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善盈从未掩饰自己是有点疯狂的。
她在宫里循规蹈矩为的是祖父的名声还有想要以一己之力来挽救先皇的喜恶,结果发现她不过是用大的场面恭恭敬敬迎进宫里的祥瑞。
也就是这般,让她连拜祭抚养她长大的祖父的资格都没有。
她早就在压抑到差一点失去自我的宫规戒律之中疯狂了,让云朵这个牵挂远离她奔赴更好的前程之后之后她再也没有任何忧愁。
——新帝登基已经是圣贤之相,轮不到她这个道士来费心。
——祖父已逝,家中三代只剩下自己一人,就算做出荒唐事曝光了又如何?为了面子为了圣贤之名朝堂之上那些人都要来为自己遮掩。
——更别说新帝即使再厌恶她,也绝对不会允许她玷污皇室之名
她已经走出了宫门,接近二十年都在被别的事情压抑着自己心底里的“想要”,如今已经出宫她还不能放肆一回吗?
仙师和小内侍,别有一种刺激感。
尤其还不会让吕善盈再一次被感受到那种被压迫或者禁锢的感觉,高官显贵她不喜欢,偏偏就喜欢俊俏的小内侍。
当然,吕善盈是很讲究心甘情愿的,所以她现在直接点明了两个身份。
她向来不喜欢那些上位者的算计,而更喜欢阳谋,讲究一个问心无愧。
宫中无人不知先皇废后被废之时赐了封号为“仁敏仙师”,究竟是称呼封号还是称呼名姓就足以看出这个小内侍的选择了。
宫墙是最大的牢笼,但她出来了,往后所有的门都不在是束缚,只要她想要推开,只要她敢推开,所有人都拦不住她。
李昀摩挲着指尖的动作瞬间凝结,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人,她眼眸明亮,浑身沐浴在光内,眼角的泪珠比珍珠还要晶莹明亮。
目光清澈,睫羽微微扫下,那可泪痣平添了几抹靡丽,勾人的紧,却又让寻常人不敢直视,看似慵懒随和实际她一定要把握着所有的节奏。
她有没有认出自己的身份?
一定是没有的吧,不然她怎么会这般对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是任何一个人出现在这个时候对她这么好,她都会这样吗?
即使出现的不是他,是任何一个俊俏小郎君,她也会对别人这么暗示?
李昀心底里醋海翻涌,已经在脑海之中想象的到自己若是晚来一步,自己若是真的有半分犹豫,自己若是真的容貌不佳,这一切就换了别人。
他舌尖下压抑着苦味,压抑着苦苦寻找多年想要将人拥进怀里的侵占还有帝王的掠夺,暗暗在心里说道她本来就是这般大胆,所以才会让他魂牵梦萦。
现在虽然变得更为大胆一点,让他担心自己“以色侍人能得几分好(1)”。
但就是这个人。
他确信这就是他一眼便喜欢的小女娘,如今再见更是喜欢。
他万般确定,初见时候确信,如今更确信。
吕善盈觉得他的反应有一点奇怪,不像是震惊她的身份也不像是惶恐无措她话里的意思,而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但紧接着看着他眉眼低垂,轻声唤了一声:“吕姑娘”她才轻笑起来。
“你知道我的身份,不怕吗?毕竟...先皇废后即使被废,也在朝堂之上有着其他的意味。”
吕善盈开口,越发来了些兴致,感觉自己挖到宝了,也觉得他来这里并不是单纯一个巧合。
自己昨夜到了飞云观,此人比自己还要早入住,她有确信这个小内侍从前从未在她面前留下印象,那他到底图什么?图她?
“这有什么好怕的,那是因为先皇昏庸,年纪半条腿都已经进了皇陵了还要因为云渊的话来耽误你的芳华。”
“而后竟然昏庸的...废你后位!”
李昀压抑着怒火,尽量让自己不要太过于情绪外露,但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的说出了实话。
他嫉妒他那个昏庸的爹曾经占了意中人丈夫的名号,更难受她的意中人被天下皆知的废除了后位。
他昨夜细细看过卷宗,先皇本来想要用陷害宫妃来褫夺吕善盈的后位,但那人做的局实在太明显,最后闹了许久无过废后。
——李昀确信吕善盈不是那种争宠之人,所以更恼怒他爹得到之后并不珍惜。
李昀生完气看着吕善盈,才发现她现在面露揶揄长眉飞扬,无任何隐晦,那眼中风景胜过千山万水,那幸运的是李昀从她眼眸倒影里发现了他的身影。
然后...怒气烟消云散。
“吕娘子为何这么瞧着在下?”
吕善盈觉得脚腕上的疼好似也不是很疼了,毕竟有这么一个妙人来逗自己笑,还能够把骂声都骂在点子上。
即使是在她身边陪她一同长大的云朵,生气的也不过是先皇得了她却不知道珍惜。
谁稀罕那个人珍惜?
