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顾虑,聂母就张罗做晚饭,见聂青禾又带回肉来,她嘴上没说啥心里却还是有点肉疼的。听聂青禾说是林掌柜送的,聂母立刻眉开眼笑,嘴上说着回头要还人家林掌柜人情,心里却爽得很,没花自己钱呢,顿时不肉疼了。
聂红花建议继续做香煎五花肉,不费柴火,还好吃,喷香流油!
聂青禾看聂母发了面,估计是要蒸馍的,就建议打炉包吃,打炉包是他们的习惯语,其实就是生煎包。
这个季节蔬菜多起来,除了原本就有的韭菜,还多了瓠子、葫芦等,家里有堂姐回来的时候买的几根瓠子,正好加上肉和韭菜做生煎包。
做生煎包速度也快,把肉切小丁,不需要剁碎,然后把瓠子擦丝,在热水里焯软,捞出来攒一下水分,放在案板上随便剁两刀。最后把馅儿放在一起,再切一些韭菜碎进去,把之前攒的一点白白的猪油搅进去,抓上一小把虾皮,没有秋油就用凉白开搅和点大酱进去,最后加上适量的盐巴。
发面团整好,搓长条,然后切出一个个小剂子,略擀开一些,然后就把调好的馅儿包进去,不需要像包子那样十八个褶,直接捏口然后把收口超下放即可。
等包好了,大锅烧热,淋上一些菜籽油,再把小包子一个个收口朝下摆在锅里。
聂红花在那里喊:“娘你多加点油,油少了炉包糊嘎巴不好吃。我大姐不是刚买了一斤回来吗?”
聂母拍了她一巴掌,让她一边做活儿去,别裹乱,不过到底还是狠狠心又往锅里加了一勺油。
这两天堂姐犹豫再三,今天过午终于鼓起勇气去跟绣衣楼管事婆子说聂母的意思,掌柜的特意找她说话,给她涨一百工钱,以后一个月四百钱,还说来年这时候就给涨到五百。又说她心灵手巧不用两年就能当高级绣娘,到时候一个月有一两。
至于聂母的活儿,因为其他妇女做的都是没多少技术含量的活儿,针线差不多的妇女都能做,减少工作量也没什么,并不肯给涨钱。
但是聂母的织成履不能不做,因为现在没几个能做的,他们一双给涨了三十个钱的工钱。
这一次涨工钱可真是破天荒的了。
以前聂母表示过好几次,管事婆子都不给涨,这会儿因为聂青禾那里需要人手,聂母想减少工作量,绣衣楼的管事婆子和二掌柜反而急了。
堂姐还怕二婶不高兴,特意买了一斤油回家。
聂母听着她不想回家勾发网还是想去绣衣楼,也没勉强她。毕竟不是自己亲闺女,而且孩子大了都有自己主意,青禾她就管不了,红花再过阵子怕是也管不住了,聂母想得开。
她当时还对堂姐说:“云朵,你不用顾虑太多,你在咱家这些年,咱都把你当自己家人的。你这决定也不是坏事,我和你叔都支持呢,就跟支持青禾一样。”
堂姐当即表示涨的钱也给一半家里,聂母拒绝了,让她留着攒嫁妆。
只是她觉得绣衣楼给侄女的工钱还是少了,就以侄女这个手艺,现在五百钱一个月也可以的,非要来年才给涨,也是够抠门的。
之前没去给聂青禾帮忙,这会儿又不回来给聂母帮忙,而聂母一句不好听的都不说,脸子都没拉一点,堂姐自己心里反倒有点不得劲,她就张罗着给聂小力继续做衣服。
专门做夏衣的布料,单薄吸汗,穿着凉快。
聂红花见了酸得不行,忍了又忍才没说小弟是个赔钱货,这读书花钱,好几年没有回报,还得给他多做衣裳多费布料呢,不是赔钱货才怪呢。
聂小力对三姐的脸色洞若观火,立刻就嗅到酸味儿,怕三姐变身酸鸡,赶紧张罗着继续学今天的功课。
聂小力老师付一赚五私家小课堂开始啦!
