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嫉妒(聂姑娘是贺大人心尖尖上的...)

不等聂青禾说话,洛娘子道:“这位大娘,以后请我们聂姑娘梳妆,你得早一些,最好提前预约的。”她拿了日程本翻了翻,“这两天的预约可都满了,我们聂姑娘晚上不出妆的。”

昨儿的事儿她已经听珍珠说了,去通判府梳妆还碰到登徒子,真是晦气!

这要不是贺驭去的及时,岂不是吓着聂青禾?她一个小姑娘,哪里见过那种场面?洛娘子就很气,原本就想找个人说道说道,没想到郑家婆子又来了。珍珠也是一副戒备的样子,要是老婆子拿权势压人,那可太过分了!

郑家婆子还想甩脸子,只是想到郑金氏的嘱咐让她务必把聂青禾请了去,她又不敢在这里摆款儿。

她陪着笑,“娘子莫生气,我们娘子的确是喜欢聂姑娘的手艺,其实昨儿就要预约的,可惜聂姑娘走得早没来得及说。”

昨天聂青禾给娘子梳妆打扮,大人特别喜欢,还特意夸了那个妆好看。昨晚大人就歇在娘子屋里,没去正屋。大人歇在正屋的时候,都有另外丫头伺候,虽说没名分可娘子也很气。

聂青禾拉了拉洛娘子的衣袖,对那婆子道:“娘子要是天天晚上找我去梳妆也不合适,不如明天请娘子过来……”

郑家婆子立刻拉长了脸,不乐意道:“聂姑娘,我们娘子哪里能随便来铺子梳妆,还是要你去的。这偌大的金台城,我们娘子还是第一个请姑娘去梳妆的贵人吧?若是把我们娘子服侍好了,以后这满城的贵人不都是你的主顾么?”

给你赚钱扬名的机会,居然还不赶紧谢恩,真给脸不要脸!

她可知道虽然知府夫人夸过聂青禾,但是目前为止除了自家娘子,也没有一个贵人找聂青禾去梳头呢。

就算挣再多钱,如果没有贵人在后面撑腰,那也算不得体面!

洛娘子就来脾气了,想给她撅回去,却被聂青禾揉了揉后背。

聂青禾低声道:“姐姐莫要动气。”她对那婆子道:“那我明日白天去给郑娘子梳妆,顺便教娘子那个发型和妆容,这样娘子以后就能自己打扮。”

她已经决定了,以后晚上都不出门梳妆,免得遇到意外追悔莫及。

那婆子看她说得坚决,很有些下不来台,就很生气,脸也拉到底了。她虽然只是通判府的一个婆子,却是郑金氏的亲信,凡要事都让她做,不但在府里说一不二,哪怕是通判下属的家眷上门给郑娘子请安,都得看她脸色呢。

她一来气就把郑娘子的叮嘱抛到脑后去了,觉得聂青禾不识抬举。

这时候林掌柜过来打圆场,表示如果娘子实在急,那他可以陪着聂青禾过去。

那婆子却来气了,扬声道:“怎么的,当我们通判府是吃人的地方吗?还怕我们对你们聂姑娘不利怎么的?这话要是传出去,是你们不做生意了,还是通判府以后没脸了?”

她嚷嚷的声音大,惹得左右铺子站在门口窗边探头探脑地八卦。

林掌柜忙赔笑,表示不是那个意思,毕竟聂姑娘一个女孩子,晚上出门回来的路上不太安全。

那婆子得理不饶人起来,“你这是说我们金台城不安全,治理不严?那是知府大人不好,还是同知大人,还是我们通判大人不行?”

门口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是在检举三位大人?既如此,倒是要查查。”

那婆子愣了一下,刚要大声呵斥,就看到一个高大俊挺,神色冷肃的青年走进来,正是昨晚上接聂青禾的那个。

想到郑通判的眼神,婆子心里忽悠了一下,有些胆怯起来。

这青年敢威胁沈公子,来头应当不小,可沈公子也不怕他啊,昨儿沈公子跺着脚骂了半天呢。因为沈知北在背后肆意辱骂了接走聂青禾的贺驭,所以婆子以为贺驭也没什么可怕的。

毕竟郑通判也不可能把官场的事儿给她讲。

这会儿贺驭眉眼冷峻,气势凛冽,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就让她软了膝盖。婆子堆起了满脸笑容,“大人折煞婆子了,婆子可不敢说这话。婆子只是……”

贺驭:“回去告诉你们大人,想梳妆就到铺子来,聂姑娘不去……你们任何一家。”

管你是同知还是通判,青禾谁家都不去!

去一次通判府就遇到个纨绔沈知北,说明通判家够晦气的。

婆子不敢辩驳,灰溜溜地走了,她坐着马车回府,越想越气,立刻去找郑金氏就告状。

郑金氏正等着聂青禾呢,见婆子自己过来,就忙问怎么回事。

婆子添油加醋一顿描补。

郑金氏听林掌柜和聂青禾那么不给自己面子,登时也不高兴了,“他们真这般说?”

