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审问

等贺驭冒雨回到后院的时候,聂青禾早就睡熟了。

他站在门口却没有进去,转身在台阶坐下,努力平复消化阿二说的那个消息。

弟弟,他的弟弟,他记忆里那个蹬着小脚哭的弟弟不是贺钊。

那个可怜的小东西刚出生没两天就……

听明白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浑身的血都沸腾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闯进安国侯府把那对奸夫□□碎尸万段!

就算他杀了他们,皇帝也不会问自己的罪,顶多就是不轻不重地罚一下。

可当他走到府门口的时候,心里却有什么在撕扯他,让他不能冲动。

不是不敢杀人,是……不想给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背负罪孽。

如果他的孩子以后听人家说自己的爹杀了爷爷,他会是什么感觉?

可是母亲、弟弟,沉甸甸地压在贺驭的心头,想要把他的心压碎。

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鼓动他,去杀了他们!是他们害死你的母亲和弟弟,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不报仇,你枉为人子!

他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拳头,与脑海里那个声音对抗,一念为人一念为魔。如果没有成亲、没有孩子,他想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去杀了他们,不管大周律法,不管人伦道义,杀了他们,以牙还牙,以命偿命。

可现在他不行。不可以。

等东方浮起鱼肚白,三月的天空是水洗一样的明净,映着庭园里明媚的花草,那样鲜活灵动。

贺驭昨夜淋湿的衣服和头发早就干透,他缓缓起身,推门进屋。

经过一夜的挣扎,他还是选择做人,他留恋红尘中的温柔,贪恋家里的烟火,舍不得她的笑容和孩子。

如果他真的自己动手杀了他们,虽然可以快意恩仇,却也把自己的心彻底抛弃,不复为人。

聂青禾醒了,正摸着旁边的被窝发愣,贺驭一晚上都没回来?

她正要问人呢,就见贺驭大步走进来,竟然还穿着昨儿的衣服,她问:“你昨夜出去忙了一宿?”

贺驭:“也没,太晚了在外院儿迷瞪了一会儿。”

聂青禾朝他伸手,“过来陪我再躺会儿。”

贺驭解开腰带把外衣脱了丢在旁边的衣架上,脱掉鞋袜过去搂着她重新躺下。

聂青禾就跟外间的娘子说,让她们只管吃早饭去,她和贺驭要再睡一会儿。

等她们走了,她枕在贺驭手臂上,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柔声道:“贺驭,我可不是玻璃人儿,只能享受你的关心和爱护,不能和你同担风雨。这是有幸遇到你,假若没有你,我这辈子也会过得好好的。”

听见她说假若没有他,贺驭的心就揪了一下,收拢手臂抱紧了她。

他摸索着她的肩头,“我不喜欢假若。我只喜欢你已经嫁给我。”

聂青禾支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所以啊,你有事就得告诉我,不能瞒着我,不能担心我知道了不好。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世上没有我接受不了的事儿。”

贺驭沉静地与她对视,是啊,他遇见她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勇敢能干的小姑娘,怎么嫁给她以后他就把她当个碰不得的小人儿了呢?他的爱不由自主地在弱化她,想让她和别的女人一样柔弱,一样依靠他。

这是他的不对了。

他立刻就检讨自己跟她道歉。

聂青禾笑了笑,亲亲他的下颌,再亲亲他的唇角,“说吧。”

她看着贺驭嘴唇动了动,眼圈却先红了。他是冷白皮,红眼圈的时候就格外明显。她一怔,忙捧着他的脸,“长安,是很难过的事儿吗?”

