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说她跟程遂早恋吗?
林沚宁愣是被他这话硬控了几秒,她忡怔地盯着程遂看,想了许久才记起自己好像确实搭过这么一句话。
但她的重点是‘违法’,程遂在这儿扯什么早恋啊。要不是他单手提着广告男的领子,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跟广告男一伙的。
林沚宁不开口,程遂也耐着性子等。半晌,前者妥协道:“行吧。就算是我的问题。”
程遂扬了扬眉,舒服了。
她继续说:“对不起早恋。我不该把你和取.卵混为一谈。”
“?”
“你挺会偷换概念啊。”边说,边扥了一下想要挣脱的广告男,语气散漫,手上动作也利落,有种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自如。
林沚宁:“你不也是?”
眼见着自己是跑不掉了,广告男退而求其次:“我道歉行吗。我现在就把你家门的广告都处理干净。”
他到现在仍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充其量只是觉得自己损害市容影响文明了。
林沚宁叹了声气:“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
“那你还想我怎样嘛。大不了我以后不接这类广告打印就是了。”
这人腔调老练,看来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逮了,谁知他嘴里几分真几分假。
程遂却拖着长音说‘好啊’:“那你把这里的广告都处理干净。”
他每天撕墙壁上的牛皮癣累也累死了。
“清理好了你就放过我是吧。”
程遂未置可否,只是弯身,抄起花盆上的一把小铲刀,这铲刀好像是隔壁邻居拿来挖野菜的,前几天他借来翻土,没想到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他把铲刀抛给广告男,广告男半信半疑地接住。
两人的眼神紧紧跟随着他,他一开始还象征性地撕了几张,撕到后来,估计是怕事迹败露惹上麻烦,把铲子一扔,作势就要逃跑。
程遂手臂一揽,勾着他的肩,称兄道弟似的又把人带了回来。
“怎么还分不清好赖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耍我。”广告男目光如炬,警惕地看向他。
“耍不耍你的,你有得选吗?”
程遂眼神扫过地面,一脚踢开脚边的小铲刀,排除所有锐器后,跟林沚宁说:“去楼梯口看一眼。”
林沚宁不明所以,却莫名信任他。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些响动,林沚宁俯在楼梯扶手那儿往下看,蓝色执勤服在灰败的楼梯口尤为醒目,林沚宁这才明白程遂的用意。
她就说年纪第一的脑子不可能全是早恋的废料,原来他在行动前率先报了警,片警迟迟未到,他才逗她拖延时间。
“到了。程遂。”她提醒他。
或许是听到响动,广告男变得躁动不安,他开始奋力挣扎,跟程遂抗衡了起来。
片警从楼梯下三步并作二步地往上迈,看到眼前的场景,指着广告男说:“还要多加一重是吧!”
程遂把手里的人推过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片警看他有条不紊,褒奖似的感慨了一句:“还真让你给蹲到了。”
“有一就有二么。”
双方简单地交涉了几句,听他们说话的口吻,似乎是盯这事很久了。
“那行。”片警扣住人,看着程遂手里拎着的袋子,看样子也是刚外出回来,他不确定地问了句:“有空走一趟吗?”
“嗯。我放下东西。”
他掏钥匙开门,林沚宁给他让位。
片警拷完广告男,这才有多余的精力跟林沚宁沟通。他们看她年轻漂亮,以为她是同广告男做买卖的,冲她努了努嘴:“跟他一伙的?”
没等她出声,程遂就在屋内替她回答:“跟我一伙的。”
细长的廊道里传来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他顺手把东西手里的东西放在门边柜上。
“你跟他一伙的?”片警再次向林沚宁确认。
林沚宁心说也不算吧,只是碰巧遇到,但是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她还是默认了。
“那你方便配合一下我们工作吗?多一个人,问得也能清楚些。”
林沚宁:“应该的。”
一路上,广告男没有放过任何狡辩的机会,警察什么情况没见过,任由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时而有令人发笑的地方,他们才一唱一和还句腔。
程遂和林沚宁并排走在后边,五人成行,阵仗有些大,惹来不少注目。
林沚宁安静地听着他们谈话,从谈话中得知,这次行动并非偶然,是程遂在十五分钟前报了警,又恰巧这段时间,上头严打此事,文件通知落实下来了,他们也不能敷衍了事。
“今天还算顺利,多亏你电话来得及时,又想方设法拖了点时间,我们这才把人逮住。”
程遂说今天是报道第一天,学校不查电子设备,所以赶巧带了手机,换作平日,可能也没这么得手。
警车内,片警又问了几句情况,后来做笔录的时候,警察夸他做事当机立断,他也不揽功,说是林沚宁有功在先。
大概过了一小时,所有流程都结束了,二人在大厅碰面。
接待他们的警察看他们都是学生,放心不下,陪着把人送出去,往外走的时候,多嘴问他:“你俩是们什么关系?同学吗?”