这时候丫头说大人回来了。

郑金氏忙让婆子先别说了,她去迎接郑通判。

郑通判穿着官服,背着手大步走进来,他表情严肃得很,进门就瞪向那婆子,“你去柳记抖威风了?”

昨晚上贺驭亲自来接聂青禾,顺便威胁了沈知北,今上午贺驭就去同知府把沈知北打了一顿板子,紧接着沈大人就把儿子火速送回京城读书去了。

沈同知还找他几个去商量,也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很快就知道贺驭的表姐是洛娘子,而她认了聂青禾做妹妹,贺驭是出于这层关系才保护聂青禾的。

当然,这是表面的说法。

贺驭之所以去同知府打沈知北的板子,谁会真的以为他给卖花女撑腰,谁会以为他是真的为沈知北好,不想他蹉跎岁月?

傻子也不会啊!

他分明就是为了聂青禾去的呀!都是场面上混的男人,男人那点色心谁也瞒不过谁。表姐不过是挡箭牌罢了,多少人看上个外面的女人,就让自己属下娶了养在外面,实际却是他的外室。他们自己如此,便觉得贺驭也肯定这样,嫌弃聂青禾匠户女的身份,连妾室也不肯许给她,就把她养在外面。

这是他们私心里腹诽的,谁也不会拿出来说。

他们还是要各自回去叮嘱一下自己家娘子,让她们可以不接触聂青禾,接触就要客气一些,不要在她面前拿架子抖威风。

再说她还是知府夫人夸过的,她们也应该纡尊降贵,主动去找她梳妆,搞好关系,免得被人说傲慢,排挤她。

结果不等退衙他就接到消息,他家婆子居然又在傍晚儿去请聂青禾来家里梳妆,这不是顶风上么?

郑通判城府再深,涵养再好,都有些动气,只是他向来和气,所以也不会当场发作。

郑金氏忙认错,挽着他的手臂,“好啦,别生气了,嬷嬷就是去请人,他们不来就算了。”

郑通判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里咯噔一下。

郑通判:“以后你想梳妆就过去,要和气一些,不要总是拿着贵妇人的架子。”

郑金氏脸色一变:“夫君,我、我没有。”同时她也惊讶得很,那个梳妆娘还有什么大来头?

怎么一天没出门就有她不知道的消息吗?

郑通判看她脸色都白了两分,笑了笑,把她揽进怀里摩挲两下,“我是告诉你贺大人有个很亲的表姐在柳记,她对这个聂姑娘十分照顾,认她做妹妹。”

郑金氏脑子转得快,“那……我以后多去买买东西,梳梳头。”

郑通判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自然可以。”

郑金氏松了口气,寻思幸好没酿成大错,却听郑通判笑着道:“这个婆子年纪大了,整天跑来跑去也吃不消,让她去庄子上养老吧。”

那婆子一听,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于是,短短的两天里,金台城的贵妇人圈就传开了一个秘密的消息:柳记梳妆的聂姑娘,是京城来的贺小将军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不能惹!

她们不喜欢男人那些阴谋的东西,更不喜欢男人那些猥琐的念头,所以她们传出来的就是浪漫的绯闻,贺将军为爱离京,跑到金台城来守着小姑娘,等着娶她,多感人啊。

那小姑娘她们都见过,长得清纯俊俏,心灵手巧的,而且人家从来没勾搭过男人都只给娘子姑娘们服务,所以她们一点不喜欢抹黑她。

关键人家是知府娘子夸过的!

过了两日这消息也传到宋母耳朵里,她听着有些奇怪,就问秋月:“怎么青禾还和金台城那个新来的贺公子有牵扯?我怎么没听过?”

宋母在家里不是生病就是吃斋念佛,已经有日子没出去走动,所以对消息不是很灵通。

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她男人是胥吏出身的知县,这个知县和其他科举出来的同进士知县自然不可相提并论,那就是矮一截。

官场里的人最会察言观色,捧高踩低了,那些女人哪里瞧得上她?

即便她儿子现在是秀才,读书优秀以后也能中举,那在中举之前她们也不会来奉承她的。

所以她自卑又要强,发誓要让儿子出人头地,一雪前耻,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她。

秋月道:“奴婢倒是从柳典史娘子那里听了一些消息,好像这个贺大人有个表姐在金台城,这个表姐跟聂青禾拜姐妹儿了。”

宋母顿时一怔,感觉心口涌起一股让她十分不舒服的东西,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的。

这个聂青禾倒是好命啊。这种好命为什么不能给她和儿子?

她问秋月:“公子在做什么呢?”

秋月:“在读书吧?公子不是一直在府学么?”

