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唤醒了新的一天。
小塌上的程遇青刚一动作,躺在床榻上的尤扶桑瞬间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底满是锐利锋芒。
她顿了三秒,这才想到已经换了一个世界生活。
尤扶桑眼底锐意消散,变得慵懒恣意。
此时,程遇青已经从小塌上起了身,他绕过屏风直接噗通一声跪到了床前,“请妻主责罚,是侍身无状,昨夜没有守着妻主。”
想来过了一夜,她也该暴露出真面目了吧。
程遇青很是意外,她这次竟这般有耐心,戏弄他这般久。
尤扶桑坐起身,单膝曲起,一只手臂放在上面,侧眸看他:“起来。”
程遇青辨不出她语气中的情绪,他抬起眼眸和她对上,不自觉顺着她的话站起了身。
尤扶桑很满意对方的乖巧听话。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榻,展开了双臂,“为我穿衣。”
程遇青猜不透她的心思,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身去为她拿衣物。
他很快拿着衣物走到她面前,低垂着头:“妻主,侍身为你穿衣。”
“嗯。”
尤扶桑扫了一眼,落在托盘上的白色长袍上时,墨眉猛的蹙起:“等等——”
程遇青拿长袍的动作一顿,想着终于要来了。
他已经做好了她暴怒而起的准备。
尤扶桑却只是有些不悦的说了句:“换一件。”
看到白袍她便想到以前那些武林世家道貌岸然的嘴脸,晦气!
程遇青微愣了瞬,只能再去找。
但原主先前为了突出她身为读书人士的高洁气质,衣柜中不是白衣便是素袍,根本就没有深色衣服。
程遇青已经开始觉得她在故意找茬。
不然,怎就为何突然不喜这白色衣袍了?
最后,将衣柜翻遍,程遇青在最底层翻出一件大红睡袍,还是当初两人成亲的时候准备的。
他看着这件睡袍,记忆再次翻涌。
尤扶桑一直将那一天当做她一生的耻辱,也是他深陷地狱的开始。
原来如此……
程遇青唇角勾起苦涩的笑意,原是等的这个时刻。
他转身将这大红睡袍递了过去,面上神情寡淡如水。
“这件——”
尤扶桑眯了眯眼,在程遇青握紧拳头的时候,陡然笑了出来:“甚合我意!”
她伸手接了过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程遇青盯着她转过身去的背影,眼底有些错愕。
甚至因为她的反应,第一次有些冲动:“妻主,你要穿这件?”
尤扶桑扭头看他一眼,挑了下眉:“我不能穿?”
“可是——”程遇青欲言又止,只觉得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一般。
“你出去的时候告诉其他人,以后我的衣服全都换成艳丽的颜色。那些白衣素袍都扔了。”
尤扶桑却不在乎他心中怎么想,直接朝换衣间走去。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程遇青愣神的站在原地,总觉得尤扶桑变的有些古怪。若非他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当真以为她换了一个芯子。
他转身刚想离开。
还未踏出房门,没想到却迎面撞上了方氏。
程遇青立马屈膝行了一礼,“公公安好。”
方氏横眉冷对,“你怎么还在这里?让你照顾女君,莫非在偷懒?”
他在房间内巡视了一圈,越发不悦:“还不快去准备早饭,服侍女君用膳!”
成亲两个月了,这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方氏是极看不上这个儿婿的。
他并不知道,两人其实一直没有发生过关系,又哪里来的孩子?
程遇青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他没有任何反驳,屈了屈膝便准备去拿饭菜。
刚迈出一步——
“等等——”
方氏又唤住他,“我儿大病初愈,你亲自去给她熬些粥来。”
说到这里,他又呵斥出声:“照顾自己的妻主还要我这个公公提醒,谁家夫郎做成你这副模样?服侍完你妻主,便给我去祠堂跪着!”
“是。”程遇青安静听完,脸上没什么情绪,如同逆来顺受的羔羊一般。
方氏很满意他的识情识趣,摆了摆手:“去吧。”
程遇青顺从的出了房门。
他出去没多久,尤扶桑很快走了出来。
一袭大红长袍,领口微微泄开,露出底下精致的锁骨来。乌黑长发简单束起,两缕青丝垂在耳旁,迎风飞舞,整个人变得张扬又肆意。
方氏看到她这副模样有些微愣。
从前他儿总是一袭白衣,头发也总是梳的规规整整,生怕失了读书人的风骨。
“囡宝儿,你这——”
他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尤扶桑眼眸扫了一圈,“人呢?”
