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玄清门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掌门袁明却是实打实的金丹,而且师承修真大派东海蓬莱,盛怒之下的一击自然非同小可。
但散发着寒意的蓝光稳稳地接下了这一击,了然无痕,举重若轻。
好强的剑芒!
袁明神色微变,看了一眼袁封,后者眉头紧皱,忽然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他本以为自己法术大成,所以隔空取物那般顺利,没成想人偶上早就附有剑修的一缕剑芒,显然是个诱饵。
可是袁封不明白,黑渊唯有邪修一人,他费尽心思抛出诱饵是为了什么?
难道那邪修预料到他们会逼问左昭,伺机替她挡上一挡?
何止他不明白,远在黑渊的慕容默睁开眼,神情也充满疑惑。
前几日,他察觉到禁地外经常有人徘徊,以为是左昭去而复返,便雕了附有剑芒的人偶放在附近,打算一雪前耻。
但等了几日,发现来人并非左昭,对方费尽心思,鬼鬼祟祟只为了偷人偶。
做人偶的时候,慕容默已经设下触发,剑芒只认左昭,所以丝毫也不担心。
他甚至有点高兴,期待被偷走的人偶进入玄清门接近左昭,替他报奇耻大辱。
谁知今日他正盘坐调息,心神忽然意动,竟然感知到剑芒不但失手,且被击碎。
他的剑芒在黑渊向来无敌,即便是筑基后期的妖物也不是对手,又被他特意伪装成了人偶,只对左昭一人有效,且需离她非常近才会发动,极其隐秘,几乎不可能被阻挡。
可现在剑芒不但被阻,而且被碎了。
难不成几日不见,左昭竟然已到金丹境界?慕容默不由得陷入沉思。
玄清门。
尽管所有人都以为人偶是来救左昭的,但左昭自己看得清楚,那蓝光根本不是想救她,反而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不巧地撞上了掌门的攻击而已。
左昭没有解释。
既然袁封不惜到禁地亲身犯险,也要坐实她的罪名,她解释也没用。
于是,在掌门再次发难的时候,左昭痛快承认她进了禁地。
她省略了慕容默,只说自己是按照大师兄的要求,误入而已。
“你别冤枉大师兄,明明就是你自己想进。”卫信嚷嚷。
“好端端的,我去做什么?”左昭反驳。
然而没人在乎她的意见,袁明像抓住了天大把柄似的怒道:
“私闯禁地!破坏门规!逆徒,今日我便要将你逐出玄清门!”
袁封则在一旁唱白脸:“父亲您消消气,小师妹还年轻,不知道其中厉害,我来劝劝她。”
语气焦急,似乎非常关心左昭。
“小师妹,如今世道艰难,妖魔横行,散修几乎无法生存,被逐出门派的修士更是难上加难,你快认个错,保证以后不再犯。”
“认错有什么用!跑进禁地,万一惊动邪修,还不搅得黑渊一团乱?若是损了禁制,整个玄清山都要受牵连,一句认错就能弥补吗?”
面对袁明的斥责,左昭仿佛洞悉了什么一般。
她平静地问道:“掌门认为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呢?”
她称呼的是掌门。
从前,左昭是喊师父的。
即使当初袁明并不想收留她,后来待她也不好,三个师兄对她也是呼来喝去。但遵照父母遗愿来投靠,左昭是打心里把玄清门当做师门的。
这么多年,玄清门上上下下,负责整个玄清山的洒扫、修葺的人是左昭,替四周百姓驱妖除魔挣香火钱的人是左昭,采集灵草赚灵石买材料填库房的是左昭。
掌门和三个师兄,人人不操心俗物,个个专心修炼。
唯独左昭不能。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弥补玄清门什么。
可是袁明知道,或者说他早就在算计了,他盯着左昭:
“你们左家有一本凤火诀,你交出来,为师就原谅你,让你继续留下。”
原来如此,左昭恍然大悟。
原来今日这架势不是临时起意,掌门惦记左家凤火诀很久了吧。
左昭忽然想起梦境里大师兄与她结为道侣之后,从不与她同房,她以为是自己坚持入赘的事伤了大师兄的心,便低声下气百般卑微,而大师兄告诉她,想和好如初,就把凤火诀传给他。
不过直到被杀死,左昭也没给。
因为......