可惜她说后位自己并不稀罕对于废后乐见其成,对云朵来说是匪夷所思不能理解的。
她还是第一次听着有人骂人骂的这么舒服。
“怎么,不让瞧啊。”
“你称呼我为吕娘子,那我该称呼你什么呢?”
李昀随着吕善盈的笑意逐渐笑了起来,说出了准备了一夜的话。
“陈元。”
母姓陈氏,上元相遇。
京中陈姓显贵并不罕见,这个姓氏也不会起疑。
他在骗她的时候,也尽可能的说出了所有的真话。
从一开始,他所有计划之中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得到她。
“伤势如何?”
等小道士长安到了药房之后就听到了得了消息的云渊这样问着。
“伤的不重,歇息一个月就行了。”小道士约莫才十三四岁的样子,被云渊自幼带大,一点也不怕她。
提起被托付照顾的吕善盈眼中满是兴味:“师父,师妹生的真好看,怪不得那位郎君见了就喜欢,我见了也喜欢。”
云渊看着小弟子十分熟练地从药柜之中配好桃红四物汤,嘴唇微微朝下撇说道:“那个郎君有多喜欢?能有多么喜欢不要看男子说了什么,要看他能够做些什么。”
接着说道:“多给阿善放一点蜂蜜吧,她已经够苦了那就多放点甜的吧,太苦了她估计药都能够给倒了不喝。”
小弟子长安点点头接着就拿起了野生的蜂蜜往药罐之中加了上去,但脸上却越发得意:“师妹真的是师妹呀,我从小时候就不怕苦了,为了身子好起来要乖乖喝药才对,师父你多说说师妹。”
脚边一只狸花喵喵叫着,紧紧跟着长安的脚步,等长安给它一个肉条之后才坐在原地啃了起来。
若是吕善盈瞧见了,定然会认出来这狸奴便是害她受伤的罪魁祸首。
云渊摇头看着眼前旺盛的炉火微微叹息一声,仙风道骨之人再是厉害也终究不是神仙,掌握不了别人的命运。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物极必反(2)...她啊,就差一个契机就不想活下去了,所以任何东西对她来说若是甜的也就罢了,若是还是苦的,她怕是连沾都不想沾。”
云渊说话的声音缥缈,恰逢这个时候长安将火生了起来没有听到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有些疑惑问道:“师父?你说了什么?”
回答她的是云渊摇了摇头,长安也就没有再问,开始煎熬起药汤来。
小孩子会很开心很容易满足,知道了自己不是最小的之后就已经很满足的打算承担起师姐的责任。
但大人喜怒都藏在心底,她想放肆,那就让她放肆。
云渊想,她反正能够护她一辈子无虞的。
那位郎君究竟是怎么样的喜欢,也并没有多么重要,毕竟吕善盈...也从来不是一个愿意吃亏的小姑娘。
她也不是有了软肋被握住所以甘愿进宫任人宰割的小姑娘了。
吕善盈不喜欢喝药,心底里本已经打定了注意等人走了就把药汤给倒了,反正就是熬一些日子也死不了。
但接过呈着汤药的白玉杯盏之后便嗅闻到了药汤里的蜂蜜味道,她抬起头看着盯着她眼睛都一眨不眨的人低头微微一笑,然后捧着杯盏将药一口饮进。
她现在可以确定了,云渊对她的愧疚足以让她在整个飞云观横着走。
连在道观里会郎君云渊现在也可以帮她遮掩,比起来在汤药里叮嘱人加上蜂蜜这个细节似乎微不足道了些。
但吕善盈却察觉到了这一份纵容里的真心与细致。
即使是为了从前补救,比起昨日里从善如流唤的一声“师父”,吕善盈现在到也觉得这一声“师父”她并不吃亏。
药汤里不知道放了些什么草药,她只饮下之后便觉得浑身发热,开始困乏逐渐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不愿意到床榻上睡,所以那个很可爱的小郎君便搀着她到了屋里的躺椅上,裹了一个厚厚的大氅,能够将她整个人陷进去的那样。
看着小郎君想要看她又要守礼的样子十分有趣,吕善盈起身勾了勾他的腰带,语气娇软:“我要小憩一下,你会等我醒来吗?”
她只露出了细若梅骨的手指轻轻勾着李昀的腰带,却已经足够让他差一点失去理智紧紧蹙起眉又和一碗醋。
“我会等你醒来。”
还能怎么办呢,反正现在在她身边的只有自己一个。
吕善盈在阳光渗透进来的窗棂之下闭上眼睛,屋子里炭火燃烧着,她的意识也逐渐陷入沉睡之中。
最后逐渐意识消散的时候,吕善盈在心底里品了品。
姓陈。
莫不是新帝身边的陈总管?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李白《妾薄命》
2.出自《易经》感谢在2022-11-14 22:05:29~2022-11-15 18:3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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