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报复行动结束后的第四天上午,哈拉米奥将军又来到了搜捕团营地,这次他的面色有些不佳,坐在椅子上一板一眼地说道:“你们涉嫌滥杀,在仓库杀死的十五名嫌疑人里面没有活口,这让我很难办啊。”
高超有些发懵,这领导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变一种态度?
“怎么回事?”
将军把报纸扔在他们面前:“有七个死者的家属到波哥大最高法院上诉了,他们状告精英搜捕团滥杀无辜。”
卡里略嗖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辩驳道:“什么东西?我们冲进去的时候这十五个杂种人人都拿着枪,他们身边还有五百把冲锋枪!难道你要告诉我们杀错了?”
“你们是搜捕团,不是杀戮团。”将军面无表情地说道:“根据麦德林当地警局提出的资料,确定其中有七个人没有前科也没有案底。如果严格按照法律来讲,没有前科的人即使手中拿着枪,也不应该被枪杀。”
高超忍不住摊开手说道:“军警在执行任务期间遇到歹徒持枪拘捕,就地击毙不是合理合法吗?”
“道理是这样,但麻烦的是你们没有留下活口,十五人拒捕难道就没有一个受伤的?这正是他们提出上诉的点,他们要求重新公开尸检,怀疑死者受到虐杀和行刑式枪杀。”
“这是巴勃罗的把戏!”卡里略愤怒地转身面朝窗前。
高超气得摊开双手说道:“这真是可笑!敌人已经把手段上升到战争和恐怖袭击,而我们却还在走法律程序那一套。”
哈拉米奥显得比他们更有脾气:“这就是你们跟我说话的态度吗!如果你们没有枪毙他们,还会害怕公开尸检吗?近距离枪杀再差的法医都能检验出来!就算是战争枪杀俘虏是不是也会受到诟病!你们自己屁股不干净,怎么能不让别人怀疑!”
“将军。”
高超走到了哈拉米奥正前方,额头上青筋稍稍凸起,这让将军也产生了一丝的惊慌,不自然地将身体后倾。
他压制情绪用近乎平淡的语气讲述道:“五天前,我们手下的两个兄弟在波哥大街道上被两辆越野车共八名枪手围杀,共向他们发射了两百多颗子弹。就算他们遍体弹孔依然不肯罢休,直至把轿车击打起火爆炸,让他们变成两具烧焦的躯壳。”
“我们不敢面对他们父母哭泣的脸,也不敢面对士兵们畏惧的神情,他们的家人会不会也受到这样的对待,他们将来的命运会不会也是这样?”
“他们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为了替国家追捕恶贯满盈的毒枭。凭什么他们追捕的凶手只要举手投降,就可以顺利进入监狱安然度过后半生,有的甚至还能刑满释放。而我们的人只要犯下一点技术错误,就会暴露在杀手的枪口下横尸街头?如果我们完全按照法律的条条框框办事,你就会看到魔鬼反复横跳却安然无恙,我们自己人却捆缚手脚死伤殆尽。到时候谁还敢加入搜捕团?谁还敢站出来伸张正义?”
哈拉米奥面目呆滞愣了好半天。
“好吧,”将军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站起来双手叉着腰说道:“我刚才并没有说要谁承担法律责任,也没有说要追究你们,关于死者家属上诉的事情,国防部会以金额补偿的方式妥善解决,也不会公开尸检报告。但你们日后行动的时候要注意这些,至少不要让人抓住把柄。虽然这次不会处罚你们,但你们应得的奖励也不会有了。”
卡里略转身摊开手说道:“我们也不在乎这个。”
将军看着两人恼声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混蛋,可是国家现在正需要你们这样不怕死的混蛋。”
哈拉米奥将军离开了房间,高超和卡里略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却都陷入沉默之中。
……
巴勃罗的疯狂袭击再次升级了,悬赏榜不再限于法官、政客和记者,还包括警察队伍,特别是精英搜捕团成员。他对所有目标明码标价,警员五十万,警官一百万,搜捕团成员两百万。金钱吸引了一大堆的亡命徒蠢蠢欲动,只要干成那么一两单,就可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了。
巴勃罗坐在存储货物的库房中,成袋的可卡因被打包成方块堆积在周围。
他的表兄古斯塔沃正在和一位来自西班牙的客人讨价还价,双方约定用货物来交易。
这位客人提出要五千公斤的货物,按照如今可卡因在米国的售价来换算,这些货价值大约一亿五千万美元,如果运输到欧洲,它的价值更贵。
面对这样的狮子大开口,古斯塔沃自然非常愤怒,指着地上的货物说道:“怎么回事?据我所知你和我兄弟说好了,说好了就是这么多,这他妈的是哪一出?”
