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中环》整体剧组成员赴港城,拍摄原汁原味的电影。
电影的开机仪式也是许多记者和粉丝翘首以盼的场合。
地点是随意的,在拍摄场地或者清晨的街头都有,贡品贡果备齐,曾经有邻国剧组把一张猪头照片放在平板电脑里,再将平板电脑置于桌上,行跪拜的大礼,十分赛博迷信。
何定邦近年因为脾气硬,跟一些港城旧识闹僵了关系,也懒得去找合适的场地了,打算直接就在拍摄地搞——
拍摄地是一家即将卖出的茶餐厅。
港城寸金尺土,即使是城市里最寻常不过的一家苍蝇小馆,租金说出来可能都会让人大跌眼镜,所以家里开家五金店就能被称作少爷仔。
茶餐厅的主人之所以愿意以极低廉的价格租给剧组,一来因为店主是何定邦导演的影迷,二来则是预备不干了,把地租出去,爱干吗干吗去。
于是在天赐茶餐厅在被改成其他小店前,想留下一份回忆。
自家辛劳经营了大半辈子的茶餐厅,能成为一部电影的主要拍摄地,也是千金不换的难得经历。
记者和一些特别厉害的粉丝收到消息,合计着该早点提前到,争个靠前的好位置,能看到裴思暮。
开机仪式在哪里搞,何定邦佛系了。
年轻时可能要面子。
现在?说难听点,在鸟巢搞开机仪式,拍出来的电影该烂还是会烂。
他佛着佛着,却收到了来自那日半岛酒店稀客的电话:“何导你好,我是燕川。”
燕川的普通话水平很普通。
不过他有在努力说,何定邦就努力听了:“燕先生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燕川比他年轻好多,但对方的地位不低,便索姓叫先生了。
收到燕川的电话,何定邦还有点慌。
难道是那一见面一相面,大师回去细品,品出他印堂发黑,会遭到劫难?他不敢往天上掉馅饼的方向想,心慌了。
“是这样的,不知道你们开机仪式打算在哪里办?如果没定下来的话,可以由我安排地方吗?”
三个巨大感叹号如有实质地跃上他头顶。
天上还真掉馅饼了啊!
开机仪式虽然近年迷信味道被冲淡了很多,也就走个过场,拜个码头,跟店家开业仪式差不多,求心安和吉祥。
但在华国,玄门就是那迷信的巅峰!
冥冥中的命数和气运难以捉摸,所以有钱人寻找大师指引前路,普通人看陶白白星座运程,上一些诈骗的当,都想窥探天机。其中以沿海地区犹甚,年轻人早上七点起来追星接机,他们天没亮就能去抢每年的第一柱香。
北方的流派多且乱,且好勇斗狠,时犯争执。
南方的,则以玄门的名头最响亮。
别说送上门来,主动去约都得费尽关系,还不一定能约得到。
像电影开机仪式这种小事,去找玄门?
会被人以为失心疯了,能联络上玄门,干点啥不好,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浪费人钱烧钱玩呢?
何定邦定定神,想到一个可能性:“是玄门要开设新坛了吗?”
也许是想给新坛带去点人气,昨天又碰到他,就正好想起来了。
毕竟玄门少主也是人。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难的是找到他,他的电话号码很神秘,刚才也是燕川自报家门了他才认出来的,光看来电号码都不晓得。
“新坛?”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惊慌:“不,新坛怎么配得上……是在总坛,方便吗?”
“……”
何定邦当时就想点开手机里新下载的国家反诈中心。
“你是从哪里得知我的电话号码的?”
两人的关系仅为点头之交。
玄门少主不大爱跟人交换联系方式,这是众所周知的,何定邦也没去唐突他,自找不遇快。
他心中一紧,难道是掐算出来的?
“其中一个徒弟告诉我的,他好像跟娱乐圈的人经常打交道,发条朋友圈让人推推就拿到了。”
“……喔这样啊。”
何定邦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遗憾。
他刚才还有点期待超自然的发展来着。
玄门人脉纵且深,燕川要办什么事,大多由弟子代劳。
谈到这里,燕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是不信任他的真正身份:“别人也没必要跟你开这么个玩笑,拿我们总坛作筏子给别人挖坑,我是会追究到底的,”他严肃地让何导放下心来后,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笑色:“我就坦白告诉你吧,是看在我师尊的面子上。”
“您师尊……?我们应该不认识……”
据何定邦所知,燕川的师父早就闭门隐居不见客了。
他和燕川,还能说上有几面之缘。
他跟他师父,就更没有人情一说了。
难道高人跟他神交已久?