这时候铁锅把发面煎出了酥脆的噶扎,生煎飘出了香喷喷的味道。聂青禾又调了一碗稀面浆水,然后直接淋洒在生煎上。包子被面浆水淋过,越发面色莹润,泛着油光。而面浆水一接触到锅底,顿时发出嗤啦的声音,香气四溢,锅底也发出咕嘟咕嘟地冒泡声。
聂母就把锅盖盖上,又往灶坑里填了两根细柴火,锅底有水大火也不会糊锅,可以熟一下包子皮和馅儿。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白气缭绕,她就抽掉柴火只余满灶坑的红火。
这样等红火变成灰烬,锅里的生煎包也熟了。
聂红花也顾不得勾发网,催着聂小力赶紧剥蒜,她来捣蒜泥。
等蒜泥捣好,生煎也出锅了。
虽然聂母不舍的用细面,还是用了杂粮面,但是有肉和油水的滋润,包子鼓鼓囊囊的,别提多可爱了。底下则是煎的金黄梆硬的噶扎,有些火候大的是橙红色,油汪汪的看着越发有食欲。
聂青禾直接就着油锅又做了个青菜汤。
自家的包子皮薄馅儿大,韭菜独特的清香混着瓠子的鲜美,加上肉丁的浓郁口感,咬一口都是满满的幸福。再舀上一点捣得稀烂的蒜泥,味蕾被加倍激发,真是又鲜又香,让人吃得停不下来。
聂红花和小力吃了满嘴是油,对青菜汤一个眼神都不给。
聂青禾一口气吃个四个,又喝了一碗青菜汤就不肯吃了。堂姐和聂母一人吃了六个,然后喝青菜汤,这样也很饱了。
聂红花吃得喷香流油,“姐,你吃得少,我能多吃俩吗?”
聂青禾:“你吃几个了?”
聂红花伸出手,“和娘一样六个。”
聂青禾刚要说那再吃一个,吃多了胀肚子胃下垂,聂小力伸手拆穿三姐,“你已经吃了八个啦!”
聂红花:“闭嘴,我能吃十二个!包子又不大。”
聂青禾:“………………”
有了张婆子帮忙,柳记女工小院也步入正轨,同时钱老婆子等人还帮忙推荐一些手巧文静的闺女过来做工,这些人聂青禾都交给张婆婆面试,决定去留。
短短的两日,发网作坊就初具规模已经能给铺子供货。
原本来订发网的人多,陈老板还怕自己的货会被押后发,后来有俩老板退了订单,他乐得直拍手。他专门派了个小伙计来这里等着,只要聂青禾这里有货他就拿走。
他一共拿走一千个,自己家铺子一直卖着,其他分给舅兄和连襟一些。
他决定卖完这批再多进一些,还能让人下乡卖呢。
乡下那些土财主婆儿,有钱!
那王老板特意来陈老板家看生意状况,见他拿回这么多货来,还好心提醒他,“你买贵啦,人家黄掌柜便宜好几个钱呢。你拿两千个,起码省七两银子。”
陈老板笑道:“一分钱一分货,咱生意人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你看这丝线,咱们铺子也卖,什么价钱都有数。他要是便宜了,那得换线,做工怕是也不行。”
“不是的,人家线一样,做工也差不多。”王老板赶紧拿出自己从黄掌柜那里进的货来。
他预订了两千个,现在只拿到两百个,因为黄掌柜那里出货量也有限。
陈老板拿过来比对着认真看了,嗤了一声,“你瞅瞅,勾的不一样嘛,还是聂姑娘的更好看,更精致大方,还结实。”
王老板不信。
陈老板是个精明的人,他之所以去进聂青禾的发网,就是因为之前有人来买他没有,然后特意对比一下和之前的有什么不同。
不同还是很明显的!
他拿小剪刀给两个发网剪开一个口子,聂氏发网就是一个断线,接起来可以继续用,可黄掌柜那边出来的发网,直接扯着断口一拽,哧溜哧溜秃噜到底了!
可真是一根线!
王老板的脸都绿了!
这他娘不是坑人吗?要是妇人们梳头的时候被发簪戳端一根线,那不是要散架了?
他得赶紧去跟黄掌柜说清楚。
他几经周折找到黄掌柜西南边的小院,黄掌柜正训人呢。
他当初找了十来个巧手娘子,让她们一起破解聂青禾的发网技术,结果她们都不行,最后反而是张婆子破解出来的,他就让俩婆子去跟着张婆子偷师学艺,回来教给其他人。
当时张婆子跟他提要求,想要十两银子给儿子治病,以后每个月给她一两银子的工钱,他嫌弃老婆子那老朽样儿,觉得还得靠其他年轻娘子,嘴上答应着,实际根本没当回事,就想每个月给几十斤糙粮糊弄她。
那天晚上他打发人去找张婆子,催她赶紧把发网改进一下,结果张老婆子一家却人去屋空!
黄掌柜知道以后气得一脚踢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上,差点把脚指头踢断!
他又庆幸幸亏没给张婆子好处,只浪费了几十斤粮食而已,虽然发网没有和聂青禾的一模一样,但是也差不多,拿出去一般人也看不出差别来。
谁知道这会儿王掌柜又找来跟他说发网的致命缺点,他差点崩溃!
他下意识就想赶紧去找张婆子改改,又回过神来张婆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真气人!
王老板当即就表示,不解决这个问题,发网是没用的,就是一团烂线。
他当即表示要退货!
他虽然预定了两千个,但是并没有付定钱,而是那一批货付一批货款的钱。
黄掌柜还想安慰他,表示自己的人肯定会研究明白,到时候就和聂青禾的发网一模一样了。
王老板却没耐心了,懊悔不迭,“我就不该贪便宜,直接在柳记定多好啊。陈老板那么精明的人,他怎么可能做赔本的买卖?嗨,我自作聪明!”