“五千公斤,不然免谈。”
“那就免谈,你他妈的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这位客人愤愤然要转身离去,巴勃罗却喊住了他:“先生,请原谅我的兄弟,就五千公斤。”
这让古斯塔沃感到震惊,他们还从未出过如此大的价钱,竟然是用来雇佣一个人。
此人的背后是一个西班牙的叫埃塔的极端组织,他们过往有许多血腥的战绩,制造炸弹袭击政府首脑,炸毁国防部长的专车。这人在一次次的刺杀中已经练就了制造炸弹的艺术,而且声名显赫。
巴勃罗要雇佣他用炸弹炸死总统候选人加维里亚,至于在什么地方炸,选择在何处炸,这还是个未知数。
DEA探员在机场调取的监控中,拍到了巴勃罗的头号杀手“毒药”与神秘人物接头的信息,他们来到大使馆把照片提供给了墨菲,墨菲开始着手追查神秘人物的身份。他去寻找哥伦比亚政府里的双面间谍苏亚雷斯,这个人消息简直比狗还灵通。
另一方面麦德林集团的毒枭嘎查内部出现了叛徒,并且通过潘那与哥伦比亚军警搭上了线。卡里略和高超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情。嘎查是麦德林集团中最凶残最多疑的毒枭,如果说巴勃罗像个阴森的暴君的话,嘎查就是个纯粹的屠夫。他做玉石生意时候的竞争手段是肉体消灭对手,甚至杀掉合作伙伴。巴勃罗喜欢养杀手进行暗杀,袭击,嘎查却喜欢养一堆雇佣兵,与前来抓他的军警正面相抗,只要让他大获全胜,他就会杀掉所有俘虏不留活口。
搜捕团的士兵们听说他们要抓嘎查,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摩拳擦掌。嘎查亲自杀掉的警察不计其数,搜捕团中就有成员的父辈兄弟死在他手里,他们意识到报仇的时刻到了。
高超他们和线人在小型机场的机库中见面,但没想到这人竟是嘎查的心腹纳维根特,在麦德林集团中都排得上号的人物。他在地图上给他们指出了嘎查所在的位置,卡塔赫纳城市边缘的一座庄园,庄园的周围有一支雇佣军在保卫着他们。
卡里略心中仍然生疑,对纳维根特问道:“你已经为嘎查工作很多年了,他能给你的钱肯定比我们多,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叛他?”
纳维根特长叹了一口气说:“那个混蛋疯了,他会把我们都害死。”
他转身往机库外面走去,给予他们三个考虑的时间。
卡里略坐在引擎盖上犹豫道:“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潘那叠起地图问:“你们为什么在意他背叛的原因?”