贺驭搂着她侧了个身,不想把自己脆弱的样子完全暴露在她眼前。他用很简短的,尽量不带感情的话把那件事跟她说了一遍。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聂青禾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她紧紧地贴在他身上,用力地回抱他,然后什么都不用说,就让他静静地感受她的支持和理解。

伤心了就可以哭,哭完了就可以倾诉,男人和女人一样,没必要强撑着。

他从前无人倾诉,只能自己憋着,像个铁人一样没有表达悲痛的权利。

现在有她,她给他宣泄的怀抱,让他哭,让他倾诉他的难过。

贺驭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生气难过的时候趴在母亲怀里哭一下就好了,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他再也没有跟人流露过自己的脆弱和悲伤。

他像野兽一样,自己舔舐伤口,自己吞咽痛苦。

如今他不用那么孤独了。

他抱紧她,谢谢。

半个时辰以后,贺驭已经恢复如初,他要去调查这件事,不管多难过都要调查清楚。

聂青禾也穿衣起来,她道:“你还是先进宫,跟陛下言明,然后让锦衣卫把安国侯府控制起来吧。”

贺驭没想到她会给自己提建议,他想了一下的确这样更好,他点点头,“好。”

聂青禾:“舅舅那里,我帮你说。”

贺驭:“嗯。”原本他是想先告诉舅舅的,既然如此他进宫,聂青禾去告诉舅舅也行。

他俩先去吃饭,他叮嘱她,“不要骑马,坐车去,慢一些也没关系。”

洛娘子怀相没有聂青禾好,为了离太医院近方便问诊,所以他们是搬回洛阳侯府的。洛将军自然要回去陪女儿,而聂父聂母也隔三差五过去。聂青禾这阵子忙新品,有几天没过去了,正好今儿过去看看。

贺驭带着阿二出门的时候,恰好贺钊正小跑着过来。

阿二很明显地感觉到贺驭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下来,就连他都想把这个……鸠占鹊巢的东西给摁死,整天笑滋滋地过来讨好卖乖要爵位,你也配?

“大哥,这么早就出门?”贺钊一副全然无事的样子。

贺驭冷冷地看着他,思忖着他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有多大,这关系着贺钊以后的处置问题。

他冷淡地点了一下头,便大步出去,上马疾驰而去。

阿二直接眼风都没给贺钊一个就紧随其后走了。

贺钊:我忍!

他进了县主府,恰好在外院看到贺重在打拳,便跑过去,“千里,以后我们一起练拳吧。”

贺重虽然不知道昨天贺驭和阿二说的事儿,可他不喜欢贺钊,因为他见过贺钊看聂青禾的眼神。

凡是觊觎聂青禾的,他不喜欢。

凡是敌视聂青禾的,他更不喜欢。

贺重淡淡道:“我怕你不抗揍。”

他跟着贺粱的时候,性格跟贺粱有些像,善良单纯而畏缩,跟着聂青禾、阿大以后,就受贺驭阿大阿二的影响,不由自主地就挺起腰板,眼神也变得锋利,面对自家人柔软得跟猫儿一样,面对外人尤其是不友好的人,他就跟狼崽子似的。

贺钊闻言却不服气,自己也是跟着名师学过的,会不如贺重?

这时候贺粱从屋里出来,他在家里习惯性地不戴面罩,袒露着下半张脸上的伤疤。

贺钊看见,惊呼一声,“你的脸?”

贺粱看了他一眼,忙拱手:“抱歉吓到您了。”

贺钊就问是怎么回事。

贺重:“你打不打拳了?”

贺粱忙道:“小千里,不能打架啊,对客人要客气些。”

贺钊又问贺重,“你的脸戴着面罩,也和他一样吗?”

“砰”,贺钊一拳打在了贺钊的脸上,把贺钊打得一个踉跄。

他怒道:“你干嘛偷袭?”

贺重撇了撇嘴角,那双漂亮的眼睛黑漆漆地盯着他,随即勾了勾手指,“该你出招了!”

