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叫喊声还在继续，高洁脸孔紧绷，问了一句：“我们要上去帮忙吗？”
“不要。”方眠轻轻舔了下嘴唇，“烧麦应该好了。”
“……啊？哦，是、是该好了。”高洁看了方眠一眼，神情虽然古怪，不过终于有理由能离开这里，把视线从那个可怕的人头上面移开了，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冲进了屋里。
“走吧，我们进去。”方眠随口招呼了一下贺言深，她并没有去看贺言深的表情。
贺言深神情复杂，他紧紧捏着手里的冰球棍，不知道上面那些人出了什么纰漏，但是今天这件事让他觉得——眠眠这些年来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过。
贺言深跟着方眠进了602，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回忆起一件事来——那应该是高中的时候，眠眠状态很糟糕，他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在等公交车的期间，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男孩没有看红绿灯飞快地驶过，没想到地下井的位置缺了一个大口子，他没能绕开，自行车就那样倒在了地上。
小男孩也倒在地上，他在推压在自己身上的自行车，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公交车来了。
事情发生得很快，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三秒钟的时间，贺言深到现在都记得那些粉白色的粘稠液体，他觉得眠眠一定吓坏了，他刚想要拉着她安慰她一下，就看见眠眠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对他道：“我今天想吃火锅。”
“好。”贺言深一口应下，自然而然地将她护在怀里，与那些惊慌的人群隔离开。
然后那天的麻辣火锅，方眠一个人吃了三份脑花。
记忆收回，贺言深走进602，看着方眠若无其事等待烧麦的样子，两种时空下她的表情好像能重合在一起。
能说这是冷血吗？贺言深说不上来，他们孤儿院的孩子，性格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古怪，严格来说贺言深不觉得这是什么缺点，只能说……她胃口真的很好。
烧麦果然好了，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来，高洁把两盒烧麦全都蒸了，装了满满一大盘子。
方眠在闻到香味的同时咽了下口水，肉的气息，混杂着米粒和蔬菜的香味，很好闻。
她真的快要饿死了。
因为刚刚那一幕，高洁没有什么胃口，贺言深拿了几个，剩下的全部交给了方眠，那里面有不少，大约十六个，几分钟就被方眠全部吃光了。
她摸了摸肚子，稍微有点满足，对高洁道：“多谢你今天的款待，我会记得你这个人情的。”
高洁苦笑道：“这层楼还有十几个房间没搜，还要继续吗？”
“当然。”方眠起身，正准备拎起铁棍走人，可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些眩晕，以至于她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然后就摸到一片炙热的触感。
是贺言深的腰，她眼前虽然花白着，可大脑已经接收到了这一讯息，劲瘦的手感，带着薄薄的肌肉，即便是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觉到被覆盖躯体的火热。
很快，贺言深轻轻扶住了她的肩。
“眠眠，怎么了？”
几秒钟的眩晕而已，方眠渐渐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清晰，她对上贺言深噙着担忧的黑眸，脸色却不大好看——已经开始眩晕了，这一切多么像癌症啊。
“没事。”方眠挥了挥手，她的指尖有点黏连，没用什么力气地捏了贺言深一把，眼中一闪而逝一丝玩味的表情。
有七八成的可能，那就是癌症啊，可能她这辈子就是没什么好命吧，注定要被命运玩弄。
不过现在山明市变成这个鬼样子，焉知她这病得的是福是祸呢？反正也就这样了，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了，剩下的日子她可要好好活啊。
她要把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一遍，她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等到死前什么遗憾也没有了才行。
楼上的尖叫和奔跑持续了一会儿后也逐渐安静下来，方眠三人没有理会，专心搜索着六楼，他们有拿了很多可以吃的东西和一些防身工具，可谓是收获颇丰。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上面几人似乎一直没有下来，方眠道：“我想再去五楼看看。”
当时她和贺言深只是拿了自己家里的东西，但其他户的还没有仔细看过。
“好。”贺言深应下，“搜完我们就回去，天色不早了。”
