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翌日清晨,吕善盈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

锦被厚厚的盖了两层,榻边挂着一香囊散着幽幽的药香。

暖炉和汤婆子已经冷了,她拢了拢披在身后的墨发,起身换了一身袄裙,领边的绒毛还有上头的刺绣十分精致可爱。

等一切梳洗完毕,披上大氅慢吞吞准备前往正殿之时却蓦然顿住了脚步。

视线前方气质矜贵,顺着声响回过头来的正是昨日被吕善盈心心念念咬着牙骂的那一位。

李昀身着玄黑色长袍,广袖飞扬,比起从前在吕善盈面前卖弄佯装的无害小郎君,只这样回眸时候一个眼神,吕善盈就能够清楚的看出来差别。

他眉宇之间充满着意气风发,神情慵懒,显得李昀整个人格外的斯文雅致。

吕善盈睫羽看着眼前之人睫羽微微颤抖,她忽然直面明白了为何李昀继位之后大刀阔斧整改,力压各种言论,却始终能够得到一个“仁厚、温和”的评价。

身处高位之位,拥有绝对自信之人,是无须借势来告诉别人他究竟有多厉害,他谈笑之间,笑意如春,却能够将所有人的命令玩弄于鼓掌之中。

即使最低调、儒雅的笑意,也能够区别开从前的无害。

吕善盈微微笑了起来,柳眉轻弯,迎着他逆光的身影:“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陛下勿要见怪。”

他不装了,自己在收敛下去也没有意思了,那迎着的眼眸满是战意与决绝,好似从前温和都是假的一般。

听到这话的李昀喉结滚动,没有说话的走到了她的身前,虚虚护着她进了门。

吕善盈抿了抿唇,本想要借机讽刺身份有别,但看着他肩头的寒霜启唇喑哑,还是未曾说出口。

按照时候,应当下了早朝就急忙赶过来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吕善盈就看着已经袒露身份的新皇在她面前张罗着给暖炉添上炭火,又将汤婆子里灌满热水之后放在她的掌心里。

熟练的做过千次万次一般,吕善盈往常觉得他仔细,如今看着他却觉得哪里都不顺眼。

感受到汤婆子的温度看着他平静的样子,终究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坐下开口开口:“陛下这般伺候,倒让贫道心中愧疚了。”

新帝,一个皇帝,想要什么得不到?

偏偏百忙之中还抽空来这里骗她。

景安宫人尽皆知当今陛下讨厌鬼神之说,更不信占卜等无稽之谈,对于宫中废后亦是不屑,这也正是吕善盈能够出宫的潜在条件。

可现在这个人在自己面前还要伪装什么?

难不成是早早失去母亲,来她这里想要感受母亲的关怀吗?

吕善盈嘴唇发抖,柳眉蹙起,那双明艳的眼睛充满着质问。

手指紧紧的抓住手中汤婆子上的布料,嘴角依旧不服输的带着笑意。

她从来不是悲春伤秋之人,亦或者说他比寻常之人还要来的坚强。

即使现在面临着耻辱一般的骗局她也依旧努力镇定,寻求李昀的态度,找到利于她的破局之法。

即使精疲力尽,也绝对不随波逐流,苟且偷生。

李昀盯着她左眼下的那颗泪痣,轻叹一声走到她身后,俯身用已经温暖过来的手指轻轻抚平她的眉宇。

怀中之人感受到侵略之感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一手按下。

从身后,他又看到了耳朵的两点红痣,潋滟夺目。

“阿善,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实在没有想到你会误会我的身份。”

李昀模糊他刻意接近的事实,先行道歉哄人,带着的薄茧的指腹拂过她细长的脖颈,能够感受到她沉稳有力的跳动,所以还是安抚为上。

——将所有筹码尽数捧上来谈判,不仅不会达成目的,反而会全部丧失,这种事,他从来不会做。

吕善盈双眼一亮,亦不在挣扎他的靠近,心脏剧烈的跳动:“那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了你的身份,咱们绝对不能和之前一样。”

“——陛下,我是先皇的皇后,也是他的废后,所以,你我之间本就不该有联系,往后你就别过来了吧。”

吕善盈认为这是最优解,但回答她的是耳边的掷地有声。

“不。”

她瞪大了眼睛,身形轻轻颤抖起来,身后之人拂过她的脖颈每一寸,气息喷洒在肌肤之上,然后在耳边落下一句:“阿善,你不该是父皇的皇后,你该是我的皇后才对。”

李昀觉得自己快要醋疯了,那个不想承认但偏偏必须承认的事实被吕善盈亲自讲了出来,他除了这般吃醋之外别无他法。

她的委屈与不悦,一瞬间淹没在喉咙之中,眼眸睁大无意识的落下了一滴泪。

“你明明知道,天命这件事情是假的,对你的皇位无任何益处,你又何必为自己自讨苦吃?”

