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洗漱完毕后,方眠和贺言深又回到了七楼,高洁已经改装好了喷火器,正在商议要组织谁上去查看怪物是不是还在,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去。
“怎么?改装是人家改装的,不会还要人家自己上去看吧?你们真像是废物一样啊。”方眠走进人群中嘲讽了一句,“那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正式割席,不服从指派的话以后我们也不会帮你们,你们自生自灭咯。”
方眠向高洁伸出手,“走吧,带上你的装备,咱们去五楼。”
方眠这番话像是引起众怒,有好几个人都站起来表示不满。
“凭什么听你的?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指挥我们?这个小丫头要不是受我们庇护刚刚能跑到七楼来吗?结果现在你们过河拆桥是吧?”有人反问,语气恶劣。
这个声音方眠很熟悉,因为好几次她发言的时候,这个人都会针对她。
她朝着男人看了过去,身高大约一米七,平头,小眼睛,三十岁上下的样子。
“我算什么东西?”方眠反问,“那你又是什么东西呢?”
她慢步上前,发现这个男人高不了她多少,近乎可以平视了。
方眠半抽出自己手中的唐刀横了过去,表情阴沉。
“我敢杀人呢,你敢吗?连只怪物都杀不死的废物,要不是因为你们白天没有解决那只怪物,现在我们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都是你们带来的麻烦啊,都是因为你们,才害得大家这样,还说什么两三个人一组呢,你们废物到六七个人都没能解决一个怪物哦。”
“你、你敢!”男人看见方眠刀都横到自己脖子上了,像是有点怂了,但他马上又支棱起来,伸手要去夺刀。
方眠本身力气就不小,小时候抢东西早就练出来了,她反手将刀一推,直接按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瞬间就见了血。
“啊啊啊!”男人被吓得都往后跳了一下,后背撞在栏杆上,“杀人了!杀人了!你知不知道你犯法!我要报警抓你!”
方眠简直都要笑出声了,她点点头:“好啊,你报警吧,快点报警。”
爆发矛盾的时候,又马上会有人站出来打圆场了。
“算了算了,我们都是一个楼住的,这是干什么?”
“现在世道变成这样,我们要齐心协力才能有命活,怎么能窝里横呢!”
“哇哦。”方眠轻声,“你们都好懂道理,刚才见你们不管不顾扔下我们就往楼下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冷着脸,她惯常都冷着脸,性格也不怎么样。
“总之,这次你们见死不救我记下了,下回我也不会救你们的。”
一场风波终于平定,最后决定抽签的上去查看怪物,高洁则负责给抽中的人教要怎么使用喷火器。
“燃料有限,只能使用五次,不过上面只有一只怪物,应该是怎么都够了,你们小心。”高洁道。
因为喷火器的制作成功,她整个人看上去自信了许多,跟人说话也不再低声细语的了。
方眠和贺言深都免于抽签,等解决完了这边的事,方眠才注意到自从他们两个上楼,贺言深一直很安静,一句话都没有讲。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个人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去睡觉?”方眠看着他问了一句。
贺言深一愣,抬头时目光闪躲,支吾着:“你…你先去……”
方眠眼中的笑意加深。
“怎么了?”她逐步走近,撩了贺言深的脸颊一把,“洗完了澡,不应该好好睡一觉吗?”
贺言深被她碰得一连后退了几步,青梅竹马二十来年了,方眠就没见贺言深的脸红成今天这样子过。
“怎么了?”她又问,“不喜欢我帮你洗澡?”
贺言深的脸色更红了,他像是被憋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宛如揣着一只小鹿死命往外撞,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那哪儿是帮我洗……你、你抓着我……”
后面的话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太难堪了,太过分了,眠眠怎么能……她怎么能……
“我抓了你的东西,也有帮你好好洗呀,我没见过那个东西嘛,阿深哥,你知道我是女生,我没有那个的,我好奇而已。”方眠缓缓贴近,把下巴搭在贺言深胸口,“阿深哥难道不愿意满足我的好奇心嘛?”