方氏没反应过来,站在他身后的常喜立马应了句:“女君,正夫去给您准备膳食了。”
他含羞带怯的看着尤扶桑,故意侧了侧身子露出自己好看的一面。
尤扶桑却一眼都未看他,直接走到软榻前坐下。
“您来有什么事?”
视线虽未落在方氏身上,但方氏听的出来,她这话是对他说的。
“你这孩子,爹爹就不能来看看你?”
方氏佯装恼怒的瞪她一眼,“若不是你娶那夫郎不顶用,需要我这个当长辈的事事出头,你以为我想管着你?”
“那您以后不必再如此劳累,府中一切事宜直接交给他便是。我定替您好好教教他,该如何做好一个当家夫郎。”
尤扶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此言一出,方氏却立即变了神色。
他不过故意说说,哪能真将手中的权力交出去。
方氏心底纳闷:他家囡宝儿莫不是真坏了脑子吧?不然怎么突然替她那夫郎说起话来?她从前对他不是再厌烦不过的吗?
“囡宝儿,你和程氏……你们二人和好了?”
尤扶桑唇瓣翕动,正想说些什么。
恰好此时,程遇青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放到了桌子上。
他没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直接看着尤扶桑低声说道:“妻主,用膳吧。”
尤扶桑还未动作,方氏已经在桌边坐下。
看桌上的粥只有一碗,他皱了皱眉:“让你为女君准备便只准备这一份?榆木脑子!还不快去给我也端上一份。”
方氏颐指气使,如同使唤底下的仆侍般使唤程遇青。
看他如此熟稔的模样,想来平日里没少这般对待程遇青。
“是。”
程遇青躬了躬身,转身就要出去。
“站住——”
尤扶桑起身走了过来,在椅子上坐下。
她黑眸扫了眼方氏身后的常喜:“你去。”
常喜微愣了愣,对上尤扶桑的眼神后,浑身一激灵赶紧行动。
方氏有些错愕的看向她。
尤扶桑却瞥了眼身后的程遇青,伸手在旁边的位置上点了两下:“愣着干什么,还要让我请你坐下?”
程遇青看她一眼,慢吞吞坐下。
尤扶桑直接将面前的粥放到他面前,“喝了。”
以程遇青现在对她的感官,她可不信任他做的东西。
可这放到对面的方氏眼中,感受却大不一样:“囡宝儿,这是我让他给你做的,你怎能给他喝?而且哪家夫郎能在女君前面用膳的?这可不是书香门第的做派。”
往日只要一提及书香门第的做派,尤扶桑绝对是最重视的那一个人。
如今,她却反应平平:“不过一碗粥,给他便是给了。您若是心疼我,一会儿等常喜端来粥您想让给我也行。”
尤扶桑语气散漫,带着点漫不经心。
方氏听到这话却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他直接站起身,椅子朝后挪去:“罢了,看来是我这个爹爹留在这讨人嫌了,我还是赶紧走远些好!”
方氏带着一身火气,转身离去。
顷刻间,房间内就只剩下尤扶桑和程遇青两人。
空气安静了两三秒。
程遇青抬起了头,“公公生气了,妻主还是赶紧过去吧。”
他猜不透尤扶桑的心思,也不想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
程遇青将粥推开,站起了身:“妻主慢慢用膳。公公还要侍身去祠堂侍候,便先行一步了。”
“站住。”
尤扶桑掀眸看他,面无表情:“是我爹娶你,还是我娶的你,你这么听他的话?”
“妻主莫要浑说。”
程遇青哪里听过这样出格的话,脸颊有些烧红,“身为儿婿,自是要尊敬长辈,听从长辈的命令。”
“这么说,我这个妻主的话便不用听了?”尤扶桑嗓音轻佻。
“自然不是…”程遇青不擅长回答这样的问题,声音越来越低,“长辈的话要听,妻主的话自然也要听。”
“很好——”尤扶桑漆黑的眼眸定在他身上,“二选一,你最听谁的?”
程遇青:“……”
“妻主莫要胡搅蛮缠。”他有些气恼,觉得这人就是在故意折腾他。从前明明是她自己说的,要他事事都顺着方氏,那是生养她长大的父亲。
“选。”尤扶桑却没有收回视线,非要让他表态。
程遇青咬了咬薄唇,最终艰难的说出三个字来:“妻主的。”
他慢慢重复:“侍身自然是最听妻主的话。”
尤扶桑满意的点了点头,听到这个回答心情似乎很不错。
她又点了点身边的位置,“那就老实把粥喝了,祠堂不必去。”
程遇青已经没精力再去反驳,他老老实实的坐下,端起桌上的小碗小口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