贺钊大喝一声,一拳朝着他面门捣过去,他早就看这个贺重不顺眼了,今儿就好好教训他。

想象太美好,现实总是不如意。

贺重虽然比他学功夫晚,可先跟穆道长学扎马步、练吐纳,后来跟着阿大喂招,挨多了打就进步神速。

阿大都夸他很有学武的天赋,那进步的速度也就比贺驭差一些,比他和阿二都强。

贺重还有个特点,他特别专一,他就学拳脚功夫,连刀剑都没学过。

他的拳头速度和力量结合得都很好,贺驭都夸他有前途。

贺钊虽然从小习武,可贪图安逸害怕辛苦,加上董绿眉舍不得他受伤,所以学了个花架子,也就比聂小力好点。

他和贺重过招,每一招都被打,每一招都躲不开,而他攻击的每一招都被贺重反打。

他一拳砸向贺重的时候,贺重便以拳头碰拳,直接把贺钊的拳头打回去,疼得贺钊感觉手腕都断了一样似的。

“不打了,不打了!”贺钊立刻跳去一边,他脸上身上胳膊腿的,被打得不轻。

聂青禾在后院听人家说贺重和贺钊打架,问要不要阻止的时候,她直接说小孩子闹着玩,切磋的,随便他们。

贺钊那种纨绔怎么可能是贺重的对手。

贺驭进宫跟皇帝陈述,皇帝听完以后都久久不能言语。

这事已经是明摆着的,贺瑾和董绿眉决裂,他派亲信去找那个孩子,单凭这个就可以把安国侯府翻个底朝天了。

皇帝跟贺瑾还是熟悉的,虽然年轻时候他不是很看得上贺瑾,可毕竟是将门之后,虎父无犬子。

哪里知道……他答应了贺驭的请求,让他调动锦衣卫,并且给了贺驭一道圣旨。这道圣旨可以让贺驭盘问任何与此案有关的人,包括贺瑾、以及其他与之相关的勋贵之家。

就在贺钊回府擦药发脾气过了没多久,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上门了,将安国侯府各出口守住。

贺钊急了,怒喝道:“你们,你们干嘛?你们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黄千户冷哼,“咱只知道执行上官的命令!”他一挥手,“把相关人员都拿下!”

锦衣卫们冲进去把把董绿眉、贺三以及他们的心腹,还有贺瑾的心腹全都缉拿去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负责处理皇命下的诏狱,不必经过刑部和御史台的同意,直接勾拿、审理要犯而进入北镇抚司的,就没有能全须全尾活着出去的。

贺钊:“你们不能这样!不可以!”

黄千户扬了扬下巴示意把贺钊也带走。

贺钊:“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什么都没做!我是安国侯二公子,你们不能抓我,我大哥是贺驭,是先锋将军!”

几个锦衣卫鄙夷地嗤了一声,直接把贺钊给押走。

贺钊还想反抗踢打,结果一个锦衣卫“啪”的一声,雁翎刀的刀鞘狠狠地砸在贺钊的小腿上,当时就疼得贺钊蹲下去,一条腿都不利索了。

两个锦衣卫直接把他拖走丢上车。

黄千户亲自去了贺瑾的书房。

贺瑾经过御医的汤药、针灸以及推拿治疗,这会儿精神又好了一些,意识也清醒着,不再是之前癫疯的模样。

只是他到底是有些中风的迹象,左脚不利索,左手直哆嗦,口眼还有些歪斜。

如果好好将养治疗,两三年还是可以养回来的。

他被噩梦折磨了三年多,从一开始的故意压制不去想,到后来心惊胆战,继而后悔做下那样的事儿,到如今他已经是濒临崩溃,时常发癔症。

今儿他听着锦衣卫上门,突然之间心定了。

就好似做了一件坏事,总怕被人知晓,东躲西藏战战兢兢,寝食难安,然后终于事情败露被人找上门来,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现在,他再也不用恐惧被人知道。

只是他一说话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歪斜,这是让他万分羞耻难堪的事情。他向来注重自己的外形样貌,不管何时都要收拾得英俊贵气,现在口眼歪斜让他深觉羞辱,没了体面和得意的外貌。

黄千户:“安国侯,有个案子想请您配合询问,请上车吧。”

贺瑾歪着头看着黄千户,又看他身后,努力不歪嘴,“贺驭呢?”

黄千户:“您去了北镇抚司,自然会见到我们大人。”

北镇抚司?贺瑾眼皮猛地一跳,为何去哪里?不是该去大理寺吗?

不能、不能被人知道,不能丢安国侯府的体面!贺瑾急得满头大汗,不能丢了安国侯府的体面。

他想见贺驭,贺驭却不想见他,让他去北镇抚司见。

这就是要公事公办。

很快,安国侯府一干人都被装车拉去北镇抚司,一路上围观的老百姓们指指点点。

“听说是儿子审老子!”