何定邦觉得自己拍的电影天下第一,没想到连玄门门主都看他的戏,喜欢得来帮他。只不过,何定邦高兴还没到飘起来,就被燕川下一句话给刺破了:“害,我师尊跟你可熟了,就是你新戏的女主角。”
“……”
何定邦从沙发上跳起来,差点没拿稳手机:“啊????”
燕川也想过师尊是不是会想隐藏身份,低调做人。
可他看盛骄,就不像是个低调的人。
何况拍马屁这事儿吧,它是宁可高调不能低调的,低调了万一人家没品出这是个马屁,岂不是白拍了?宁可做的超过,也不能不到位。
跟盛骄的事,燕川也跟师父说了。
玄门大本营在港城,骨子里有一部份功利务实的港人性格,而华国人在迷信方面也是大多如此——信对自己有用的,漫天神佛各司其职地为人民服务。一徒不能拜二师,一子不能认二父的规矩……在燕川看来根本无关要紧,玄门门主就是他亲爹,他好好解释自己所见,也把亲爹吓了一跳。
门主也没见过会放电的,听着像江湖骗术。
燕川跟他仔细的说,说完请他来跟自己一起演算,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也要去开机仪式,他的罗盘上也想拥有高人的签名。
越听越觉得自己闭关静修,修了个寂寞。
“这,当中应该有什么误会吧?”何定邦按住额角,有点迷茫,有点头疼。
“没有误会,实在想不通就不去想好了,天机复杂,想通了未必是好事,”毕竟行走江湖多年,燕川对唬门外人很有一套,高深莫测的语气端出来,让人莫名觉得背后有大玄机:“总之希望开机仪式在我们总坛办,开拍之后有什么事,我们全体成员也会配合,只是……”
“只是?”
“只是希望何导能在盛骄面前给我们美言几句。”
燕川一顿,退而求其次:“或者只美言我也行。”
师叔师弟师妹徒弟们就对不住了。
所谓让大家都富起来。
但如果资源跟时间不够,那就先让他富起来也行。
最后,何定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的。
整件事情太玄幻。
他不理解。
在他的眼里,盛骄就是个独立自强的好女孩,是很有演戏天赋的小辈,身段跟骨相长得都好,从电视剧那点小屏幕演起是委屈她了,很想亲手拍下她,塑造她,让她在自己的电影里大放光芒……之前听到她在夜店一打十,他不理解,但想到的是日后万一拍武侠片就稳了,可以拿她来拍一些露脸带身体的动作戏,一看就知道没用替身。
这是导演式的炫耀。
好演员就是导演手中的SSR。
而盛骄这张SSR,在何定邦眼中,是类似《Lovelive》或者《偶像梦幻祭》的唱跳卡,没想到突然有个人跑过来告诉——
其实她是青眼白龙*哒!
何定邦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
彷佛只有做出这个动作,才能在减轻头脑之中刮起的巨大风暴。
在思考片刻后,何定邦决定不去问小盛,不去让她解释,因为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即使解释了,只会得到一个更加离谱的答案。
他只是来拍戏的。
是生长在五星红旗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虽然这接班人的年纪大了点,但超自然的事情可以打住了。
人到中年,最大进步不是别的,是面对很难解释又不重要的问题,选择不去在意,不去想。
反正好处是实打实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何定邦心情愉快地在微博和朋友圈各发了一条动态炫耀:
【明日开机仪式将在太平山上的玄乾坛,欢迎记者朋友来凑凑热闹,不过碍于清净地儿,希望大家前来的时候尽量保持安静,不要太吵闹。】
在朋友圈就不说了,一帮老家伙纷纷惊诧,打听他是如何办到的。
【就一个开机仪式,不值得吧!】
【嘿嘿,不是我有能耐,是我的学生厉害。】
【别装了,快说是怎么回事?】
何导在朋友圈可劲的卖关子,微博网友就更好奇了,有平时不关心风水学说的,也被相关爱好者科普了一脸。人们对超自然事件有着天然的好奇心,什么死鱼正口都能脑补出大量故事。
【卧槽牛逼了,真奢侈啊,怎么搞到的?】
【虽然玄乾坛很大,但太平山更大的,说不定只是在门前搞个开机仪式。】
【你们脑补得太离谱了,何导都这么说了肯定在里头办啊。】
【别的没看出来,就看出了这剧组人脉关系肯定过硬。】
一部有爱情元素的剧情电影,都能在玄门总坛办开机仪式。
排除掉超自然的因素,那就是排场。
要最好的,办得最体面。
众人议论纷纷的猜测着,这剧组是哪来的面子?用钱砸肯定是砸不开的,高投入,低回报,就像是在夜店开神龙套黑桃A洗手一样,玩儿的就是一个面子。
