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你要吓死爹爹吗?快睁开眼睛看看爹爹呀。咱们孤儿寡父的,你留爹爹一人可怎么活啊!”
嘈杂的哭泣声与痛吼声交织在一起,在尤扶桑耳边不断萦绕,吵的她不得安眠。
啧!哪个狗胆包天的废物敢在她面前放肆?看来是不想活了!
“闭嘴!”
尤扶桑紧蹙眉头,低斥一声。
耳边的吵闹声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声更大的声音来:“儿啊,你醒了?我就知道那庸医在骗人,我儿总算醒了!”
聒噪的声音让尤扶桑心底嗜血因子苏醒,她缓缓睁开眼眸,倒要看看这再三挑衅她的人有几条命够活?
刺眼的白光率先映入眼帘。
尤扶桑微微眯起眼睛适应片刻,心底闪过几分古怪之意。
怎么回事?她的寝殿何时有这般强盛的阳光。
白光渐渐消褪,尤扶桑总算看清眼前的场景。
陌生的床幔,陌生的环境,还有站在她床榻前陌生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人长的膀大腰圆,撑的衣袍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十分的违和。
更诡异的是,这男人脸上还涂抹着胭脂水粉,劣质的香粉味不断刺激着她的嗅觉,给尤扶桑的认知和三观带来巨大的冲击。
什么丑东西?
方氏见她醒来后,眼神一直定定的落在他身上,深邃又不可捉摸。
他心底不知为何有些发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囡宝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那泼皮无赖砸坏了脑袋?”
方氏心里咯噔一声,他女儿将来可是要做大官的人,若是砸坏脑袋那还了得。
他直接破口大骂:“没爹养的小兔崽子,不过就是有几个银钱,哪能和我家囡宝儿相提并论,我家囡宝儿将来可是有大富贵之人。她那一身铜臭之气如何与我们这书香门第相比!”
言语之粗俗就连尤扶桑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闭嘴!”
她伸手捏了捏眉心,方才脑子里多出许多东西,让她一时晃了神。
如今醒过神来,越发不耐:“你先出去,我要一个人静静。”
方氏闻言,口中的话戛然而止,他还想说些什么。尤扶桑黑眸扫了一眼,瞬间让他收住了口。
“那囡宝儿你先休息,爹爹去找大夫过来再给你看看。”
他转身出了屋子。
心底却有些沉重,总觉得女儿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方才看到她的眼神竟然有些害怕。
方氏脸色阴沉了下来。
不行,他得再找个大夫去,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了身!
房门轻轻阖上,屋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尤扶桑仰躺在床头,盯着头顶的浅蓝色床幔,良久吐出几个字来:“有点意思。”
她接下属下递来的一杯酒,没想到竟一觉睡到了另一个世界。
而且这世界还格外的有趣,竟是女子当家做主,男子生女育儿,这完全是个以女子为尊的地方。
尤扶桑眼底闪过几分兴奋,显然对这稀奇的地方很感兴趣。
她正思索着之后该如何在这个世界继续称王称霸。
房门再次传来响动,一道纤瘦的身影步伐袅袅的走了进来。
“妻主,您终于醒了。”
略显矫揉造作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尤扶桑抬起头,看着眼前描眉画眼的粉衣男子蹙紧了眉头。
她倒是险些忘了她如今这个身份的主子可是个酒囊饭袋,是尤扶桑生平最唾弃的那种人。一个没考中秀才的童生,凭着自己一点点才气,便恃才傲物。
功名没见有多厉害,夫郎倒是娶了三个,全是出身花街柳巷。
这些有关原主的记忆都是方才那一瞬出现的。
眼前的造作男子也在记忆中对上号,似乎叫花柳。
花柳长相妖媚,从前在楼里也是个头牌,哭起来自然也是梨花带雨。
他扑通一声趴在床边,低着头擦拭脸上的泪珠,声音哽咽:“您可吓死妾侍了,没有您妾侍可活不下去。”
换作以往,原主定是心疼的直喊心肝肉。当初将花柳带回府上,便是爱他这套娇柔妖娆的模样。府中三个夫郎,原主也最宠他。
可惜,尤扶桑不是原主。
她只觉得扑到床边的男子脂粉味刺鼻,嫌弃的朝床榻里侧挪了挪,生怕挨蹭到她一分。
花柳哭了半天也没等来尤扶桑将他揽到怀中安抚。
他唱了半天独角戏,既尴尬又气恼,抬起眼眸哀怨的看向她,“妻主,你怎么和妾侍疏远了?你莫不是还想着万花楼里那个小倌儿?”
