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姚青珠也没有自己出面去安远侯府,派了自己这边一位陪嫁的嬷嬷和王府一位管事就去了安远侯府提亲。
果然,安远侯得知原委,若不是王妃是自家女儿,差点就要把人轰出去。
嬷嬷和管事最后在安远侯府喝了一盏茶,什么话都没得到便打道回府了。
安远侯姚石先是怒气冲冲去找了林氏,开口便斥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林氏早已知晓女儿让王府的人来提亲的事,虽也觉得只派两个下人未免轻浮不尊重,但更担心的却是姚青珠眼下的处境。
姚眠雪才去了几天,竟是要做陆允宁的妾侍了,她好歹是侯府千金,怎可与妹妹共侍一夫?
那是她的妹夫啊!
姚青珠必定更不愿与姐姐共侍一夫,林氏不敢说完全知道姚眠雪是怎样的人,可自己亲生的女儿她却是清清楚楚的。
姚青珠不可能自己无事生非让姐姐也嫁给陆允宁。
林氏一阵心疼,又不得不应付姚石:“珠儿一向知礼,从未行差踏错过,这事绝不会是珠儿主导,侯府不要脸,她在王府里也要脸,雪儿才住了几日就要嫁给王爷了,这……这让外人怎么说我们啊!”
姚石看了林氏一眼,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雪儿不守规矩?珠儿是你的女儿,雪儿也是你的女儿,她在外面有了错,你这个嫡母也难辞其咎!”
“侯爷误会了,”林氏急出一身的汗,忙解释道,“方才他们也说了,让雪儿嫁给王爷是太妃做主,想必是太妃见姐妹两个都是好的,便有心让她们做娥皇女英。”
“不行,此时万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即刻便去王府说清楚,再把雪儿带回来。”
林氏闻言倒松了一口气,不成才最好,寻常的妾室能管教,可姚眠雪又要姚青珠怎么管?还是两姐妹分开,方才太平,也保全了她们姐妹、母女间多年的情义。
正要给姚石更衣,钱姨娘却已闻讯赶来。
她一看便知姚石心里如何作想,连忙道:“侯爷切不可心急,万一……万一是王爷那里,如此岂不是让王妃难做?”
钱姨娘说话委婉,但寥寥几句话便将姚石安抚下来,却只剩一旁的林氏看在眼里,心里便堵了一口气。
“珠儿也是不懂事,”姚石坐下,果然又看向林氏,“既是王爷要纳雪儿,她作为主母便不该只让亲姐姐去做妾侍,该极力劝服王爷才是。”
见姚石的话中有了转圜之意,钱姨娘心中暗喜,上前柔声道:“这也不好全怪王妃,她才是新嫁给王爷的,又怎么敢随便说话呢?若是说多了话失了王爷的心,那就得不偿失了,雪儿受点委屈不算什么,眼下既然已走到了这步,也只能认命了,侯爷不要为了雪儿而使咱们侯府得罪王爷,这要王妃以后可怎么做人呢?”
林氏听了差点气得呕血,她这么多年也受了钱姨娘许多软刀子,但林氏一向大度,不过一个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眼下钱姨娘却把刀子又砍到了远在广平王府的姚青珠身上,林氏怎不知道钱姨娘其实是愿意女儿去王府做妾的,可偏偏要暗示姚石是姚青珠无能,笼络不住陆允宁,才使得陆允宁要纳姚眠雪的,反而是姚眠雪受了委屈。
林氏忍不住道:“眼下情形还未明,不如我派人跟着走王府一趟,向珠儿问问清楚原委。”
钱姨娘的眼中忽然盈出泪水,吸了吸鼻子,把手搭放在姚石身上:“如此又要让雪儿怎么做人呢?已然是要做妾了,还不知在王府遇到了什么,娘家还如此直白不体贴,万一问出来些什么,可让她怎么办?大家太太平平,相安无事罢,我可怜的女儿!”
“我只使人暗中去问,珠儿是最知道轻重的,不会张扬出去,若是雪儿真的有什么委屈,问出来也可……”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姚石忽然打断林氏的话,责怪地瞥了她一眼,“湄儿这话有道理,此时再不宜声张宣扬,雪儿是女儿家,眼下看来王爷和太妃是要定她了的,你这一问万一再问出些污糟的事,让雪儿怎么办?让王爷和太妃怎么想?”
钱姨娘哭起来:“雪儿原也清清白白嫁人的,谁知出了那事……如今,如今就算是只做个妾侍,也总归有个安身之处了……”
姚石重重哼了一声,沉声道:“这事最该怪的就是珠儿,做事何时如此不妥帖了,是她把雪儿接去王府,却又没看顾好雪儿,如今侯府怕是要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妹妹嫁给夫君没几日之后,姐姐却去做了小,这就罢了,她竟没为雪儿求一个侧妃,不知是不是不得王爷和太妃的心,不过看她只派了两个下人前来提亲的做派,怕是她心里吃味,何时这般小家子气了?”