“我没有。”左昭一摊手。
掌门的脸顿时阴沉下去,袁封的关切也装不下去了,满脸不快。
他们以为左昭在撒谎。
可是左昭没说谎,虽然她是左家最后的血脉,但凤火诀并不在她手上。
六年前,上古大妖相柳在燕丘出世,那一夜整个燕丘妖气四溢,群魔乱舞。
为保护百姓,左家百余人挺身而出,力战妖魔。
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左昭也想帮忙,却被母亲打晕送到山里藏了起来。
等她再醒来,传承千年的左家已经沦为火海,偌大的左家仅剩她一人。
凤火诀是否还在都成了谜,左昭是真没有撒谎。
可是,谎言往往不是说的人决定,而是听的人决定的。
一口咬定左昭在说谎,袁明连番逼问,袁封扮做白脸好言相劝,一旁的卫信则时不时出言讥讽。
场面犹如审犯人,还是三堂会审定死罪的那种。
左昭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就在几天前,她还想着怎么避免玄清灭门惨事,怎么能守住灵根秘密,远离大师兄却继续保护师门。
然而眼前这一切让她觉得不值。
不仅不值,还很恶心。
爹娘从小教她,做人要善良,要有担当,要有责任感。
可是玄清门教会她,有一些人不值、不配。
她甚至怀疑,慕容默是邪修这件事或许也是玄清门的谎言之一。
在掌门又一次说出“逐出师门”这句话之后,左昭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我有罪,那就把我流放禁地,生死由命。”
听到这话,众人愣住了。
他们是想逼左昭交出凤火诀,可没想到她如此刚烈,宁愿送死也不妥协。
不知怎么的,袁封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心头有些不安,赶紧出声。
“小师妹你别闹性子,流放禁地是死路一条,你还是听师兄的话,把法诀拿出来吧,你一个人练是练,咱们一起学也是学嘛。”
“闹性子?”左昭勾唇,“要不是大师兄你要用灵草,又指错了路,我会误入禁地?”
“少把事情往大师兄头上推!”卫信嚷嚷道:“又没人绑着你去,还不是你自己愿意的。”
“那三师兄三年前拿了我的灵石,说是借的,至今不还,也是我愿意的吗?”
“什、什么灵石,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不理无赖的卫信,左昭转头看着掌门,以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执着要求道:
“若掌门认为我左昭这么多年在玄清毫无作为,错无可赦,那就请逐我出师门,流放禁地,以儆效尤。”
气氛无比凝滞,大殿内静得针落可闻,在场几人终于意识到左昭不是在闹性子,她是认真的。
到底受过左昭不少恩惠,袁封有一瞬间的心软,只是还没来及开口,袁明就冷笑道:
“好,你很好,你有骨气。你们两把她捆了丢去禁地,非死不许出!”
非死不许出。意味着即便左昭反悔了认错了,哪怕交出凤火诀,也只有尸体能出禁地。
“爹,要不还是......”
袁封这次是真想求情,但袁明没给他机会。拂尘连甩,禁制的符印打在左昭身上。
符印起效大概需要半刻钟,袁封眼皮跳了跳,赶紧和卫信一左一右架起吐血的左昭。
一路无言,三人到达禁地。没等袁封说点什么,卫信直接将左昭推进禁地。
看着半跪在地,唇溢鲜血的左昭,卫信笑得猖狂。
“你不是要招赘吗?去啊,有本事把那邪修招了啊,哈哈哈哈哈。”
没理睬卫信,左昭抹去嘴角的血,深深看了一眼袁封。
那种看穿一切的目光让袁封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张口想问,没等出声,左昭已经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向禁地深处。
就在这时,袁封腰间的储物袋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被什么强烈吸引。
袁封先是一愣,继而举目四望,视线落在左昭的背影,联想到上回蛊虫的异动,他陡然明白过来。
“站住!!!”站住。
“大师兄你疯了,那是禁地,里面都是妖物!”
卫信赶紧拉住袁封,后者眼睁睁地看着左昭消失在树林之间,心头涌起巨大的懊悔。
他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就在他眼前没了。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故意的,左昭她是故意被放逐,故意被打上禁制,故意进禁地的!袁封突然明白过来。
可是他想不通左昭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头一次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任劳任怨多年的小师妹。
天色近黄昏,位于山谷腹地的黑渊光影幽深,夏日的森林泛着木头的干燥气息,阴暗处,一双双诡异妖瞳静静窥伺。
左昭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的佩剑,原本强压在丹田遮挡灵根的灵气,随着呼吸流入经脉。
凭着记忆往里走,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左昭侧耳听着,忽然一下子,声音全部消失了。
就是现在,左昭猛然侧身,招数还没出,手中的剑就被来人挑飞。
冰冷的剑刃抵着咽喉,近得连呼吸都能感觉到剑尖在皮肤上划过。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剑眉星目的男子面带怒意,杀意森森。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漫不经心拨弄手中的物件):啧啧,长本事了,威胁我?
男主(咬着被角满眼泪花):我、我错了,求、求您给个痛快啊——
我在喂的流浪猫里有一只橘猫,他在太阳底下伸懒腰,猫毛像黄金一样闪闪发光
想给自己改名叫“黄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