燕川没去跟盛骄邀功,而是等师尊自己发现。
盛骄当然看到了。
她开着燕川留下来的好酒,支着下巴刷微博,看人们猜测《不眠中环》的剧组是托了谁的面子,升起了一点愉悦。
系统:【宿主一愉悦,系统就害怕。】
【换个方向想,】盛骄口吻温和又蛊惑:【男人在追求异性时,不也会费尽心机?他这样做,跟追求我也没有分别,我很海王了,我在钓他鱼。】
系统:【他是希望从你身上获得利益。】
盛骄:【那他起码找对了方向——像原书剧情中,燕川希望从我身上获得爱,那不更是缘木求鱼?他想让我教他玄学,这不比从我身上得到爱好多了?与其祈求漫天神佛,不如得我垂怜。】
系统再次被宿主忽悠得闭嘴了。
另一边厢,和师叔们待在一起的燕川正向他们解释明天去见的人有多么牛逼。
燕川比划着:“货真价实的神仙,抬手就能放电,招手便引风。”
师叔师侄还有师弟们一边干饭一起看他。
有师叔语重心长:“师侄,搞迷信要不得啊。”
“……你觉得在玄门说这话,它合适吗?”
“我们紫微斗数推命排盘,全是有迹可寻的东西,那不叫迷信,但你这形容的画面,我上一次看到类似的东西,是在漫威复联第三部……”
“不要提复联3,我已经开始痛了!”
话题逐渐被拐歪。
这不怪玄门上下,毕竟末法时代,他们所见所学,若是换成小说,顶多是“幻想言情”的分类,而少主形容的水平,却得去隔壁的“奇幻玄幻”,太不可思议了。
燕川有点急。
他就像电影里见证了骚灵现象的主角,周围却没人信他。
其实同门们也不是不信他的,因为他们一起和门主推算盛骄,的确能推出她身上的不凡之处,只是说到既能引雷又能召风,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门主说:“燕川这孩子,直接就管人家叫义父了,那女孩比他年纪还小,合适吗?”
“你不会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吧!不知道女性下至八岁上七八十都得叫靓女吗?一声义父会不会把人叫老了。”有师叔揣测。
众人正讨论着呢,都觉得燕川可能有点夸张了。
在玄门里,他年纪轻但辈份高,同时叠了早入门关系户灵感天赋强的三重Buff,同门敬重他而不怕他。有小师弟低声嘀咕:“少主不是第一次这么夸张了,上次跟他打游戏,他勾索飞过去一打三,跟我们大叫“全部打残”,我们一看是他快被打死了人家仨还是满血的……”
燕川恼羞成怒,抽出桃木剑就要跟他单挑。
手刚按在剑柄上,他的浑身便一震。
同门立刻上前关心,以为他是把自己气抽了。
燕川抬手示意他们打住:“我师尊在跟我说话!”
师叔看他光秃秃的雪白耳朵:“你也没戴蓝牙耳机啊。”
“我我我知道,好像是传音入密。”
众人皆是一惊,凑上来都想听听。
可是即使和他脸贴脸,也听不着一个字。
燕川屏息静气,听到耳内清晰地响起了盛骄那把清冷傲慢的女声:“……你们好多人在推我的命,吵死了。”
她有所感应。
类似于大主播在直播时不慎漏出企鹅号,结果就不断响起被添加好友的咳嗽通知音,烦都烦死。
燕川滑跪:“对不起对不起。”
他跟盛骄说明原由。
盛骄也猜到是类似的原因,她没放心上,只说:“别再推演我了,推不出东西来,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这两天,她发现港城由于有被外敌侵占过的经历,地下有一条灵脉被不懂行的洋人无意间压制过,也和玄门总坛的位置息息相关,也因此培养出了一大帮能在没有灵气的现代算赴准确度达75%以上的人类。
盛骄想得到它,也想培养出一批能为自己所用的修者。
酒店房间里提供了可以书写,也方便扯下来带走的便利纸张,盛骄摘下一张,写上了两行字后便抛入烟灰缸里。奇异地,纸在接触到玻璃缸的瞬间便燃烧了起来,转眼间就烧得只剩焦黑灰烬。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焦臭。
同一时间,众人屏息看住少主,少主脸上神色一变再变。
同门想催他,又怕打扰他。
只能小声嘀咕:“他这神态,怎么像出马了啊……”
出马仙是民间一种信仰动物的通灵人,让动物附体自己的时候就叫出马了。
“别胡说,我们不弄这个。”
师叔神情一肃。
出马仙跟他们追求的道是截然不同的,在他们看来甚至有点邪道的意思,很忌讳谈起。
在气氛稍肃时,燕川终于好了:“师尊跟我说完了,她说咱玄门总坛底下有一条灵脉,应该就是门主闭关静修那里,我们不得其法,所以一直空置浪费着,她可以教给我修仙之法,但从此就真和我结了师徒缘,于我有恩,我要孝敬她。”
他们最讲究因果。
没等众人提出质疑,燕川又说:“师尊让我点一根火柴,或者打火机也行。”
“嗯?”
