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除了偶尔的烛火噼啪声,只剩交缠凌乱的呼吸声。
窗户支开一角,月色洒下一片明光,倾泻在两人堆叠的衣袍之上。夜风带着轻微的寒气,催动檐下的风铃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
姜启岁不会隐忍,对柳清介亦没有反感,便胡乱触碰翻弄一番,窸窣的衣物摩擦声响在耳侧,恍若火折子擦出一道涩声,心头明火颤颤燃起。
她半压在柳清介身上,男子气息充溢在鼻尖,耳边是近在咫尺的喘息,腹部的灼热似烈焰卷噬,又似滚热的浪潮翻涌,几乎要将她烧尽。
心头焦渴并无缓解,反而是愈发难耐,总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
柳清介感受着她吐在自己颈间湿热的呼吸,不由得仰起脖颈,脑后却是厚厚的锦被,避无可避。
他困在一方被女子香气层层包裹的狭窄天地中,只能承受着姜启岁的掠夺。
若是换做往日,这般放肆的,他自会推拒,再冷然附一句“自重”,可姜启岁颤抖的喘息响在耳畔,他听得出来,她亦是很受折磨。
“殿下,你还清醒着吗?”
没听到回答,姜启岁的手钻到了他的袖中,热意滚烫地寻觅着一处冰凉肌肤,勾缠着柳清介的指骨索取些安抚。
柳清介勉力躲避,却又越躲越混乱,只好顺着相扣的手势抓住她的手,使她不能乱动。
一手被捉另一只手很快又不安分起来,姜启岁滚烫的手顺着他的肩抚上了颈,徘徊片刻,正抵在喉结间,指腹不知轻重地滑动着揉按。
痛意连着心火一同缠卷着袭来,柳清介闷哼一声,立时偏过头去,钳制住她的手。
掌中玉骨纤纤,肌肤柔嫩,握在手里是湿漉漉的滑腻,他呼吸一沉,手下又紧攥了几分。
姜启岁骤然被他一捏,沉沉的痛感使得理智回归,她这才又说了一遍:“太傅,帮帮孤。”
柳清介眸色翻涌,嗓音低哑:“殿下,不可……”
柳清介身侧干净,却并非从无人送过女子给他,偶有些心思龌龊的,更是叫那些女子使出十八般的功夫讨好诱惑。
他谨守柳家克制私欲的家训,只知皮相皆是虚妄,便是酒意半酣之时有女子近身,也不曾有半分动摇。
可是眼下,他清楚地感受到胸膛之内的跳动,四肢腾起的热意,分明是动了情。
他分辨不清是因着眼前人是姜启岁,还是两人在此纠缠许久所致。
但他动了私欲,真的发生什么,即便是给姜启岁解了媚药,他也不认为自己是在帮助殿下,亦不能原谅自己。
姜启岁仅凭着余下不多的清醒神志低头看他,柳清介素日清湛的浅色眸子蒙上一层沉雾,薄唇却抿得紧,正极力克制。
姜启岁双手略有挣扎,却被他攥得更紧,仿佛担心她挣脱后又要做些什么。
好像她在强迫良家子似的。
眉骨间的热汗凝成透明的珠滴滑落在他下颌,姜启岁眼前已经有些模糊,轻笑一声,声音虚浮得几乎难以辨明:“孤想请太傅帮孤请太医来,这有何不可?”
柳清介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姜启岁很在意体面,怎么会容忍自己被药物操控,神智不清地拉个男人云雨。
她强撑着起身,眸中寒意破开欲色,却又不稳般一歪。柳清介连忙伸手捞了她,轻扶着她靠在床边。
姜启岁靠在床头,撩起沉重的眼皮,眸中又是熟悉的戏谑笑意:“太傅想怎么帮孤?”
柳清介颌下还凝挂着她的汗珠,心悸间又是掩不住的羞惭。原来心思不正的,一直是他而已,不过是因着药力碰触了他几下,他竟要生出那样的猜想。
“这个时候,殿下莫要说笑了。”柳清介压下情绪,垂着眼睫,起身道,“臣这便去,殿下忍耐着些。”
姜启岁闭了闭眼勾唇道:“你在孤才忍不住,你走了孤倒轻松些。”
“等等,”姜启岁余光瞥见捆在床尾已经昏过去的尤松,“云黛呢?”
