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李昀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尤其是在吕善盈的面前,他不愿意承担再一次失去的这个结果。

任何一点意外,他都不允许发生。

所以,自从发觉吕善盈从一开始就误会他的身份但会知晓真相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为了一击即中,不伤到她的身体李昀漏夜特意宣了跟随他从边关回来的军医以及太医院院判,毕竟他只能保证将人敲晕,却不能保证不伤到人。

当李昀发现争吵会让他也话赶话的丧失理智充满嫉妒的时候,无比庆幸自己昨夜早有准备。

将人抱在怀中,依旧轻巧抱起来不耗费半分气力的重量让还在恼怒之中帝王眼神轻垂,眸光闪过怜惜。

视线从她睡着之后沉静的面容之上游离,看着她玉容雪肤之上的泪痕轻轻叹息。

陈德安及内卫已经听命在外头恭候,眼观鼻鼻观心,所有事情都烂在了心里,看着那双玄色的靴子走过自己视线之前,才发觉一身冷汗。

“你确定要带她离开吗?她并不愿意。”

牌匾之上硕大的飞云观三字庄严肃穆,云渊逆着光犹如神祗,道袍洁白如雪,她从门口转过身来,凝望着抱着意中人的帝王诘问着。

她的眼中好似悲悯万物,又好似洞悉所有之后的平静。

“她会愿意的,若孤今时今日之地位依旧不能将她锁在身边,才是最大的无用之人。”李昀没有问云渊如何得知,因吕善盈一事,他早就对云渊那种鬼鬼神神之说有些了解。

“天师,孤希望你能够好好精进技艺,莫要在皇后身上多说些别的。”这话是赤/裸/裸的挑衅,云渊听了神情也未有什么变化,收回放置吕善盈身上的视线,她摇了摇头,侧身相让正中间的位置。

身后的长安见云渊不再拦着,咬了咬唇委屈巴巴的抑制住想要阻拦的声音,不过眼睛一眨一直抱在怀中的小狸花就落在地上,冲着正在行走的李昀喵喵叫,见李昀没有反应又十分大胆的咬住他的衣摆。

小狸花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它喜欢的姐姐要被这个人带走了。

长安赶紧说道:“梨花和师妹相处久了十分舍不得,师父就不能通融一下将师妹留下吗?想必师妹也很舍不得梨花的。”

听了这话的李昀这才止住了陈德安要将这个小东西给扯下来的动作,眼中晦暗难辨。

但嘴角弧度却不似刚才紧绷,充满着恶劣,恐吓着眼前要跟她抢人的小姑娘:“你师妹是我的了,她不会再来了。”

“如果你不想这个小东西出什么意外的话,希望你赶紧将它抱走。”

长安大惊失色,赶紧将还依依不舍的梨花给强硬抱在怀里,暗暗骂着师妹这都找的什么人啊,这么凶,要是她才不会这么凶人呢。

伴随着狸奴依依不舍之声,李昀又将人抱着更紧了几分,怀中重量轻巧却对他来说同江山权柄一样,让他再三斟酌,绝不松手。

等出了飞云观,踏上那几百阶梯,天边便下起了柳絮般的小雪,落在人的身上很轻很轻,只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陈德安在接过云渊递给他的油纸伞之时还不以为意,等到追上人见着飞霜漫天,赶紧快走几步将人追上,用伞撑起一片天地,十分有眼色的先护着吕善盈,果不其然得到了李昀的称赞:“做的不错。”

陈德安低头敛笑,挂念着脚下台阶,也不能够让当今陛下淋太多柳絮飞雪,视线放在怀中如同稚子一般安睡的吕善盈身上充满温和与忐忑,想起他在外头听到的剧烈争吵在心底轻轻摇起头来。

天底下所有人都敬仰的福气,或许对于吕娘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帝王格局带来的宠爱岂是寻常男子可比,而陛下所拥有极致权欲带来的生杀掠夺有岂是吕娘子可以抗拒的,这其中结果究竟如何,全看吕娘子究竟是何态度了。

外头雪花缠绵,日光逐渐被乌云侵占,浅浅结了一层白霜,莹白的飞霜好似能够将天地之间所有种种不堪全部遮掩一般。

云渊站在原地,只望见模糊身影逐渐随着脚步离去。

天色像一只灰蒙蒙的大网,将那一抹绿意生机带走,景象黯淡,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人影憧憧再也无法捕捉到。

长安压制着怀中凶巴巴的名字叫梨花的狸花猫,不可置信的委屈看着云渊,压低了喑哑的哭声:“师父,不是说师妹不会走了吗?”