方眠猜测昨夜去关铁门的那几人应该是怕被发现，所以只搜索了低楼层的，因为六楼和五楼的门几乎是完好的，没有人为破开的痕迹。
打开501的门时，里面明显有个影子在动，方眠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贺言深一把拉到了他身后，高洁也吓得叫了一声，然后三人才缓缓看清里面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女人，正常的、没有变异的人类女性，皮肤白皙，长得很漂亮。
方眠眯了下眼，这个人好像就真的只是个人类而已，她怎么还躲在屋子里没有出去？
“五楼有这个人吗？”方眠问，她在五楼住这么久，完全没有印象。
贺言深回忆了一下，点头：“我好像见过。”
“你们……要干什么？”
501内的女人疑惑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包和拿的一堆鸡零狗碎，道：“来我家抢劫？”
“不不不，那倒不是。”高洁摆了摆手，“你怎么没上去啊？你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女人好整以暇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个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拿着一支卷发棒，身上穿着黑粉相间的吊带裙，整个人看上去格外从容不迫。
“上去是很安全啦，可是难道我要和别人共用一个淋浴间吗？我真的嫌脏的。”女人若无其事地卷着自己的头发，“我啊，宁愿美丽地死去呢。”
方眠轻轻摸了下下巴，眼神里透出几分兴奋来。
“这么说，你一点也不怕怪物啊，是吗？”方眠问。
女人耸了耸肩，“也不能说是不怕吧，但是比起那些恶心的畸形种，我更怕变丑，怕没有男人爱我呢。”
“可是……”高洁还想再劝两句什么，很快被方眠打断。
“好吧，是我们打扰了，你继续待在这里。”方眠伸手正欲拉上502的门，还剩一条缝隙的时候，房间里的女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隔着一条门缝，方眠看见门内的女人用口型问道：“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方眠挑眉：“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如果单身的话，能不能介绍给我？”女人娇俏地眨了眨眼睛。
方眠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变了的缘故，她听见这些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她很平静，甚至半拉开了门。
“你可以去试试。”方眠道。
“真的吗？可是他的眼神一直在你身上没有移开过哦，我可不想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呢。”女人笑了笑，又道，“稍微等我一下吧，我和你们一起上去，在家待了两天一夜，真的很闷了，我要去十楼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钓的男人们才行。”
方眠沉默着松开了门把手，回头看了贺言深一眼，没想到正对上他的双眼。
还真是一直在看着她啊，此时此刻，贺言深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你们继续搜，我回趟家。”方眠道，小白不见了，虽然那只是一条宠物蛇，可突然消失了让方眠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贺言深知道她回家想去干什么，也转身跟了上来。
方眠进了家门，下意识就去看那个玻璃箱，里面空空如也，她又开始仔细地在地面和角落里寻找，家里的东西统共就这么多，搬来搬去把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但仍然没有小白的痕迹。
它的表面很漂亮，虽然是白色，但会有淡淡的光泽，如果出现的话一定会非常显眼。
“动物在预知危险方面比人类敏锐多了，小白可能从什么地方逃走了。”贺言深忍不住安慰。
“嗯。”方眠回了一句，从厨房把剩余的两个生鸡蛋拿出来揣在了兜里。
“拿这个干什么？”贺言深道，“要不煮熟了再带走。”
“是吗？要煮熟吗？”方眠凝视着手里的两个生鸡蛋，“这是小白的食物，它不喜欢吃熟的，它很会吃鸡蛋的，整个吞进去，还能自己把壳吐出来，是不是很厉害？”
她叙述的声音明明很平静，可是贺言深就是觉得心里酸酸的。
他忽然伸手，轻轻将方眠抱进怀里。
“没关系的，我们会找到它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找它的，眠眠。”
在这一刻，方眠又嗅见贺言深身上那股淡淡的肥皂水味，她的眼眸黑了一瞬，鼻息还埋在贺言深胸口，柔软而热切的触感。
“贺言深，低头。”她道。
贺言深不明所以，慢慢探下身子。
然后他的双颊被一把掐住，方眠忽然靠近，带着熟悉气息的唇再次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