宋母:“你吃过午饭,去给他送两件衣服,再送些点心,叮嘱他好好读书,切莫贪玩松懈。”

秋月立刻笑得花一样灿烂,“大娘子放心吧。”

宋母瞥了她一眼,心里虽然不乐意,但是觉得儿子大了,如果真的有需要,那也得备上通房丫头了,免得自家不教导,到时候让别人教坏了。

比起聂青禾的模样,秋月当然不够看的,不过就做通房丫头而已,等儿子出人头地,真正要娶名门闺秀的时候,这些丫头都要被发卖掉的,也没什么。

她垂了眼,一边轻轻摇着团扇,淡淡道:“若是公子有什么需要,你只管配合他。”

秋月心头猛一跳,激动地脸都红了,她立刻跪地磕头,“大娘子您放心,奴婢一定好生伺候公子。”

宋母瞥了她一眼,看不上她那肤浅贪婪的样子,“也不要太纵着他,多督促他读书是要务。等他中举以后,没那么多顾虑,再给你开脸。”

她既想让秋月满足儿子的床笫需要,又怕秋月会贪心用男女之事勾引儿子影响他读书,所以得敲打一下,然后给一个盼头。

开脸一般就是抬姨娘放在屋里头的。

秋月高兴得要哭了,对宋母感恩戴德。

她顾不得吃午饭,收拾了东西给宋母过目,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府学去了。

去府学的时候,秋月特意经过大街上去柳记铺子看看聂青禾。

她想告诉聂青禾,宋母已经同意自己做公子的通房,自己就是宋清远的第一个女人!!

看她聂青禾不气歪了鼻子的。

想着以前聂青禾在公子跟前献殷勤,左转右转地霸占着公子,不许自己靠近,她就来气,现在再想想,她就痛快至极!

她进了铺子,大喇喇地就去坐在绣凳上,趾高气扬道:“给我梳个头化个妆!”

聂青禾刚给人梳完一个复杂的发型,正和洛娘子沟通画法呢,就看见秋月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那边珍珠在给排队的妇人化妆梳头呢,看到秋月坐在那里,她蹙眉,“这位姑娘,麻烦你后面排队去。”

其他等待的妇人也嘘她,“排队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进来就屁股往上一坐,怎么那么没有规矩哟。你主母没教你出门要排队么?”

秋月脸都涨红了,她气呼呼地瞪着聂青禾,哼,就是故意羞辱她的!

聂青禾朝她笑了一下,“今儿人多,如果等不及,可以预约明后天来。”

秋月哪里等得了明天后面,她连眼前这几个也等不及,因为她急着去找宋清远呢。

她撇嘴,阴阳怪气道:“聂姑娘,你不好奇我要去哪里吗?”

聂青禾没理她,继续和洛娘子说话。

秋月急了,大声道:“我要去找我们家公子!大娘子让我去的!”你懂什么意思吧,哼,酸死你。

洛娘子恼她一直打断自己和聂青禾说话,蹙眉看向她,“你是谁家的丫头,真是好没规矩。你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人告诉你家主母,回去打你板子!”

秋月:“你管不着我们家的事儿。我们大娘子以后就让我伺候我们家公子了!”秋月实在是太高兴了,有些得意忘形。多年的夙愿终于成真,让她已经不会害羞,只想跟满天下炫耀了。

洛娘子没懂,纳闷道:“你们大娘子让你去伺候你们公子,你跑来跟我们炫耀……”话没说完,洛娘子一下懂了,合着这是宋家的丫头?

她立刻握住聂青禾的手,担心地看了聂青禾一眼,相处这么久她已经从聂红花那里知道青禾跟宋清远的事儿了。她怕聂青禾会难过。

聂青禾朝她笑了笑,示意没问题的。

那边珍珠已经受不了了,她自己就是丫头,最恨人家说当丫头就是为了给主子暖/床的,好像被主子睡就是丫头最大的体面最好的出路一样。别人这样说也就罢了,可偏偏很多丫头也这样不要脸!

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她冷着脸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上赶着给男人当玩物,不知道羞耻,还跑人多的地方来炫耀的!你睁开眼好好瞧瞧,这里的娘子们哪个不是正正经经人家的,哪里像你一样?”

秋月没想到被人当众羞辱,脸色都青了,她指着聂青禾:“你、你、你歹毒!”

其他妇人就对她指指点点的,说她不知好歹,人家聂姑娘都没怎么她,她倒是说人家歹毒。

这时候有人认出她来,“这不是宋知县家那个丫头吗?”

“是那位被知府大人夸芝兰玉树宋秀才的宋家?”

“啧啧,没想到宋秀才那么俊秀的人,居然有个这样的丫头。”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也许宋秀才私下里就是这样……”

“胡说,你们胡说!”秋月急了,脸色顿时惨白,若是这话传到大娘子和公子耳朵里,那自己还能活吗?

她追悔莫及,自己真的是太得意忘形,不应该当众炫耀,应该私下里跟聂青禾炫耀才行。

她忙起身,抓起篮子和包袱就想跑,却听一个年轻的娘子惊呼道:“呀,那是不是宋秀才啊?”

果然,宋清远正站在窗外的槐树下,定定地看着窗内的聂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