她真的好喜欢讲起话来温温柔柔,一直鼓励人,不会把她当做任性小孩子的师妹。

云渊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她也希望那人不要走,但是事在人为,天命无法扭转,一切缘法都在其中。

只希望这一次,这个人,不要再错了。

否则,她万死难以弥补愧疚。

自从宫里到了立冬,不论伺候何处的宫女都在头上多了一抹红色发带,也算是过冬了。

景安宫廊下宫人,迎着瑟瑟寒风跪下行礼,冷风一吹,更让人瑟缩的赶紧缩紧了脖子。

从他们的视线只能够看到当今陛下的玄色长靴上的花样,有胆大着稍稍抬起头来,看着那双垂下来细若梅骨的手腕。

肌肤瓷白如玉,腕骨微微凸起,绸缎般的青丝微微散落,线条美的恰到好处。

而只窥探到这万分之一的美景,宫女便急匆匆收回视线,心脏剧烈跳动。

只见陛下在景安宫殿前停下脚步,那个素日带着几分笑之人声音比冬日寒风还要冷。

“自今日起,娘子便与孤同住景安宫,以皇后之礼待之。”

等人进殿之后,在外之人这才赶紧抬起头来,心中万般纳闷这个美人究竟是何来历,就像无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能够让陛下如同珍宝一般的对待。

陈德安留在后头将众人视线尽收眼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容他格外的看了几眼,小心叮嘱说道:“这位娘子,万万不可薄待,不然陛下可饶不了你们。”

这般叮嘱让人更加对被这个被当今陛下抱在怀中迎入景安宫的第一位女子产生了更浓重的好奇,但众人更多也在其中打上了绝对不可招惹之姿态,只有一人低下头听着众人应是没有言语。

殿内烧着地龙,龙涎香在赤金兽首香炉之中等将人放在自己榻上,李昀这才直起身长吁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

唯有将人放在他的视线之内,将人紧紧地扣在怀中,他才能够有片刻放松。

宫人将他身上大氅脱下,李昀坐于榻前细细的看着沉睡之中的人。

她睡着的时候总是格外乖巧,懒洋洋的,比起精神抖擞之时能够兵不血刃将他气笑之人现在显得十分沉静。

尤其配上床榻上的金龙,没有任何瑕疵的莹白面容与倾泻青丝相衬,娇艳无双。

有一种只待人采撷的春睡海棠慵懒靡丽之感,只是那双眉好似今日一直在紧紧皱着,抚平过后也一直未曾纾解。

李昀清楚今日的谈话对吕善盈来说其实一直都在争取同一个目的,包括对他的引/诱,都只为了达成拒绝回宫这个答案。

她并不愿意跟自己回来,就像云渊所说的一样。

从一开始要断绝关系,后来退一步藏身道观,即使怒火中烧她也一直在为自己争取。

可她想要什么呢?山河稳固,江山无恙的做一只闲云野鹤?

不,她就该留在这里,被锦绣明珠簇拥着,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

他会覆盖掉父皇存在她心中所有的痕迹与伤痕,让她完完全全只能够属于自己。

可不得不提起,云渊的怪异之处那种斩金截铁的“她不喜欢”还是如同一枚种子在他心中逐渐生根发芽,让他看着就在咫尺之间的人依旧好似转眼之间就会失去一样。

“陛下。”

陈德安轻声唤着,让李昀从野兽般的打量之中稍稍放霁,回头一看是晕染着热气的铜盆里放着一块浸了温水的帕子,李昀接过之后轻轻拂过沉睡美人的脸颊。

纤长的睫羽在眼中落下淡淡阴影,轻轻颤着,并不安宁,好似在与李昀的动作做出反对一般。

待到用完之后,李昀想起什么般突然说道:“百兽园里的崽子养的怎么样了,正好抱一只过来让阿善开心开心,狸奴孱弱,野性难驯,有什么好顽的。”

陈德安想起李昀说的这个,前些时日百兽园的属官确来回禀说陛下养的那只狼生下了崽子,陛下过去看了看母狼便回来,没有想到这时候想起来那只狼崽子。

他有些恍然的看着想起离开飞云观时候那只狸奴,陛下不会是见了那只狸奴才有感而发吧?

可...那只狸花狸奴和狼崽子比起来,竟然在陛下眼中,狸奴更野性难驯些?

心里万般不解,但陈德安依旧恭敬应下,去将陛下口中不孱弱,容易驯服的崽子让人带回来。

不管多少次,李昀都想要伸手抚平她眉间不安。

于是带着薄茧的指尖朝着温润的肌肤靠近,只可惜就在将要触碰到的一瞬之间,那双本就轻颤的睫羽幅度更大了一些。

墨蝶翩飞。

一双如同浸满墨汁一般的眼眸与他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龙涎香的香气久久不散,锦帐秀丽,当今天子坐在床榻之上,宽肩窄腰,。

偌大的大殿空旷寂静,好似天地之间仅剩二人而已。

李昀收回手,神情温和,眉眼之间尽是温柔,嘴角常常带着的那一抹笑意再一次出现在脸上,端的是温润如玉之风姿。

好似吵不过人一掌将人弄晕直接带回宫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阿善,你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也无人在意...

原是我不配呜呜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