞒了下来。”
他诚惶诚恐的将额头贴在地上。
方氏倒是气消了不少,“罢了,你起来吧。眼下解决掉春华院那狐狸精才是正事。”
“老爷可是想到了法子?”
常喜从地上站起身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方氏眼底划过一抹暗沉:“他肚子迟迟没有反应,单凭这一点我就可让他离府去。”
“走——”他站起身,“去春华院。”
春华院
程遇青一直等着尤扶桑来找他的麻烦。
没料到,自那次之后,她便再没了动静。
程遇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不安定,总觉得她是在憋什么大招等着他。
“正夫,您这几日是怎么了?饭菜怎用的这般少?可是有什么心事?”
阿吉看着他吃了两口就放下的米饭,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心里有些担忧。
“春日困乏,我一向如此。”
程遇青随口揭了过去,他摆了摆手:“让人将这些饭菜撤走吧,我回屋去睡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床榻的缘故,程遇青晚上总是睡不安稳。
每每躺到床榻上,便想到尤扶桑那张脸,总觉得这床榻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让他夜夜不能安眠。
他推开凳子站起身,刚迈出一步。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来,“程遇青——”
方氏带着乌泱泱一大群人走了进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程遇青立马顿住脚步,睫毛轻颤了颤:“公公安好,不知今日过来可是有何事?”
“劳烦大夫了。”
方氏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身后几个上了年纪的女医师。
程遇青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已经被方氏带来的几个仆侍按坐在椅子上,强迫他伸出了胳膊。
“你们想干什么!”
阿吉立马去拦,但是人单力薄,被推到了外边。
程遇青面色发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从容,看向方氏:“公公,您这是何意?”
“你与扶桑也成亲两个多月了,可这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身为正夫,却不能为妻主延绵子嗣,这可是大罪。这几个大夫都是青石镇有名望的医师,你也不必抗拒。”
他沉着眸子看着程遇青,语气生硬又冰冷。
方氏这是在给他下命令,并不给他回绝的余地。
眼看这几个女大夫一步步朝前走来,程遇青再也忍受不了,剧烈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你们放开我!”
他一个清白儿郎如何受的了被人这般对待,这比杀了他还要屈辱。
尤其对于程遇青来说,堂堂丞相独子,沦落至此更是让他无法接受。
他又是绝望又是害怕,“你们别过来!”
方氏看着他无动于衷。
见几个仆侍按不住他,还训斥了几句:“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正夫扶好,以免耽误了大夫们检查身体。”
这些女大夫见程遇青模样姣好,气质出众,眼底的淫邪之意几乎要遮掩不住。
事到如今,程遇青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一切不过都是方氏的手段。
打着替他检查身体的名义,不过想让人玷污他的身子。即便检查结果是他的身子康健,也要以此为借口说他不知廉耻勾引大夫,不过是找个万无一失的说辞罢了。
程遇青看透这一切之后,越发心灰意冷。
他隐忍至此,万般求全,却还是不得善终。
既是如此,他还活着做什么?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程遇青心头已经存了死志,牙尖咬上舌头就要用力。
“嘭——”
突然,房门被人重重推开。
一道高挑身影陡然出现。
尤扶桑背着光影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嗓音轻佻散漫:“好热闹,这是在唱什么戏呀?”
方氏看到她后,脸色瞬间变幻。
程遇青黯淡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与她深幽平静的黑眸对上。
他眼角划过泪痕,薄唇翕动:“救我……”
这一刻,连程遇青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要向尤扶桑求助。仿佛她是他的依靠一般。
尤扶桑黑眸一直定在程遇青身上。
动作虽慢,却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她扫了眼围在旁边的几个女大夫,语气有些发凉:“谁碰到他了?”
几个女大夫被她身上阴冷的气势吓得后退几步,尤扶桑随手指向一人,挑了下眉:“是你?”
“不,不是我……”
被她指到的女大夫连连摇头,连忙朝身边一人指去,“是,是她!她碰到了正夫的胳膊。”
“不,不——”
那女大夫自然也是立马否认。
只是话音还未落地,尤扶桑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一把捏住女人的手臂。
咔嚓——
“啊啊!”
女大夫的手直接被她生生捏断。
尤扶桑面不改色,语气平淡:“我的人,你也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