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娘子坐在前面控马,让聂青禾搂着她的腰,“青禾,走啦。”
她俩骑马从另外路走,自然比那辆驴车快,更何况还有阿大阿二帮忙通风报信,更能时刻掌握聂老婆子三人的动向。
此时的聂家,张婶子几个和聂母要好的妇人又回来,正在大声地安慰聂母,让她不用担心,聂父的眼睛肯定会好的。
张婶子张罗着给聂母凑钱,声音大得很,保管让屋里的聂父和邻居们都能听见。
在她们帮衬下,短短的时间里,大家都知道聂父病了,要花很多很多钱治病。大部分邻居们都十分同情,纷纷跑来慰问,送些钱帮一把。
自然也有黄娘子那样的,在家里躲着幸灾乐祸,给她男人气得直瞪眼,让她打开钱匣子拿钱去给聂家应急。
黄娘子:“我干嘛要管他们?前几天你没看她那得瑟样?把我赶出来,哼,她就能有好果子吃?她家闺女不是能耐吗?有本事去找男人要钱呗!”
黄莺儿犹豫了一下,“娘,一码归一码,咱是不是应该帮衬一下?谁家还没个急事儿啊?”
黄娘子戳了她一指头,“你个傻妮子哟,你替他们着想,他们还想抢你的男人呢!”
聂家,聂母擦擦眼泪,“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呢。大家都是热心肠的,我们记着呢,他爹治病要钱,他奶这一趟来,怕是……”
邱家的就不满道:“我说大妹子,那聂师傅都病得这样厉害,家里就不体谅?还能逼着要钱?这不是要逼死人吗?”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谁不说呢,真是不心疼儿子。”
屋里的聂父听着心比针扎还疼,难受得说不出话,又不知道说啥好。
聂红花就在一边嘀咕,“爹啊,你看看啊,我奶还不如张婶子这些人对你好呢,更别说我娘和我姐了。”
聂父小声道:“你奶要是知道我病了,不会逼着要钱的。”
聂红花:“爹啊,你做美梦呢,只要你没闭眼,我奶怕是不会拉倒。就你闭了眼,我奶保不齐为了给我四叔要钱,还得要卖了我姐和小力呢。”
聂父的心脏被什么狠狠揪住一样,心如刀割,他不高兴道:“红花,你个小丫头不要瞎说。编排长辈,没规矩。”
聂红花叹了口气,“爹啊,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说要卖也是卖我,不会卖我姐。可你不知道啊,我这样能吃还懒的,人家谁要啊。哎,你可趁着眼睛看不见,用心好好看看吧。”
说着她还拍了拍聂父的肩膀。
聂父不说话了,开始生闷气。
他不是对孩子凶的男人,就算闺女这样挤兑他,他也只是生闷气。想等老娘他们来了以后关心自己,让家里人看看,他娘和弟弟也不是只会要钱,还是会心疼他的。
聂红花也不说话,就坐在那里勾发网,她熟练得也不用看,就两只手勾来勾去的。她眼睛留意着聂父,耳朵却听着外面,什么都落不下。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马蹄声,她心下一阵激动,姐姐回来了!
聂青禾和洛娘子骑马先到家,这时候珍珠已经等在那里,把需要的东西都给她,笑道:“姑娘,我能留下看戏吗?要不看一场,我晚上睡不着觉。”
还得回去跟阿良和三少爷讲呢。
聂青禾努力憋着笑,小声道:“那你尽量装邻居。等会儿见机行事。”
珍珠憋着笑:“好嘞!”她就拉着洛娘子躲在一边看热闹。
聂青禾一回家,聂母等人见她眼睛红肿的厉害,忙问怎么啦。
聂青禾又开始哭,“娘,我在路上碰到了我奶,给我高兴的。”
聂母:“你这个孩子,高兴怎么哭成这样?”
聂青禾哭得更大声了,委屈得不行。
洛娘子出声道:“聂家婶子,方才青禾在街上碰到你家老太太三人,她高兴地上去问好,告诉她父亲病了,请他们帮帮忙。结果你们家老太太忒不讲理,上去就打人,骂她不给家里捎钱想饿死老的不让四叔读书。你们家老太太好生厉害呢,一口一个不孝子和不孝儿媳,就在大街上骂,还打青禾,可给我们气坏了。”
今儿大街上聂青禾和聂老婆子到底说什么,也只有围观的那些人知道,而看热闹的人向来不会公正,他们只会人云亦云。
她这里起了头,左邻右舍一传播,到时候传出去的就是聂老婆子只管上门要钱,丝毫不管儿子病重眼瞎。
这时候阿大也赶过来,他喊道:“是呢是呢,真是看得我都要揍人了,怎么有这样的长辈呢。当叔叔的二十好几了,连个秀才没考上,还让哥哥嫂子养着,不肯找活儿干。聂姑娘说爹病了,眼睛看不清不能赚钱,家里的钱都治病了,你们那个四叔还说砸锅卖铁,卖儿卖女也得给他钱呢!这是人说的话吗?”