见鬼!贺言深簇地移开了眼,他以前怎么没觉得眠眠这么好看过……他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它都快从自己身体里跳出来了。
方眠终于觉得逗够他了,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然后起身去七楼找了个避光的角落坐了下来,靠着墙壁准备闭目养神。
她的体型是属于纤细的那种,尤其是穿着贺言深的白色T恤显得更加瘦弱了,贺言深就看了一眼,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他还是忍不住靠了过去,低声:“靠着我睡吧,眠眠。”
不知道为什么,贺言深这次没有自称哥哥,他开始觉得这个称呼别扭起来了。
方眠也不客气,眨着眼看了贺言深一瞬,便将脑袋枕在他肩上。
两个人用过同样味道的洗发露,同样味道的沐浴露,靠在一起的时候像是融为一体。
除开抽签上去的六人,剩下的人都找地方睡觉了,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方眠隐约听见他们下来,说怪物不见了。
方眠睁开眼,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真的不见了!我们没有骗人!我们真的上去看了,整个顶楼都看不到怪物,我们甚至推开门一间一间找了过来,可就是没有。”
“我发誓我们真的去看了,你们要相信我!”
怪物不见了,方眠得知这个并没有觉得意外,相反,她倒是觉得这样的结果和她的第六感刚好相符。
听了几句后方眠就再次睡了过去,可是楼里其他人没有她这么大的心,一听说怪物不见了,谁都没了睡意,人人带着满脸沧桑靠坐在七楼,都在沉默,都在思考自己的将来,思考自己还有没有将来。
快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也许是方眠睡得比较早的缘故吧,在只听到一丁点动静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
太阳还没有出来,整个天气还是昏暗的,方眠睁开眼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楼道里似乎有沙沙走路的声音。
她没有完全清醒,只是下意识朝着睡满了人的长廊看了过去,模糊看到一个虚影,正在拖着长长的步子走着。
走在长廊上,沙沙——沙沙——
在这样的声音中,方眠逐渐清醒了过来,她慢慢坐直了身子,眨着眼睛甩了甩脑袋,仔仔细细朝那边看了过去。
一个背影,看上去是个女人的背影,她在后退,她在后退着走,一点点挪动脚步朝着方眠这边后退了过来。
方眠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等到人影逐渐近了,她才再次看清原来那不是背影,根本不是背影,那是——
一个女人,一个背靠背的女人,她的身体被复制出了一个似的,互相背靠背贴在一起,准确来说,那东西更像是从她原本的身体里撕扯生长出来的,因为两个身体的连接处血肉模糊,散发着浓重的血气。
是赵芳流。
待到女人走到方眠面前的时候,她终于认出了女人的脸,她的脸死气沉沉,目光僵直一直注视着前方,她走路的脚步其实很轻,除了方眠之外没有人再被她吵醒。
她没有理会方眠,径直朝前方走去,她穿着拖鞋,路过方眠面前的时候,方眠看见她脚踝处露出的皮肤呈现着不正常的红色,两个人统共不到五厘米的距离,这样近,方眠才听清她口中在喃喃低语着些什么。
“考试……要考试了……嘻嘻…考试……今天我在家睡觉…你……你替我去考吧……嘻嘻……”
那声音窸窸窣窣又带着一点尖锐,完全不像赵芳流平时的声音。
方眠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赵芳流从她面前走过,她正想低下头去,心中却油然而生一股被注视的感觉,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恐惧,迫使方眠骤然抬头。
然后她对上一双布娃娃一样的眼睛。
正圆形,完全乌黑,赵芳流背后撕扯出来的那个人体脸上挂着一个玩偶般的微笑,嘴咧得很大,它正在注视着方眠。
方眠对上它的眼睛,黑色的,那是一双没有丝毫活人感觉的眼睛,可方眠又的确感觉到它正在注视着她,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
恍恍惚惚,方眠忽然觉得耳边一阵嘈杂,她仿佛看到那张像是被缝合上去的嘴巴张开,开始对她讲话。
“你好啊,同类。”
方眠宛如被抽走了神志一般,怔怔盯着那个方向,一直到赵芳流走到尽头,下了楼梯,期间那东西的眼睛一直都在注视着方眠。
“眠眠!眠眠你怎么了!眠眠!”
不知过了多久,方眠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声音唤回了神志,是贺言深,他在叫她的名字,他在用力地摇晃着她,眼里噙满了焦急。
方眠闪了下眼睛,问:“怎么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贺言深终于松了口气。
“你一直发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方眠抿了下唇,“我看到赵芳流了。”
这句话落下的同时,他们就听到远处有人在喊:“赵芳流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