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入v公告

苏培盛顾不得多想,招手叫赵松过来守门,自己紧着几步蹿下台阶,到殿前的白玉石地坪上等着。

不疾不徐靠近的石青色软轿轻晃落地,摇曳出一抹桃红色身影。

云鬓朱唇,双开襟的宫装露出修长脖颈,桃花扣的旗装掐了腰,装扮出一个前凸后翘的美人。

正是齐妃李氏。

苏培盛在心里叫苦之余,也不禁感叹,虽然这位主儿没脑子,自己的孩子都养不住,潜邸受宠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李氏带着桃花印记的狐狸眸子慵懒朝苏培盛一扫,说不清的风情万种。

“苏公公,爷还没睡吧?本宫来给爷送醒酒汤。”

苏培盛躬身笑着不挪窝,“回李主儿的话,万岁爷歇下了。”

李氏柳眉一挑,打眼扫过殿内依然明亮的灯烛,美艳芙蓉面生出一抹戾气。

“本宫进去看看就出来。”她懒得与苏培盛多说,扶着婢女的手直接上前,量苏培盛也不敢拦她。

苏培盛是不敢跟李氏撞到一起,却还是倒退着拦在前头。

“李主儿就别为难奴才了,没有通传,若叫您进去了,奴才们脑袋也就别要了。”

李氏浑不在意上了两层台阶,盛气凌人,“那你就去——”

话没说完,离养心殿稍近了几步,李氏耳朵也不聋,瞬间听到了里头熟悉的暧昧动静。

她脸色唰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掐着帕子盯住苏培盛,冷声质问——

“里头是谁?”

皇后那老古板绝不会过来媚宠,其他人李氏都不放在眼里。

敢抢她的宠,活腻了!

苏培盛稍稍直起身子,耷拉着眼皮子,有心提醒这位主儿几句。

“李主儿恕罪,如今不是潜邸时候,书房的事儿告诉您也无妨。”

“养心殿的事儿,若有人敢说三道四,立时就是慎刑司打死的下场。”

他不卑不亢笑了笑,依然恭敬,“时候不早了,下了匙不好走动,李主儿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氏被噎得脸色发青,她却不是个听劝的,欲继续上前。

养心殿的护卫扥了扥刀鞘,发出声响,止住了李氏的脚步。

她恶狠狠瞪着苏培盛,好一会儿才冷笑出声。

“苏大总管的好意,本宫记住了!”

李氏冷着脸,如一阵刮骨的风,进了软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离开了养心殿。

一回到长春宫,李氏就摔了一整套的青玉瓷茶盏,气得咬牙切齿。

“去查!本宫看谁这么不要命!”

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红缨苦着脸劝,“主儿息怒,苏培盛那阉人虽然放肆,说得也有些道理。”

“这会子出去……若被皇后知道,又要为难您了。”

皇上是个习惯了哪儿,轻易不往其他地方去的人,在潜邸的时候,唯一算得上受宠的,就是李氏那里。

正院除了初一十五,都基本见不着人。

李氏自认受宠,子嗣比正院多,又不是个好脾气的,嚣张跋扈到连乌拉那拉氏都不放在眼里。

一朝进了宫,成了后宫唯一的妃位,就更张扬了。

起初见皇上不往后宫来,李氏没少收买宫人,到处查皇上的行踪堵人。

她却忘了,在郡王府打探主子爷下落不算大错,进了宫,窥探帝踪的罪名可不是小事。

不等皇上发作,皇后就告到了太后娘娘那里。

太后直接罚了李氏禁足三个月,让她为大灾中受难的百姓们祈福,才叫李氏老实到了现在。

但今天,李氏实在是气狠了,恶狠狠连茶壶都摔出去,扬声骂——

“有那不要脸的蹄子敢往爷帐子里钻,我还查不得了?”

“叫你去就去!只查谁往御前去,又不是查万岁爷去了哪儿,若本宫连这都不敢,直接扎脖等死,也别做长春宫主位了!”

红缨无奈,却不敢在主儿气头上再劝,她也要命。

但出来门,对着长春宫大太监李茂却还是小声叮嘱——

“你就做做样子,反正明早也就知道了,你可别错了心思。”

“如今不是早前,今儿个又是大日子,主儿恩宠不比从前,万不敢再扎皇后和太后的眼了。”

李茂轻轻点头:“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万岁爷第一个召幸的不是他们家主儿,二阿哥又病殃殃的,如今的热灶不是长春宫,他就是想神气也神气不起来。

李氏在里面气了许久,气得睡不着觉,一直等,却没等到红缨进来禀报,火气渐渐跟心窝子一样泛了凉。

眼角的泪不知不觉就落了满腮。

红缨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婢女,她不至于怀疑红缨敷衍。

就是因为知道红缨为了自己好,如今长春宫竟成了睁眼瞎,自己也没恩宠,才叫李氏心里更难受。

火气和悲凉只能往肚子里咽,李氏拿着已经揉得不像样子的帕子擦干眼泪,妩媚的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以前她能在潜邸压住乌拉那拉氏,现在她也绝不认输!

没有恩宠,她就争,谁敢拦她的路,她就要谁的命!

事实上,养心殿的消息虽不好探听,但大半夜里叫水的事儿是尚寝局伺候,也瞒不住。

红缨说得没错。

若老人侍寝,在永寿宫请安,皇后必要提点几句。

若新人侍寝,也得去给皇后磕头,后宫妃嫔怎么都会知道谁被临幸了。

可最早知道的,不是掌管彤册的皇后,却是在慈宁宫被从梦里薅醒的耿舒宁。

钮祜禄静怡眼眶红肿,气得浑身发抖。

“她怎么敢!在慈宁宫就敢用阴私手段,往后岂不是连小主子们也敢动手?简直是不要命了!”