默默跟上来的贺驭听着阿大的话,瞳孔都开始地震了,他可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俩木头居然这么能演。
还有那小姑娘,要不是她跟他眨眼睛,谁知道她假哭还哭得那样招人疼?他当时真的已经不忍心看下去。
聂青禾安排这些,都是为了离间聂父和聂老婆子呢。
聂父毕竟是原主的亲爹,也是聂母在乎的人。如果她真的不顾及他直接对付聂老婆子和聂四叔,只怕会伤了他的心,让他觉得对不起聂老婆子和四弟,万一心里对聂母和自家孩子有了嫌隙就不好了。
她要让聂父彻底认清,在聂老婆子眼里,他就是个敛财工具!在聂四叔眼里,他就是个钱袋子,至于他开不开心,病不病,老婆孩子要如何生活,他们统统不管的。
等他认清这个事实,他就知道弟弟不是他的责任,不管也就不管了,不会再有心理负担。不会因为被吸血成习惯,一下子不被吸还难受,还犯贱。
她进堂屋把东西给聂红花,让她立刻泡在碗里好好搅和一下,要一直搅拌着不要停下来,免得凝固没用了。
聂红花兴奋地点头,还瞅瞅屋里的聂父,免得他听见。
聂青禾交代完便又出去了,顺便给聂母使了一个眼色。
之前都交代过的,聂母立刻会意。
聂青禾一走,就有人喊道:“不得了了,你们家老太太带人打过来了,说不给钱就要报官!”
聂母闻言,当即嚎啕大哭,“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我们孝顺了那么多年,今儿男人刚病就要逼死我们啊。我不活了啊,让我去死吧……”
聂青禾出了门,立刻就朝聂老婆子他们来的方向去。
驴车本来就慢,加上聂老婆子和聂耀宗在驴车上逼逼赖赖的,给车夫膈应得很,她越是催促快点,他越是慢。
聂青禾一看到他们――驴车后面还缀着一群尾巴,有那闲得不做事的,跟着看热闹,她立刻放开嗓子又哭上了,“奶,爷,你们快些,快些啊,怎么这么慢啊,我爹、我爹……我娘她……呜呜……”
“了不得了,是不是要不行了啊?”有人听见巷子里传来妇女的哭声,还有人拉架的声音,都纷纷兴奋地往里跑。
聂老婆子更是急得不行,之前她还怀疑这事儿有假,怕儿媳妇让男人装病骗自己,以后不给老家钱。这会儿听着倒像是真的,她也急了,嫌弃驴车慢,跳下地就小跑着颠颠地往聂家去。
聂青禾抹了一把泪,“奶,你小心着点。”顺手塞了根棍子给聂老婆子。
聂老婆子想也不想,挥舞着手臂粗的棍子就冲去聂家。
聂青禾也赶紧往家跑。
聂老头子一脸懵逼。
聂耀宗有点中暑,头晕恶心的,骂了一路的车夫。车夫一直不搭理他,这会儿要到地方了,车夫在他下车的时候故意拍了驴屁股一巴掌。
那驴咴一声就往前跑,而聂耀宗还没下来站稳呢,直接一头栽下来,倒是没摔伤,却也摔得他天旋地转,直接哇哇吐起来。他气得直骂那车夫,“蠢驴!不看着点!”
车夫甩了一下鞭子,赶着驴车原路返回了。
阿二则跟上去把账结清了,还多给他2分银子。
聂耀宗和聂老头子搀扶着快步去了聂家,此时聂老婆子已经挥舞着棍子进了院子,大喊着:“寻死觅活地这是干什么?不过日子了?”她看见聂母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不给家里捎钱,倒是在这里发疯!你少给我来这一套!”
她顺势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棍子,因为生气和疲累,表情狰狞得很。
张婶子立刻喊道:“大娘,你可不好打人啊!”邱家等人也立刻跟着说聂老婆子,让她讲道理别打人。
聂老婆子在村里是一霸,何曾被人这样指责阻拦过,当时就不乐意,“这是我儿子媳妇,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她还把棍子在地上敲得邦邦响,“老二,娘来了,你怎么不出来磕头啊。”
屋里的聂父之前听见聂老婆子拿棍子要打他媳妇,他就想往外冲,结果聂红花死死地拉着他,说他该吃药了。
吃药不能误了时辰,这可是荆大夫说的。
荆大夫特意打发荆思云来给他送药呢!当然,这是聂青禾让聂大力去拜托的,荆大夫和荆娘子非常愿意配合。
聂青禾走过来的时候,聂老婆子正走到堂屋门口往里冲,而聂父就和聂红花、荆思云三个在房门口拉扯。
聂红花端着一个碗,荆思云端着一个碗。
聂红花把碗递给聂父,“爹,喝药了!”
聂父接过去仰头就喝,他急着出去见老娘,免得她打人,所以也没觉察这药味儿和平时的不一样。
结果药液一入口,又苦又涩还有一股子怪味,腥气冲鼻子,他实在咽不下去,当即直接“噗”的一声,一口喷了出去。
刚冲进屋的聂老婆子走到聂父跟前张嘴就要骂他,恰好聂父一口喷出来,直接喷了她满脸。
聂老婆子当下就觉得眼睛被糊住了,鼻子闻着一股子浓郁的腥气,用手抹了一把。
血红!
“啊――”她尖叫起来,抬眼就看儿子眼睛上缠着白纱布,满嘴是血,还一个劲地往外吐呢。
他一边吐一边拿手擦擦,还朝她笑,然后伸出沾满了鲜血的手,“娘,你、你来了,我、我没去接你,实在是……”
“你、你滚开!”聂老婆子吓得连连挥舞手里的棍子,结果没控制住方向,一棍子就敲在聂父的肩膀上,打得他倒在灶台上。
聂红花立刻大喊:“奶,你干嘛打我爹!啊――你给我爹打吐血了!”
还得是醋,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