“因为我们搜捕团在巴兰基亚只有二十三人,还带着过时的武器。嘎查身边的人数是我们的两倍,全部都是新式装备。老实说,我厌倦了让年轻人去当炮灰。”
哥伦比亚政府军武器落后已经是常识了,国防部采购的美制武器多是越南战争时期的型号,连米国所谓的军事援助,也都是仓库里的过时货。但毒贩们财大气粗,他们的所有装备都是按照《军事科技》,《未来战士》上的导向来购买的,而且有一部分的苏联武器,可靠性完胜米国装备。
“那就机灵一点,我们从他薄弱的地方进攻,而且擒贼先擒王,只要将他活捉,他的手下就毫无抵抗力了。他能把埃斯科瓦尔给我们,还有奥乔亚兄弟,一锅端。”
“我不在乎!哈维尔。”卡里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只想让他死。”
高超点点头说道:“手下的兄弟们也都是这么想的,嘎查背负了多少条人命,什么戴罪立功,污点证人待遇轮不到他来享受。”
“他不怕死,”潘那再次重申他的米国人论点:“他只怕坐牢,那才是真正的胜利。”
“我忘了你是外国佬。一个出生在哥伦比亚的米籍人士。”
“什么意思?”潘那诧异地问道。
“你又没什么风险,他们不是你的人,你没有家人可以牵挂。一旦行动出现差错,就会多出许多孤儿寡母,我就得为此负责。我们最近才丧失了两名弟兄,他们父母哭泣的眼神我始终无法释怀。”
潘那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他的消息。”
高超认可地点点头:“我相信你。”
卡里略回头看了看高超,又指着潘那道:“我也选择相信你,但如果失败了,你会背上良心债的。”
他们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决定乘坐两艘快艇从马格达莱纳河的河口出发,沿着海岸线前往卡塔赫纳。
这样能避过毒枭设在公路上的哨探,而且用伪装过的船藏纳士兵,旁人很难看得出来。
搜捕团乘风破浪到达沙滩上已经是夜里,三人摊开地图用手电筒光亮照明,高超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一个小河口的三角洲,应该先在通往外界的两条道路上设下路障,我们再扑向嘎查的庄园,防止出现漏网之鱼。”
“好,”卡里略吩咐小队长冈萨雷斯道:“你带领十二人在这两条路上设卡,我们直接突入庄园。”
他们端着枪来到庄园的外围,这面朝大海的园子像一座白色的城堡,建筑的窗户里灯火通明,但看起来却有种不寻常的冷寂。
卡里略带头端着枪到达铁门前,缓缓地推开进入庄园正门,拐向了左边的楼梯向二楼行进。高超端着枪径直走向阳台,一个戴着沙滩帽子的尸体坐在白色圈椅上。
他绕过去正面对着她,伸手摘掉了她的帽子,额头上露出一个狰狞焦黑的弹孔。这是个颇有姿色的女佣,也不知因为什么惹恼了嘎查父子。
他们把女佣的尸体留在这儿当稻草人,真身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嘎查逃了,他们把倒霉的女佣杀了。”
卡里略从楼上走下来,看着女佣的尸体陷入了沉思,这说明嘎查确实在这里呆过,但不知为什么突然转移了。是纳维根特暴露了?还是多疑的嘎查嗅到了什么?
一名小队长拿着对讲机走过来,向他们报告说:“上校,他们从路障那里打来的,他们拦下了一辆车,说司机是个参议员。”
“他有身份证明吗?”
“该查的都查过了。”
“那怎么了?”
“他们在车尾箱找到一把机关枪。”
“走吧,我们去路障。”
他们从庄园撤出,来到路障拦截处,一个留着短胡须的黑人正在大发雷霆,说出得罪了我明天就让你们扒掉衣服走人之类的话。
卡里略走上前去,士兵们得到解脱,连忙说:“这是我们的长官。”
黑人把证件递交给他:“看看我的证件,我是大西洋省的参议院,明天要到巴兰基亚去开会。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嘎查。”
“你后备箱为什么有把枪。”
参议员愣了一下笑了:“先生,你是问为什么这个国家的政客携带武器吗?拜托,是我保镖的。”
“那你保镖呢?车里只有你自己,对吧。”
黑人政客似乎被潘那提问的口气激怒了,走上前伸出手指说道:“听着,警官,你要是不马上放我走你会后悔的。”
卡里略把名片递回去,参议员感觉自己吓住了他们,笑着说了声谢谢。
“我们私下交换一下意见,可以吗?”
“去吧。”
三人来到一旁,潘那说:“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高超干脆地说道:“这就是个假参议员,他的证件是假的。”
“万一他真是个参议员怎么办,我们会付出代价的。我不能冒这个险。”
高超向潘那投去鼓励的目光,去啊,你这米国人怕什么,给他一枪。
潘那果然出动了,迅速转身一枪打在了参议员的小腿上,痛得他捂着腿躺倒在地。他上前去用枪顶着参议员的下巴恐吓道:“下一枪我就要打你的脑袋了!”
“我说!我说!别开枪!嘎查跑到了托鲁!让我留在这里监视你们!”
“把他送去医院,我们去托鲁。”
三人在热带的丛林的夜色中转过身来,远处卡塔赫纳的灯火璀璨在迷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