“你们谁抽烟?”
“我这个吧,Zippo的,防风火稳。”
立刻有人摸了个打火机出来。
擦的一声,打火机的蓝色火焰跃动着,众人定睛细看,蓝焰的焰尖变黑,竟从焰火之中凭空烧出了一张纸,当纸张完整地被“烧”出来后,飘飘荡荡着要落到地面,被眼明手快的燕川一把捞住。
打火机是随机从弟子里面借来的。
那个借火机的弟子呆呆说道:“……店里买的,不是法器。”
看到大家都被震慑住了,燕川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都不信,那明天开机仪式就我一个人去吧,没关系的,反正师尊也只认我这个弟子……”
众人纷纷清醒,反应过来:
“我也要去!”
“叼,我也要见道祖!”
“在门主面前不要讲脏话。”
闹了一会儿,师叔觑向门主的沉重脸色,他听到门主问:“你当时说的,是拜她为师?”
“对啊,我还管她叫义父,不过干爹就是干爹,你永远是我的好Daddy。”
燕川乖觉地说。
抱到新大腿也不能忘记亲爹。
“傻瓜!”门主大喝一声:“你当时要是拜她做师公,不就也让我蹭上了吗?”
“……”
门主的思路角度之新颖,一时之间无人反驳。
玄门中不乏自恃身份的,哪怕见识到了这等大能也没动摇,在得知所谓的师尊只是个不满二十的女明星后,更是难以接受——迷信的地方往往重男轻女,大男子主义风气也较浓重,玄门风气比较好,也是因为门主年少时娶了一位十分能干的职业女强人,玄门能发扬光7彩,和她推行的一些现代化管理脱不开关系,底下的产业每年能获得不菲的回报率,亦是她的功劳。
一个地区能发达起来,跟女性地位必然有正比的关系。
妇女能顶半边天,比落后的地方多出一半的劳动力,能不发财吗?要说女人不能干活,不能消费,资本家第一个接受不了,都给我996卷起来。
更多的,则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追求了大半辈子的信念,居然真有可以实现的一天。
修真的门就在那,他们拒绝不了。
虽然,突然认一个外来人为尊,有点怪怪的……
“慢着,”
门主细看那张纸的内容:“上面写的诀,跟祖师爷留下来的残诀,像是对上了。”
……
盛骄的一张纸,几句传音入密,让港城最清静的地方闹了个人仰马翻,经常全门上下的通宵研究,他们怀疑且推测,盛骄所学的流派,跟他们是一样儿的,只是懂的比他们更纯正。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洋人的进犯让许多卷籍都破坏失传了。
本来就不完整的宗卷更加支离破碎。
推理出这一点后,让玄门人也松了口气,没了最后一层心理顾虑。
修的是一样的道,那就都是自己人。
还比自己厉害,叫声师尊不过分,不算数典忘祖!
盛骄并不知道,也没兴趣去知道他们在研究些什么,她在当夜去了何定邦导演的房间,与副导和裴思暮对戏,揣摩每一场戏角色该有的情绪,又该如何表现出来。
翌日清晨,便是开机仪式。
盛骄比他们起得更早,在其他剧组成员揉着睡眼起床的时候,她已经在酒店的健身室活动过身躯了——健身室没这么早开,但酒店听了她的需求后,特意给她开放了,照顾了客人的住宿体验。
两位主副导演、裴思暮和盛骄坐在同一辆车上。
同一保姆车上还有助理和保安,其他剧组成员也有车接送过来。
裴思暮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也没表现得很怕她——昨晚讲过戏,他进入工作状态,恋爱情怀便光速下线。上辈子他能如此高产,多少有点寄情工作的意思在,只有在拍戏的时候,他就是另一个人,能从名为“盛骄”的魔咒中解脱出来。
发了一会呆,他突然开口:“盛骄,你觉得阿缘爱男主角吗?”
