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姜离谙从丹瓶里取出药物,仔细地涂抹在脸上,很快就将通红的巴掌印子消去了。
看着铜镜里的俏脸,她便缓缓露出一个极尽娇艳、魅惑、诱人的甜美笑容。
芳华依旧。
不同于傻乎乎的石大小姐,对于自己的美貌和气质,姜魔女有着相当深入的认知。
用“毒液浇灌的玫瑰”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
然而……为什么他不上当?
想到自己谋划已久的算计,姜离谙又忍不住一阵气馁。
大师姐艾真知脾性暴躁,绝不容许任何形式的以下犯上,因此师妹们在她面前不得不伏低做小,以免引来她的惩戒和报复。
姜魔女的认知则更为深刻,她晓得大师姐表现出来的所有暴虐,其实都来自于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就像是对着黑熊狂吠的家犬般,色厉而内荏。
至于恐惧的源头……其实和其他师姐一样,都是来自于大家共同的、“和蔼可亲”的那位师父。
彩蛾仙子,在天魔道长老里,是性情最喜怒无常的那一位。
她每每招收弟子,都会选择青春可爱的小姑娘;
她每每召唤魔头,也几乎都是拿弟子来当祭品。
至于挑选祭品的标准,凡是活到现在的师姐们,基本都已经摸透了师父的习惯:
心思愚笨的、实力低微的,以及看不顺眼的。
由于天魔这玩意属于消耗品,在和强敌对战的时候尤甚(参考艾真知对上魏东流,不得不引爆三个魔头趁机遁逃),因此在彩蛾仙子门下修道,既不能过于高调,也不能过于低调。
过于高调,就会被彩蛾仙子留意关注,然后哪天遇到她心情很差,看你不顺眼,直接抓你当天魔祭品。
过于低调,就会被彩蛾仙子看轻无视,然后哪天遇到她心情挺好,清点完弟子,最后挑你当天魔祭品。
这里面的分寸极难把握,不知道有多少师姐就栽在这个上面,香消玉殒,含恨而终。
但姜离谙能活到现在,自然对彩蛾仙子的性格基本摸透——她之所以随意处置徒弟如牛羊牲畜,是因为在她的心目中,只有结了金丹的弟子,才算得上是天魔道的一名修士。
至于没有结丹的,无论是炼气、洗髓还是化府,在她眼里都与凡人无异。
而对魔教而言,凡人不过是施法材料而已。
如今彩蛾仙子门下,姜离谙已经是辈分最小,实力最弱的一位。那些晚于她进门的师妹们,基本都已经被师父抓完死光了。
在没有新人入门之前,假使什么时候师父又要炼新的魔头,自己便大概率会被挑中。
好在十多年前,师父和某个蜀山剑仙斗法落败,狼狈归来,顺手就捉了二师姐做祭品,如今正在扬州大盘山的天魔道本部闭关祭炼魔头,至今都未曾炼成出关。
在师父出关之前,自己必须多杀几个师姐。
这样一来,等师父出关后,发现筑基境弟子如此之少,才会去招一批新的弟子回来,将自己从实力最弱的位置上摘除出去!
至于为什么要对艾真知下手,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她实在是太能干了。
驻守在石屏山碧烟宫分部多年,将诸多事宜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师父觉得她“一人能干好几人”的活,从而就没那么迫切去收徒了。
自艾真知成为大师姐后,师父收徒的频率便大大减少,以至于如今洗髓、炼气阶弟子居然完全断代,化府阶的姜离谙变成了“小师妹”,可见这位大师姐实在害人不浅。
谷</span>姜魔女早已经盘算周定:
只要艾真知一死,大师姐之位空悬出来,其他师姐们立刻会开始内斗。
等师父出关后,便会发现不仅大师姐艾真知早已陨落,连其他化府阶弟子也死了不少。
这样一来,招收新弟子便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毕竟总不能让金丹弟子干筑基弟子的活吧。
摆脱“小师妹”的高危名号,是计划里的第一步;
第二步则是除去剩余的师姐们,将大师姐的位置拿到手里,然后表现出比艾真知更强的干活能力,让师父用得顺手,用得放心。
这样一来,才有起码的把握能撑到结丹!
姜离谙双手托腮,望着铜镜里的美人儿倒影,再次露出了天真甜美,却又隐含一丝恶毒的精致笑容。
自己既有脑子,也有手腕,也具备狠厉果决的个性,唯一欠缺的便是底蕴。
魏老贼虽然深藏不露,隐瞒实力,让她屡屡吃瘪,但她并不忌惮恐惧。
与之相反,她其实希望魏老贼的实力越强越好。
毕竟,相比其他师姐而言,自己手里能打的牌实在太少了——倘若什么都不做的话,未来几乎是必死无疑。
艾真知已经被自己激怒,并且对魏东流产生了大量仇恨,接下来肯定是想方设法打听他的底细。
由于魏东流明面上是应“东皇道邀请而来”,所以艾真知肯定会找相熟的东皇道修士询问。
自己要做的,无非就是借陇小七的口,将想要让大师姐得知的消息,恰到好处地传到她的耳朵里便是。
再次将计划在心里过了一遍,姜离谙便翩然起身,准备出门和众人汇合。
来到门前,她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又用双手揉了揉脸,转而变为某种虚弱的、憔悴的笑容,这才伸手开门。
外面的走廊上,众人已经齐聚栏边,正在随意闲聊。
谷烈在给温阳讲荤段子,温阳则是会心地嘎嘎大笑,用粗豪沙哑的男声将他那如女子般秀美的外貌,破坏得一塌糊涂。
陇小七用双手扒着栏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仿佛随时都会闭眼睡着。
魏东流负手而立,站在旁边静静听着,见姜离谙从客房里出来,便和她点了点头,以示问候。
五人齐聚之后,便打算出门去东皇道的对外坊市,采买深入探索十万大山所需的物资。
“姜道友似乎脸色不好?”路上,温阳忽然出声问道。
“没事,只是一时练功练岔了。”姜离谙摇了摇头,勉强笑道。
如此憔悴、麻木的笑容,让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疼怜惜,魏东流自然也不例外。
他之所以没有对姜离谙表示关切,却是因为脑海里有个声音,从刚才开始就在不停地说对方的坏话。
“哼!你看她那副演技,分明是‘我受了苦,但我不想说’。这样做作的表演,真的会有人上当吗?”
“阿镜,收一收酸味吧。”魏东流皱眉说道,“就算之前她是故意演戏,至少掌掴可是结结实实受了一记……脸上憔悴些也是正常的。”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中计吧!”昆仑镜难以置信地叫起来,“修行者吃个耳光能受什么伤啊!更何况是这个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