一番话将林氏说得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差点就站不住。
眼见木已成舟,林氏再为女儿感到撕心裂肺的难受,也无法再多说什么,且她又一向柔顺惯了,只能强忍着伤心,眼睁睁看着姚石跟着钱姨娘走了,一句话也不能为女儿辩解。
***
又过了一日,大清早安远侯府的人便上了广平王府的门。
来人倒也不是姚石本人,而是姚青珠的一位旁支叔公,来替侯府应允姚眠雪的亲事。
因着叔公辈分大年纪更大,姚青珠少不得出来相见,叔公便又给她说了几句关于女德女训的教诲,一看就是姚石的嘱托。
送走叔公后,姚青珠便让人去陆允宁和太妃那里报了信,这事成了。
然后,姚青珠开始忙起来,赶着筹备姚眠雪为妾的事,大到住所院落布置,小到成亲当日床帐锦被颜色纹样,她都要一一过目,有时还去向太妃请教,汇报进度。
姚眠雪的嫁妆也很快被提前抬了过来,她人已经在王府,又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妾,侯府也不想张扬,不能敲锣打鼓地把她嫁出来,索性便方便行事。
姚青珠一看那嫁妆单子便冷笑,侯府嫁女的嫁妆都是有数的,无论嫡庶都是一般的,但其中还有母亲贴的私房,是从自己当初的嫁妆里出的,嫡女自然比庶女要多不少,可看姚眠雪的嫁妆,都与她相差无几了。
钱姨娘哪来那么多的私房贴她?当初钱姨娘只是姚石从外面买来养着听戏的小戏子,有什么嫁妆?
嫁妆里的东西姚青珠也不是认不出来,有两处庄子三间铺子都是林氏自己的,还有一些头面首饰,姚青珠也在林氏的嫁妆里见过,竟都给了姚眠雪,其余还有一些她没看出来,若不是钱姨娘的便是姚石私掏腰包给她添的,多半是姚石。
其中一数,林氏贴的最多,占了大头,其余只是零头。
姚青珠倒还有其他庶出的兄弟姊妹,前面也有庶兄已经成亲,娶妻时林氏也贴了,但却没贴得那么多,个个都要这么贴,林氏再多十倍的嫁妆也贴不完。
姚眠雪能有这么多,一则是林氏心善,怕是念着姚眠雪因和姚青珠年岁想放弃,她时常一同教养,顾念着当初抚育之情,二则就定是姚石与她说了什么,才使林氏不得不出了那么多的东西,连田产都贴了。
姚青珠依旧把嫁妆原封不动抬去了姚眠雪的隐香处,嫁妆单子却扣下。
东西送过去了又如何,有一天她会照着单子把林氏的东西一样一样全带回去。
姚眠雪别想占林氏一点便宜!
期间太妃看姚青珠操劳,事事亲力亲为,倒时常宽慰她,隔几日便赏下东西给她。
纳妾的日子就定在一月之后,近在眼前。
如此半月之后,京中却突然出现一则香艳的谣言。
谣言事关广平王府,说的是广平王陆允宁与在王府养病小住的妻姐搅到了一起,两人不顾王妃便在府上苟合,如今更要纳妾了。
说谣言倒也不算谣言。
只是到底极为难听,原本已有与侯府亲近的人家知道了姚眠雪要给陆允宁做妾的事,虽心里也都有些猜测,但碍于面子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私下关起门说说,如今既已有谣言沸沸扬扬,八卦之心也都没必要掩饰了,纷纷加入议论队伍,并且确认纳妾确有其事。
混水摸鱼中,姚眠雪前些日子与不知道什么人私奔的事也被挖了出来。
原本这事没几人知道,就连姚眠雪先前定亲的夫家也只是仅有些猜测,不能完全肯定,这下一揭出来,与侯府相熟的人家立刻对侯府避之不及,唯恐家中女眷被姚眠雪的名声连累。
姚石在谣言传开之后便称病一连几日没再出门,不敢见人,钱姨娘则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紧接着就是另一波谣言,诱拐姚眠雪私奔的不是别人,正是广平王陆允宁,二人根本不是这几日才刚刚勾搭上的,去岁京中大雪便已有人看见二人同行救济,只是王妃姚青珠年幼懵懂,被他们蒙在鼓里,还怕姚眠雪私奔归家后受冷待,将姚眠雪接到身边修养。
陆允宁素日在京城口碑甚佳,都道他虽年轻却做事稳重,为人端方,即便苛刻如圣上,也多年未挑出他的错来。众人闻言先时还是将信将疑,但想到姚眠雪就要嫁给陆允宁为妾了,如此不合常理,便只道陆允宁平日里只是装腔作势,实则外表谦谦君子,内里也只是好色又薄情之人。
不出几日,宫里自然也知道了这事,事关皇家颜面,陆允宁被圣上叫入宫中,圣上勒令他闭门思过一月,再延后纳姚眠雪的时间,等谣言散尽,风波平息。
翌日,皇后也派人来请太妃入宫说话,太妃的病还没好全,便由姚青珠代为走了这一趟,聆听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