吕善盈想不明白,那一句“该是我的皇后”成功的打开了她这么多年最怕的梦魇巨兽,她呢喃:“你父皇已经废了我的后位...你又何必...”

李昀单手扣住她的肩膀,他知道她知道真相之后会觉得难受,所以会更加细心安抚。

但他开口却没有忍住的嫉妒:“我讨厌,你冠上父缀”他顿了顿“你我,才是最相配的,不是吗?”

“若是云渊不信口而说,天命皇后之言,你一开始嫁的人就该是我!”

“天命,天命,什么是天命,我比你年长一岁,父皇比你大了三十多岁,是他为老不尊是他夺人所爱!”

被龙涎香的香气笼罩了鼻腔,耳边是尽数掠夺的恨意之声,周身被一人的体温而紧紧纠缠,吕善盈心中悲切,发现她已经逃不出这个局了。

她自己走错了一步,所以这即使报应吗?

吕善盈轻轻笑了起来,笑意潋滟,眼尾绯红,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不该再一次被掌握所有的动向,再一次入那个逃也逃不出去的宫墙。

那个宫墙锁住了她的所有年少,她不能够清醒的再回那个宫墙。

李昀眉眼微动有些不解,那双细若梅骨的手握住他横在脖颈上的手掌,一寸一寸,指挥着他往领口之处深入。

瓷白的肌肤就在掌心之内,任他掌控,李昀诧异:“阿善,你这是做什么?”

吕善盈感受到了掌心内那双手的不配合,回过头站起身来与他两两相望,将那只手放在领口处,感受着她的心跳与起伏。

扬眉开口,充满着倔傲,还是从前那个不肯低头的小姑娘:“陛下讨厌妾身提起先皇,可先皇就是妾身的夫君啊。”

“你做戏弄出仁孝的名声,但实际上厌恶他所在的每一处,但你忘记了,你现在眼前这个,处处都拥有着你最讨厌男人的所有记号。”

“我是他的皇后,是他的废后,不论如何,史书工笔,我都不会与你有半分牵扯。”

吕善盈觉得她的心被一个厚实的网给牢牢的困住了,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弄得她浑身抽疼,可她不能放弃抵抗。

等她看着李昀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那个笑意终于得意起来,接下来的话语也越来越紧密,在冷肃的冬日里掀起一股股热浪。

“你说你与我才相配,可阖宫谁人不知你最讨厌的便是这种无稽之谈,莫说立我为后,你不杀了云渊这个妖言惑众的都算是仁慈!”

见着李昀失神,吕善盈昳丽容貌上的笑意也越发勾魂夺魄,唇似丹朱,眼下那可泪痣将她清冷气质冲淡,明艳无双。

她拿着李昀的手,一点一点来到她的衣领处,里面那个绳结在指腹之中可以清楚地被感觉到。

声音带着蛊惑,尾音悠长,一字一句说道:“陛下,只要你想,我可以一直在这里等你,这样不好吗?”

五官精致,眼眸微微勾起,绯红的眼尾春意撩人,眼中有秋水荡漾。

她本就美的让人过目不忘,如同谪仙一般。

如今这样,她就像高台上的神仙走下了神龛,将自己放在祭品的位置,引诱着她的信徒。

“只要你想,你还是清清白白的皇帝,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嗯?”

李昀轻叹一声,如同妥协一般,他刚才太过心急以至于话赶话的将他的弱点暴露给了眼前之人,眼前之人就拿这个来压他。

如果他真的只是见色起意,或许会对这个提议十分满意。

但他一开始要的,就只是眼前这个人,眼前这个人的全部。

他低头亲了一口她的唇瓣,在吕善盈正觉得目的达成的之时,看着她的眼睛,同样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休想。”

“我要的,是你我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我李昀,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心爱之人。”

这种九五之尊的情话尺素在别人听来荣幸之至,但在吕善盈经过了多种努力依旧面对着自己自投罗网还要进宫的局面那便是让她理智全消。

眼泪如断了弦的珠帘一般落下,她口中骂道:“畜生,你个畜生,你该叫我母后,若你父皇......”

他越是在意,眼前人越会往他的禁地里戳。

李昀听着眸光微深,掌心朝她颈后劈下。

能够把他气笑的那个人软软倒在怀中,李昀将人打横抱起,肃声道。

“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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