“听说是安国侯跟外室合谋害死了侯夫人?”

“怪不得皇帝一直不给继室赐封呢,皇帝英明!”

“我早就说这个后娘有问题!”

贺瑾是坐着马车去的,并不是囚车,可路人们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还是让他难堪至极。

到了北镇抚司下车以后,他拄着拐杖四下张望看贺驭在哪里。

终于,他在大堂上看到了贺驭,那是他的儿子,英俊神武,犹如天神,跟他爹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

“驭儿~”他伸手,颤颤巍巍地朝贺驭呼喊。

贺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半点温情。

贺瑾到现在才感觉到之前贺驭对自己还是有父子之情的。

原本四年前贺驭刀劈贺家祠堂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是愤怒指责的,那时候他以为贺驭这个不孝子跟自己已经全无父子之情了。

可现在贺驭看自己的眼神,冷漠凉薄,却没有半点愤怒,他就知道此时贺驭对自己才是真的没有了父子之情。

不,这是他的儿子,这个优秀的令人骄傲的贺驭是他的儿子,他死了也能跟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贺驭,不管怎么说,”贺瑾哆嗦着,再也控制不住歪斜的嘴角和眼睛,“这是我们的家事,不该拿到北镇抚司这种地方,这……这是对侯府的羞辱。咱、咱回家自己关起门来慢慢说,随便你审。”

他还是怀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不能让人知道侯府这些秘辛丑闻,否则安国侯府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贺驭,这侯府以后……总归是你的,你、你也不忍心,看它这样吧?等你做了侯爷,你也不想别人指指点点吧?”

贺瑾还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还以为贺驭肯定会顾全大局。

贺驭唇角抿直,薄薄的眼皮低垂着,一抬眼就如锋利的刀刃射向贺瑾,让他下意识后仰了一下。

贺驭拆穿他,“你只是怕世人知道你的行径,对你指指点点,遗臭万年罢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做的时候不怕人指指点点,现在东窗事发,倒怕家丑外扬了?

他扭头吩咐道:“请安国侯在此旁听,务必保持安静!”

“是!”几个锦衣卫领命。

贺驭则走到隔壁审讯室去审问董绿眉和贺三。

贺三根本连问都不用问,吓得当场尿裤子,竹筒倒豆子一样知道什么说什么,他和董绿眉何时认识、他如何觊觎她,她如何勾搭他,他为她做过什么事儿,一五一十生怕交代的不详细。

贺驭让人把贺三押下去再带董绿眉进来。

她跪爬在地上,泪眼婆娑地望着高座上的男人,想用自己的外貌优势获得一丝怜惜。

董绿眉不是那种明艳绝伦的相貌,而是柔弱清纯毫无攻击力的样子,她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看人的时候专注而含情脉脉,让对方下意识觉得她看重自己,对她毫不设防,进而心生怜惜。这也是她在知道自己的优势以后,多年勤加练习的成果。

只要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一个人,哪怕是女人都会对她心生怜惜。

贺驭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旁边的黄千户怒斥:“再敢直视长官,刺目!”

董绿眉吓得立刻俯首求饶,再也不敢盯着贺驭看。

贺驭先问她孩子在哪里,董绿眉又把对付贺瑾那一套拿出来,先说孩子难产生的本就不易养活,路上便死了,具体细节她也不知道,因为当初送孩子的夫妻俩也早死了。

那夫妻俩不是别人害死的,就是一个病死一个摔死,在乡下是常见的事儿,她浑然不怕。

贺驭又抛出栾五。

董绿眉哆嗦了一下,没想到贺瑾已经告诉了贺驭。她让栾五去杀孩子,她谁都没告诉,只最近被贺瑾逼问才说的。

她并不怕告诉贺瑾,她和贺瑾是一条藤上的瓜,她知道贺瑾对她余情未了,否则他不会提剑抓奸而是会直接杀了她俩灭口。

她低着头飞快地想对策,如果贺驭知道自己让栾五杀了孩子,他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如果只是换孩子,是贺瑾做的,贺驭也只能迁怒自己,却不能定自己是主犯。