原主这次之所以躺到床上,便是和人争抢万花楼里的小倌时发生了矛盾,被对方的随从打了一顿,头破血流。
尤扶桑再次被这些愚蠢的回忆冲击到大脑。
本就是个唯我独尊的人,何时受过这般窝囊气。
她嗓音有些冰冷:“出去,别让我再说一遍。”
花柳被她这语气吓了一跳,心里虽有些害怕,但终是被宠坏的脾气占了上风。
他站起身,泪珠子啪嗒啪嗒落个不停,“你果然变心了。从前你带我回来的时候,可是说要宠我一辈子的,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变了模样?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说着,还真要在这里上演一套寻死的戏码。
若换作以往,尤扶桑说不定还有心情欣赏一番。
今日却耐心全无。
花柳并未看清她到底如何动作,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她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妻主…妻主,不要……”
他立马剧烈挣扎起来,一个劲儿的扒她的手,小脸憋的通红,素来妖媚的容颜都有些扭曲。
花柳本就是演给尤扶桑看的,谁知道她竟动起真格来。
尤扶桑欣赏完他痛苦的表情,拉开门将他扔了出去,丝毫没有收敛力道:“以后少来这里,晦气!”
话落,房门砰一声阖上。
外边情况如何,尤扶桑毫不在意。
她站在屋内,摊开手掌若有所思。
这可真是有趣……
本以为是原主死了她占了对方的身体,如今她体内却内力充盈,这具身体竟是她自己的。
虽然有些瘦弱,有些苍白,但确确实实是她的身体。
尤扶桑找遍屋子也没找到镜子,最后站到铜盆前大致看了眼里面的倒影。
墨眉凤眼,挺鼻朱唇,轮廓清晰锋利,眼角一颗泪痣增添了几分魅惑感,极大消减了她身上的冷硬之气。
除了肤色变的苍白许多,这确实是她的模样。
她转身又回到床榻上躺下,头枕着双臂,对这匪夷所思之事倒也没有过多去探究。
“囡宝儿,爹爹带大夫过来了。”
没过多久,方氏领着一年老婆子走了进来。
尤扶桑对多出来的这个爹没什么感觉,尤其在知道这具身体是她自己的之后,更加觉得对方是个陌生人。
她神情冷漠:“不需要,我没病。”
“囡宝儿,爹爹没说你有病,只是想让大夫给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方氏小心翼翼的说道。
看到尤扶桑这副冷硬的姿态,越发觉得应该看看。
她囡宝儿醒来后,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方氏眼底的怀疑尤扶桑自然看的出来,想着现在她还占着原主的身份,她有些不耐的伸出手掌。
方氏见此,立马催促身后的大夫,“快!快给我儿看看!”
老大夫握上尤扶桑的脉搏仔细检查,最后起身朝方氏摇了摇头:“令爱身体已完全恢复,康健的很。”
“那还需要吃点什么药吗?”
“无需。”老大夫转过身,“多出来走动走动便是。”
闻言,方氏彻底放心下来。
让人送走老大夫后,又看向尤扶桑:“囡宝儿,爹爹听人说你今日将那花氏赶了出去,你平日不是最疼宠他,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拙劣的试探尤扶桑如何听不出来,她微挑了下眉:“突然不喜欢了。”
原主也是个暴戾无常的性子,喜恶瞬息万变。
如此回答,方氏倒也挑不出错来。
“大夫虽说你身子恢复,但夜间也要有人侍候。那花氏你不喜欢,不如就让那温氏过来,他倒是个细致的性子,照顾你也能更妥帖些。”
方氏口中的温氏便是原主另一个夫郎,他与花柳都是原主的侧侍。温氏性子温和柔弱,在这府中也不争不抢的,原主对这个侧侍很快便失去兴趣,将其抛之脑后。
尤扶桑下意识回绝:“不需要。”
方氏知道她对这个温氏早就厌弃。
但想到另外一个人,他脸色有些难看:“那就让那个程遇青过来,占了你正夫的位置还花了一百两银子,总要有点用才是。”
程遇青,便是原主的正夫。
此人是被原主强娶回来的,对方并不愿意,甚至新婚夜还闹了几次自杀。
原主这个骄傲性子,只有她看不上别人的份,哪有别人看不上她的份?
再加上那段时日,乡考失败,原主将气全撒到了这正夫的身上,动不动便对他打骂,差点要了对方的命。
直到后来花氏进府,这程遇青才有了喘气的机会。
她现在就是原主,尤扶桑可不想跟个仇人共处一室,“谁都不需要。”
方氏见她眼底越发不耐,也没再说什么。
转身离开后,却遣了个人朝春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