耿舒宁迷迷糊糊爬起身,下意识问:“谁啊?”

问完,她反应过来,除了佟思雅也没别人。

抬起头,就着钮祜禄静怡手里的油灯,耿舒宁瞧见她面上还没彻底褪下去的红痕。

像是过敏了。

耿舒宁想起耿雪昨晚偷偷跟自己说的话,丹竹去过内务府,说是慈宁宫的冰不够用,叫又送了些过来,没什么异样。

但如今看来,只怕送来慈宁宫的,不只是冰。

钮祜禄静怡放下油灯,气得撕了手中的帕子。

“那个贱人!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知道我对海棠花过敏,若不是昨日太忙,没仔细看清楚冰鉴里的冰颜色不对,也不至于叫她钻了空子!”

钮祜禄静怡昨天傍晚脸肿得猪头一样,在屋里哭了半天不敢出门。

周嬷嬷那边无奈,又知道耿舒宁身子还没彻底干净,只能安排了佟思雅去。

越想钮祜禄静怡越气,红肿的眼都瞪开了。

“这事儿不算完,我饶不了她!”

耿舒宁打了个哈欠,声音还带着初醒的软糯。

“凭她的家世,过了今儿个至少也是小主,佟佳氏在宫里也有人,你可别冲动。”

太上皇还在,佟佳氏是太上皇的母家。

耿舒宁估摸着,皇上至少得给佟思雅个贵人的身份,否则佟佳氏脸上不好看。

钮祜禄静怡冷笑,“真当我钮祜禄氏无人呢?是主儿不假,等知道了她的去处,六尚必定好好伺候着!”

耿舒宁不说话,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这事儿只要跟她不沾边,当个八卦听一下就得了。

她心想,最生气的肯定不是钮祜禄静怡,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妃嫔呢。

岂料这回她还真想岔了。

千秋节圆满落幕,太后娘娘高兴到晚上直接醉回来的,耿舒宁心也就放肚子里了。

她不想跟外头的事儿沾边,一早起来,去周嬷嬷那里应了卯,就钻小库房里,核对昨日进出库的物什。

知道昨夜养心殿叫了水,慈宁宫这边的宫人也好奇着呢,没少伸着耳朵等消息。

也就陈嬷嬷觉得,这份殊荣本该是耿舒宁的,瞧着她欲言又止好几次,眼神中满是怜惜。

看得耿舒宁牙疼,只当不知道的。

结果,半上午都没听到外头传来什么消息。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钮祜禄静怡以比晨间更兴奋的速度,冲进耿舒宁的值房,杵在炕桌前头,差点撞桌角上。

吓得耿舒宁筷子都掉了,张着小嘴抬头看她,“你这是……”

钮祜禄静怡惊呼:“我可太高兴了!”

耿舒宁:“……”给孩子刺激傻了?

钮祜禄静怡咧着嘴,确实有点傻子模样,小嘴一张就是熟悉的你是不知道开头。

“那贱人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算计到了龙床上,却是横着出了养心殿哈哈哈……”

耿舒宁心下一惊,妈妈耶,四大爷把人……咳咳,弄死了?

她往后再也没办法直视柔弱世宗这四个字了。

钮祜禄静怡的幸灾乐祸怎么都止不住,“万岁爷英明,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直接将人打发到了延禧宫后殿偏殿去,只给了个常在的位分。”

耿舒宁愣了下,哦,没死,做晕了……啧啧,还真是会所金牌的配置。

她慢吞吞拿起筷子,就着钮祜禄静怡带来的八卦下饭。

“我听六尚那边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她去给万岁爷送醒酒汤的时候,用了阴私手段,差点坏了万岁爷的身子!”

“哈……叫抬出来以后,内务府分过去的小宫女,连太医都请不去一个,到现在还晕着呢。”

“主子娘娘给了赏,齐妃却没动静,底下的小主儿们也不敢越过齐妃往延禧宫送东西,啧啧……”

八卦完,钮祜禄静怡又拍着胸口感叹,“得亏不是我去,她也算救我一命了。”

“回头等她醒了,高低我得送些参须子去,谢她的救命之恩哈哈哈……”

耿舒宁:“……”你是有点阴阳怪气在身上的。

钮祜禄静怡早上的气恼消散得一干二净,又知道佟思雅下场凄惨,早上就没吃饭,这会子看耿舒宁鼓着小脸吃得香,也饿了。

她也没多待,高高兴兴回自己值房吃饭去。

耿舒宁觉得,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甭管佟思雅什么境遇,都是她自找的,也就只把钮祜禄静怡带来的消息,当了下饭的菜吃进肚儿里,抛在脑后。

天儿太热,紫禁城里跟蒸笼一样,若非为了太后千秋,早就去圆明园避暑了。

皇上早发了话,千秋节后三日,就出发圆明园,在那边过完中秋和太上皇的万寿节再回宫。

要出行,太后娘娘要收拾的东西不少,小库房里进出的物件同样不少。

耿舒宁只管在小库房忙活着,再没特地打听佟思雅的消息。

她万没想到,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还能变成回旋镖,在去圆明园的前夜扎到了她身上。

赵松第一次光明正大站在耿舒宁值房门前,满脸冷然——

“舒宁姑娘,有桩官司跟姑娘有关,万岁爷令您去养心殿,请吧。”

耿舒宁:“……”是官司还是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