所以她必须咬死自己只是因为身世凄苦需要表哥庇护所以才一直留在他身边,她没有害过任何人,包括那个孩子和洛灵儿,甚至进府续弦也是贺瑾主动开口说的。

贺驭冷眸如电,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伎俩,给了黄千户一个眼神。

黄千户立刻让人给她上拶刑,十指连心,除非那些真的是被冤枉的,凭着意志格外坚定的女人才能熬住。不过能被带来北镇抚司的女人,自然是没有冤枉的,因为大部分女犯都会去京兆尹衙门,升级的再去大理寺、刑部,能进北镇抚司的都是有了确凿证据又不想走流程的大案关键人物。

锦衣卫们的拶刑和其他衙门的又不同,因为上面浸泡了药水,除了疼还有诸多感觉让人生不如死。

“啊——”

董绿眉惨叫起来。

隔壁的贺瑾浑身哆嗦,他一下子站起来,“贺——”,话没出口就被旁边的锦衣卫给捂了嘴,让他保持肃静。

贺瑾眼睁睁地看着董绿眉受刑,虽然他也打骂了董绿眉,可她是他的女人,若是由别人上刑就让他无法接受,看不得她受苦是一方面,又觉得贺驭不该对继母上刑那是对自己的羞辱和打脸。

上完刑,董绿眉疼得蜷缩成一团,她越发坚定要咬死不承认让人杀害那孩子的事儿了。

她告诉贺瑾栾五把孩子送走,至于到底是杀了还是送人,那都是栾五做的,跟自己无关。

她不想死,不能死……

贺驭挥了一下手,一盆冷水直接泼到董绿眉身上,刺激得她又是一阵惨叫。

贺驭却不再问孩子的事儿,“把你当初怎么进侯府的一一招来。”

董绿眉这会儿又冷又疼,脑子都麻木了,除了事实其他的想编都编不囫囵。哪怕是她之前编好的,欺骗了贺瑾千百次的,现在也被贺驭直接抓到漏洞,她要想回答贺驭的质疑就得再编谎,自然就会有明显的破绽,破绽被人抓住就是不老实,便再动刑泼冷水。

董绿眉瘫软在地,期间几次交代不下去,都被冷水泼醒,这样断断续续倒是把那些事儿也交代了差不多。

当初她家被抄,她和母亲、姊妹等都被抄没入教坊司做了官奴,其实就是官妓。她说服姊妹对长官主动献身,然后让人给贺瑾送了书信求他垂怜相救。

隔壁的贺瑾听着,从来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是母亲先打探到消息联络上她们,然后才送信给他的。

当初她那封信写得哀婉动人,把自己凄苦的命运寄托于他,给了他做英雄一样的热血体验,他毫不犹豫地就想保护她的周全,一切代价在所不惜。

而罪臣之女只要被抄没入官的,如果有人肯花钱赎买自是可以的。只是她一生都脱不开一个罪字,不得与良家子婚配,不得入豪门为妾更不得为妻。

她起初谨守本分,无微不至地照顾服侍他,然后甘愿做他的通房。后来贺瑾要成亲的时候,她又甘愿做妾,只求侯府给她一片容身之地,哪里知道洛将军不肯妹子受委屈,不许贺瑾有任何通房妾室,便是有也只能成亲后正妻给他安排。

侯府只能将她送走。

她使出浑身解数让贺瑾心疼她。贺瑾就给她改名换姓,藏在通州,还赎买了当年她在娘家的好些旧仆照顾她。

在贺瑾新婚的时候,她就把贺三勾引上床了,她知道他早就垂涎他,而她也早就通过一些小手段把他捏在掌心。

“我、我认罪,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董绿眉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除了贺三,我、我还拜了几个干哥哥,和他们都、都上过床……”她为了活命宁可把所有偷情的、耍心机争宠的事情都说出来,也不能承认杀人。

隔壁的贺瑾气得直翻白眼,他怎么也没想到蠢货竟然是自己。他一直觉得表妹柔弱可怜,单纯善良,对他忠贞不二,就算最近抓到她偷情也以为是他不要她,她心灰意冷才找贺三,却不料……他颤抖着,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嗯,绿茶不得好死,渣男也不得好活,必须得这样的结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色鱼5瓶;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