林沚宁说:“他是我妈妈的租客。”
“就这样?”他看向程遂。
程遂似乎在回什么消息,头也没抬,不甚在意地接了一句:“还是同桌。”
“哦,那你这个同桌胆子也是大。当时就她一个人也敢跟人对峙。万一对方比她强势怎么办。”
跟他告状干嘛?两人非亲非故的,
林沚宁哪里不知道这事危险,她本身也不是爱管闲事蒙头冲的二愣子。只不过她在看到小广告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的初中同桌,如果不是黑心取卵手术,她应该可以读完整个初中。
那时候,她和她同桌的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但是乍一听噩耗,还是没由来地觉得惋惜。
因此,当她看到墙上小广告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能勉强把自己从不完美的遗憾中拉起来。
“我下次会注意。”
警察见她处变不惊,眼里丝毫没有怯意,不吝夸赞道:“仍旧谢谢你的果敢。”
走到外边,太阳已经敛起锋芒,一阵又一阵的风,吹散了熏蒸的暑气,脚下的沥青路也没这么烫了。
整个城市都像笼罩在柔光镜下,将那些锐利的、暴烈的统统被格挡在外。
程遂说送到这儿就好了,片警坚持要把他们送到人行道上。
游川巷和文中同属于一个辖区,隔着一条马路,对面是一些文具店,左斜方就是文中的东南门。
高一的学生基本都走了,现在偶尔老师开车出来。
程遂和林沚宁站在路缘石边沿等红绿灯,片警站在一旁陪他们,顺带着又叮嘱了几句。
交通灯开始倒计时,正当两人准备过马路时,另一侧的路口那儿传来一句熟悉的呵斥。
“程遂!在那儿干嘛呢!”
三人循着声音往左侧看过去,年纪主任推着一辆单车,着急慌忙地往他们这处走,他边走边吊着声音质问:“报道第一天就进派出所!出什么事了!”
料想他是误会了,片警掌心朝下,往下压:“冷静一下。俩孩子没惹事。”
他一脚踢在脚撑上,停稳自行车,弯身同片警握手:“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是不是这俩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嗐,不是。他们做好事呢。”
兴许是当惯了老师,平日讲话总要带掺杂阴阳怪气的语调,他没觉得两人真干好事了,还以为是片警在唱反调呢。
“您不用包庇他们。真出事,学校也会给处分,但你看,俩孩子还小,这能不留档案就不留档案吧。”
派出所管辖区附近不止文中一所高校,学生打架斗殴被老师领走也是常有的事,也不怪这位年级主任往不好的地方想,这就跟约定俗成了一般,但凡出入这里的,基本都惹上了麻烦。
“真不是。”片警爽朗地笑了两声,反手摁住年级主任的手背:“最近上边严打非法广告,他俩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年级主任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程遂。
程遂点了下头:“真事。”
他松了口气,翻眼抚了下胸口:“那就好。我还以为又给我出什么乱子呢。”
“他俩今天,逮住一个贴非法广告的,两人往那儿一站,一左一右,气势不见得比我们差。”
“和这位女同学一起吗?”年级主任打量起林沚宁,程遂他是知道的,一个极有主见的犟骨头,倒是他旁边的这位女生,看起来不见锋芒,内核却强大稳定。
“是啊。要我说,她可比她同桌厉害。”
“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您好。我叫林沚宁。”
“林沚宁啊...”
这名字耳熟,好像有人跟他打过招呼。想了一会儿,年级主任突然拍了下腿,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我记起来了。就是那个那个热爱学习、想向年纪第一靠拢、热切期盼跟他当同桌的...”
他的重音咬字很奇怪,以至于他每一句话,头皮发麻的感觉就像浪推浪一样包裹着林沚宁。
“不是我。”她漠着脸:“是我小姑父。”
“哦对。是你小姑父。他说你一直想向程遂看齐,当他同桌,坐小火箭呢。”
“...”
她有这么说吗?
造谣没成本也不能只逮着她一个人造啊。
还坐小火箭呢?怎么不说她能造火箭。
林沚宁无语地撇了下嘴。
她的神情悉数落在程遂的眼里。
哦,热切期盼啊,偷着乐吧你。
他抱胸站着,流动的空气带动他的蓬松的发顶,像是听到“出去玩”指令的大狗狗,被赋予了主动权,从而中和了他身上臭屁似的的高傲。
“这样啊...”
又是红灯,马路上的引擎声渐熄渐缓。
他偏头看向她,懒洋洋的语调弥漫在橙红色的暮霞之中。
“你放心。当我同桌无需自卑。”
“?”
林沚宁盯着他看了一秒,还是忍不住,扭头问警察:“您好,请问传播网络色-情广告犯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