“臣将她打晕置于西配殿了,暂时醒不来。”
姜启岁的目光落到尤松只着里衣的身上,虚着声音道:“既然他们设计除夕夜尤侍君与人私会,这场戏又怎么能不唱下去?只不过,该换个女角。”
柳清介心领神会,正准备带着尤松走,却又不由道:“殿下如此大费周章?他们设计储君,若告知陛下,一样是死罪。”
告知母皇?尤松私通侍女,母皇也不过是发一通火,处死两人便罢。
若是此事卷进了自己,以母皇的心思,定会怀疑是自己从前和尤松就有往来,如此猜疑,指不定又能想到自己有取而代之之心。
“孤自己会报复回去,用不着她给孤主持公道。”姜启岁倚在床边,盯着柳清介袖下洁净的指掌,有气无力道,“少说两句吧太傅,孤忍得好苦。”
柳清介眼眸一睁,当即不再多话,快步走出了琼华殿。
他想着姜启岁痛苦的神色,便随意将尤松扔在殿外,预备着先去请太医。没走出几步,却见雨枝匆匆而来。
雨枝一见他眼前就是一亮:“柳大人,殿下呢?”
柳清介思量一番,他毕竟不是宫中人,此时去请太医来凤阳阁也不好解释,倒不如雨枝去。
“殿下饮多了酒,困倦非常,劳烦雨枝姑娘请位太医来。”
雨枝听闻殿下没什么事当即放了心,柳大人她自然很信得过,也不多想就应下了。
姜启岁独自在殿中,混沌中似乎听到有人隔着窗户说话。夜风顺着窗户支起的缝隙钻入,她又是满身的汗水,滚烫的身子也觉出些凉意。
“谁在外头?”
“是奴婢。”是陈絮的声音。
姜启岁听到她清晰而淡漠的声音就清醒了些,冷淡道:“你一直在殿外?”
“那位大人把奴婢绑在窗下了。”
姜启岁扶着床沿站起身,一步步极缓慢地走到窗边,“啪”的一声撤下了窗支,窗户便严实合上。
隔着窗户,陈絮的声音依然是没什么波澜:“殿下,太医院离凤阳阁太远,这药又毒烈。殿下再这样忍下去,恐怕会伤身,落下遗症。”
姜启岁暗红的蔻丹扣紧窗沿,眸色冷沉:“知道有毒,还给孤喝。这会子做出一副为孤考虑的样子做什么?”
窗外人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奴婢没有害殿下的心思,更不想伤殿下的身。床头枕下有解药,殿下拿了吧。”
“解药?”姜启岁混沌的脑子一时清明,一边勉力朝着床边走去一边道,“陈絮,你会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要骗孤?”
她颤着手去掀床头的软枕,露出下方的书册。扉页映入眼帘之时,她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姜启岁胸中的火焰一窜,一把抓起书册远远掷出去。
“你耍孤。”
她想了想就明白了,药都是赵旭给的,他何必多此一举给解药?
柳清介正匆匆自殿前小径走来,陈絮在窗下听到里头的动静,目光随即落在他身上。
“殿下,那位大人已经回来了。他生得俊美,何不借他解毒?”
“孤不喜欢强迫。”姜启岁已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以为柳清介已经请了太医来,“况且,他是为孤去请太医。”
“那位大人是独自归来。殿下不愿强迫,焉知那位大人是不是也有此意呢?即便他不愿,您是他的学生,殿下以师生情谊劝诱他,他想必会动摇。”
姜启岁浑身发软,衣衫凌乱,一手支在榻上,嗤笑道:“师生情谊?算什么?孤与你二十年的情谊,不也尽是流水一般去了?你这般为孤着想,不如割了血肉做羹汤,给孤养养身子。”
窗外半晌没有应答,姜启岁兀自靠坐着,半张着檀口喘气,目光空空落在床顶软帐上。片刻后又听到外头有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柳清介大步走到殿前,先是问了太医是否已到,随后解开了陈絮腕间的绳结,沉声道:“陛下快要到琼华殿了,你守在外拦着陛下。殿下并未打算告发你,想活命,你知道该怎么回话。”
陈絮点了头,柳清介便进了殿中,从里头反扣了门闩。
殿中灯烛昏暗,甫一进殿,倒不如外头月光照耀着明亮。柳清介朝着床边看去,便见一个纤弱的影子瘫坐在地上。
“殿下,地上凉。”他上前几步要扶她,脚下却似踩到什么薄而韧的东西,发出“沙”的一声纸张摩擦声。
他未曾多看,随手拾起,走到姜启岁身边,扶着她起身坐到床边。
隔着衣衫,她的胳膊仍是灼热,就像是发热一般。柳清介不由得皱了眉,媚药亦有毒性,姜启岁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对身子又是多大的损伤。
不过算着雨枝离去的时间,太医应当也快要到了。
“殿下,别着急,太医就快来了。”
姜启岁神思混沌地圈着他的腰,整个人倚在他怀里,轻哼一声权作应答。这一声自喉间溢出的轻吟却是十分的含春带媚,猫爪一般挠在人心间。
窗外传来一声惊雷般的厉喝:“里头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