“不爱,一开始是崇拜,后面是可怜。”
盛骄给出了很确切的答案。
这也是昨夜何定邦说的,他想拍一部看着像爱情,但其实不是爱情的电影。
只是她犹豫了一下:“可能有喜欢的……但不多,这城市容不下爱情,那男主角呢?”她将问题抛回去。
太平山又叫大雾山,无论何时山间总是烟雾弥漫,清晨的光穿不透雾,落在他的英俊脸庞上,柔和了轮廓:“比阿缘对他的喜欢更多一点吧,人在落魄的时候总想找住浮木,他曾经多风光啊,所有人觉得他是年轻才俊,所以他希望阿缘也一直觉得他是金融巨子……所以我觉得现在的你可以演好阿缘。”
裴思暮的话让她有点惊讶。
细想之下就明白了。
阿缘很有野心,又慕强,底色是冷酷的。
如果是原剧情线上的盛骄,她在冷酷的同时又多情,会给这角色增添了不适宜的风情和靡艳感。
“快到了。”
司机说道。
大雾依然浓重,玄乾坛的山门前站了许多人,颈上手上全是长│枪短炮,一个个摄影机的洞口黑漆漆如枪│口,一看到保姆车驶近,立刻就不顾安危地围了上来,还有自发集合的粉丝,殷切地想见裴思暮一面。
盛骄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情很好地跟裴思暮调笑:“会怕粉丝吗?”
“谢谢她们爱我爱得这么狂热。”
“很狂热吗?”
盛骄没看外面,但她的听觉太灵了,能听出来粉丝挺守规矩的,反而是娱乐记者很想爬上车顶,或是徒手将车门硬生生掰开,将他们要拍的裴思暮扒拉出来。她却见裴思暮放空眸子,显然是有点犯困:“我们和记者是有工作在身,她们出于对我的喜欢在周末这么早就起来,太狂热了吧。”
“你放假会起不来?”
“起不来。”
“你粉丝知道吗?”
裴思暮的助理热心解释:“根据我们经纪人大哥塑造的人设,粉丝眼中的暮哥每晚会在夜店嗨到很晚,所以早上犯困是正常的。”
“我每天晚上都很早睡觉,但不睡满八个小时就会犯困,所以平常需要午睡。”风流浪子兼暗夜帝王道出了他小学男生一样的作息需求。
“嗤,”
笑色从盛骄的薄唇逸出,裴思暮下意识地耳朵发麻。
每一次,每一次,她的一举一动就跟他的神经直接连接着似的,心脏未经他本人同意,就擅自地狂跳个不停,十分丢人。她说:“下车吧影帝,给我精神一点。”
车外记者的摄影机早就虎视眈眈地候着了。
裴思暮是先下车的。
他下车后没赶在保安的保护下快速走入山门,而是先停在车侧,忍受落在他脸上的闪光灯雨。他不喜欢被追着拍,但也早习以为常,不会娇气地抱怨,或者露出任何破绽,在镜头下,他是裴思暮,是整个团队精心打造出来的明星——想一直演戏,演喜欢的电影,名气是不可或缺的,他没天真到以为自己真的完全不需要营业。
经纪人和团队在背后努力,而他只需要演好“裴思暮”这个角色就行了。
镜头下,深色休闲服被他穿出了一股冷峻的禁欲气质,煞住现场的迷妹粉丝,记者也狂拍不止。看到他停下脚步等人,更是兴奋得眼睛发红,问出一连串羞耻的问题:
“裴思暮,你昨晚和谁过夜?”
“听说这次和你演对手戏的女主角不满二十岁,你会对她下手吗?”
“我们昨晚在酒店外等了好久都没拍到你,你去哪里玩了?”