王老板生意做得不大,但是在金台城特别活跃,就喜欢骑快马满城乱窜打探消息、制造消息,听风就是雨,所以很多话都是他传出去的。
王老板一走,直到傍晚时分,在黄掌柜这里订发网的老板也全都来退货、退订单了。
黄掌柜气得团团转,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刘二给他出主意,“大掌柜,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收买那小丫头呢。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见识?”
在他们看来,最大的问题是柳记,是柳如归大掌柜,聂青禾反而没什么了不起的。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肯定什么都不会,无非就是长得漂亮好拿捏,柳如归让她学梳妆当个摆设罢了,还真指望她发大财?
这个发网他们认为是柳大掌柜找人弄的,并对此深信不疑,丝毫不觉得是聂青禾做出来的,哪怕柳记传出的消息都是聂青禾梳妆,聂青禾做发网,聂青禾熬洗发膏洁面膏。
在黄掌柜等人看来,那都是骗人的,是表面文章,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柳如归!
既然柳如归釜底抽薪把张婆子接走,那他们干嘛不釜底抽薪把聂青禾给挖过来?
黄掌柜一拍大腿,“好主意!”
而刚和柳员外一起去京城回来的黄老板得到消息,直接把黄掌柜叫去训了一顿,让他不要只顾着和柳大掌柜赌气,别瞎折腾!
熬什么洗发膏?现在黄记和柳记合作,想卖就去柳记进货。
弄什么发网?人家柳记的发网又不贵,看看那料子和手工也知道没多少赚头,就是个小玩意儿罢了。你想卖直接去他们那里进货不就好了?自己折腾什么?浪费人浪费钱,图啥?吃饱了撑的啊?
好好的铺子交给你,你就好好做,别折腾有的没的!
为这事儿黄老板的老婆在家里没少闹腾说风凉话,告黄掌柜的状,说他不好好做生意整天搞歪门邪道,让黄老板不要再用他。
黄掌柜也知道厉害,只得满口应承。可他心里自然是不爽的,不但恨自己二婶,更恨柳大掌柜。
二婶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还不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谁干的?
指定是柳如归那个道貌岸然的臭家伙!
黄掌柜正不爽呢,伙计来报说有个本家的娘子要来帮忙勾发网,她以前跟聂青禾家做活儿的,熟得很。
黄掌柜脱口就让她滚,什么本家的,本家算个屁,他婶娘还是本家呢,还不是整天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个女人算老几?自己就得见她?刚骂完,他眼瞅着小伙计出去,又赶紧把人喊回来。
“她说以前在小丫头家做事儿的?”
“嗯哪。”
“让她来!”
黄娘子满心激动,她认识一个走街串巷专门给妇女治病的刁道婆,刁道婆讲有个她本家的黄老板也在找人勾那劳什子发网,和柳记出来的一样,还怪好戴的呢。
黄娘子当即就表示想去黄记做工,聂青禾把勾发网的技术教给她就是她的,她爱去哪里做就去哪里做,谁也管不着。
等她用聂青禾教的东西赚大钱回头打聂青禾和聂母的脸面,那才爽呢!看不气死聂母和聂青禾的。
她刚才听说黄掌柜请的娘子们都不能正确地勾发网,顿时得意得不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光明前途。自己一来就能做黄记的管事儿婆子,拿双份钱,不比聂母强?看聂母还敢给自己脸色的。
到时候自己回去把老姊妹一叫,都来这里勾发网,让聂母无人可用!
等黄掌柜出来,她听着重重的脚步声登时吓得赶紧低头噤声,大气都不敢喘。
黄掌柜懒得和她嗦有的没的,直接问她和聂青禾多熟等等,最后说交给她一个任务,办成了有好处,办不成滚蛋以后也别到跟前丢人现眼。
黄娘子顿时冷汗都下来了,这黄掌柜脾气可真大。
她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儿,勾发网她很熟的,可以当场演示,“我勾的和聂姑娘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教给其他娘子。”
黄掌柜摆手冷冷道:“用不上你,那玩意儿我的人早弄出来了,有的是人勾不缺你一个。”
虽然自己的人并没有把勾发网技术完全破解,可黄掌柜怎么会承认呢?他颐指气使地使唤黄娘子:“你回去问问那丫头,愿不愿意到我铺子来做活儿,我给她的保管比柳家给的多。你要说和成了,以后你就来我铺子干,说不成也别说什么本家,天下姓黄的乌泱乌泱的,不差你一个。”
什么???!!!
黄娘子傻眼了,怎么的还让她回去求聂青禾?说好的让自己来大展拳脚,可以当个管事婆子赚大钱,回去打聂青禾和聂母的脸呢?
这……她还想说啥,不过看黄掌柜那凶巴巴不耐烦的神情,半个字也不敢说,只得战战兢兢地告退了。
黄掌柜嗤了一声,这些没见识又粗鄙的穷娘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