……
娱记问的问题有时是奔着激怒名人去的,无论他是否认、生气还是尴尬,都有可写的地方。将名人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拉下来,剥掉那层名为隐私的距离感。
可惜这方法对裴思暮没啥用。
因为他在演戏。
记者问的是角色,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盛骄看到裴思暮下车后对她伸出来的手,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接着,她很快反应过来,握住他手,在无数好奇、关注和贪婪的如饥似渴目光中,钻出了车厢。
……
盛骄踏出车门的刹那,镁光灯再次疯狂地闪起来。
吓得她花容失色!锐化!拉对比度!拍丑照!
这是一些娱记的目标。
在他们尖锐的,不留情面的镜头下,明星总会或多或少露出破绽和丑态,他们沾沾自喜,自赋照妖镜。
可惜,他们惊然发现——
淹没在镁光灯里的少女不仅没露出半点惊慌彷徨,仪态彷佛经过千锤百炼的训练,这短短的数十秒,她搭着裴思暮的手下车,往前走,每一个动作姿态都优雅从容。那份无法用笔墨形容的沉练气场,一恍神甚至以为眼前是某位成名多时的巨星,而不是初次拍戏的小姑娘。
“盛骄!”
“你和裴思暮什么关系?”
“盛骄你对第一次拍戏有什么感觉?你是怎么获得这个角色的?”
她非常习惯被注目,被追逐拍摄。
旁人的议论不能影响她,即使有记者用大喝她全名的小伎俩,也没能获得她一个眼神。
被叫到名字,会下意识地顿一下,看向声源,这是人的本能。
要改掉这一点,需要长年累月的训练。
少女原本略长了些的短发又在导演的要求下修剪过,变回齐耳短发,360度无死角的漂亮容颜经得起最严苛的镜头。她明明在娱乐圈只是个新人,只是……没有根基,粉丝不多,理应畏惧他们这帮记者的。
然而,盛骄表现出来的,却截然相反。
你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应你的义务,不会给一个眼神。
问出愚蠢失礼的问题,自己反省去。
走在成名已久的裴思暮身边,这个女新人不仅没半点失色,反倒像王对王,也不像提携小辈。
有娱乐记者敏锐地发现,两人关系看上去很好。
两人在保安的帮助下往里走,其他剧组成员也紧随其后。
刚才一些发问内容较过激的记者被警告,如果不想被接下来的开机仪式排除在外,就得守一些最低限度的礼貌。有娱记叫嚣:“怎么,你们要限制我们人身自由?”
工作人员笑眯眯的道:“你们喜欢在外面拍多久都没关系,但玄乾坛是私人地方,只欢迎能守规矩的朋友。”
抛出这一条下,娱记也没办法了,只得悻悻然:“行吧,都是打工而已,刚才开个玩笑。”
“其他朋友也请这边走。”
和恶形恶相的记者相比,粉丝就乖多了。
追星追到玄门总坛来,真是新奇体验。
她们交头接耳着:“哇,裴思暮刚才好有型,好有绅士风度啊,真人比电影还好看,气场也超强的!”
“新戏女主角好漂亮,听说她才刚中学毕业?”
“对,不过给我的年龄感比较模糊,说是二十岁也行。”
盛骄的外形年轻,气场却强得像长辈。
两种截然不同的定位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便给她们留下强烈印象。
裴思暮有风流倜傥的形象在外,粉丝即使看他跟其他女星亲近,反应也不强烈,只讨论起了他和新电影女主角假戏真做的可能性。
“我喜欢她这个短发造型,想去剪个同款了。”
“算了吧,我感觉她的脸只有我们的脸一半大,小脸才适合短发……她气场蛮强的,我喜欢这类型!希望她不要被裴思暮渣了。”理智粉丝不无担忧:“她才这么小呢,很容易上男人的当。”
这么地讨论着,众人往里走。
一般来说,开机仪式如果请个道长来,那是非常迷信且讲究的了。
是会上营销号通稿的程度。
像之前睿站搬新家,请来道士开坛作法,育碧请神父给服务器加Buff,顶级三甲医院安装核磁共振装置,在上面摆一个猪头、贡果和几注香拜拜,人们只是求个心安。
那么,《不眠中环》的开机仪式又是如何呢?
众人辛苦地爬了长长阶梯,来到总坛的中心地带。
台子早早地搭好,贡品也都布置齐全。
但这不是让他们停下脚步,惊讶的理由。
而是……
放眼过去,尽是身穿统一制式服装的玄门子弟。
连久未露面,和很多富豪和巨星名人有过密谈的门主也在其中。
他一摆手,燕川抱拳朗声:
“我燕川率领玄门全体同仁,恭迎师尊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