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陛下,郑大人求见。”

萧邺这边本是由着常进保在为他更衣,听到这话时,他睁开了眼,有些不耐烦地一挥袖子对常进保说道:“行了行了,别弄了。”

常进保便识趣地退到一边。

进来传话的小太监还跪在地上,没有萧邺的许可,他也不敢起来,更何况萧邺还没回话,是不是要见。

见这个情形,常进保也不忍让小太监一直跪在地上,就问了一句:“陛下,去不去见郑大人?”

萧邺像是十分认真地在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物,仿佛没听见常进保的话一般,半晌也不说话。

常进保心里突突地跳,一遇上郑大人,皇上就是格外地烦躁,他知道皇上是不想去见郑大人的,可是迫于无奈又不得不见,所以便故意要晾郑大人一会儿。

等了许久,萧邺终于发话:“不见。”

见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还不动作,萧邺又重复了一遍:“朕说不见,你没听到吗?赶紧回话去。”

小太监也很想立刻去回话,但想到郑大人方才对他说的话,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陛,陛下,郑大人说了,今日见不到您,他是不会走的。”

郑大人也很了解皇上。

若萧邺方才还只是仅有几分烦躁,这会儿听到太监复述郑誉的话,他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好啊,他喜欢等就等着吧。”

难不成他还想用自己来威胁他,他凭什么,他算什么东西。

萧邺往出走,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挡住他的去路,他一怒,正要发火,常进保赶紧上前来呵斥道:“还不滚开!”

小太监也是没点眼力见,见萧邺这般了,还不死心地想要继续问:“皇,皇上,郑大人那边……”

只听常进保怒吼了一声:“滚开!”

小太监这才晃晃悠悠地挪开了位置。

萧邺怒气冲冲地往出走,常进保小跑着跟了上去。

“陛下,这是去哪儿?还没用早膳呢。”

萧邺哼了一声,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奴才想,郑大人这么早进宫来,或许是有什么急事?”

“他能有什么急事,又是来教育朕的。”

“他平时说的那些,朕都快能背下来了。”

要不就是督促他勤勉政事,要不就是教育他处事要谨慎多加考虑,不能冲动行事。

再不然就是在他面前回忆他父皇。

对了,还有一件事,郑誉是必定会提起的,那就是关于皇子的事。

他都能想到郑誉会怎么说。

“后妃早日诞下皇子,有助保皇室昌盛繁荣。”

“您也是时候该考虑了。”

“先皇像您这般大的时候,膝下已有几子了。”

“为人夫,为人父,陛下也能更加稳重行事,不至浮躁急切。”

想到这些,萧邺就心烦气躁。

郑誉说这么多,归根结底就一个目的,希望他早日跟郑容汐同房,也好让郑容汐有机会生下皇子,那么郑容汐的儿子便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这个算盘打得是真好,但郑誉算漏了一点,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皇上,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常进保见萧邺似乎是若有所思一般只顾着往前走,也不知要往哪儿去。

萧邺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好:“去崇信殿。”

“是。”

“郑大人好像就是在殿外候着呢。”

常进保提醒了一句,怕萧邺去到殿外看到郑誉又是一顿火气。

萧邺当然知道,不过他也不能为了避开郑誉而不理政事,既然早晚都要见的,那就见吧。

最多他忍着多听几句郑誉的唠叨。

郑誉这个人,他是再了解不过了。

有名的固执古板,如果说他今日真不去见他,他还真能在殿外等上一整日。

依他看来,郑誉若是因此病了,那便是最好不过。

可他不能这般意气用事。

郑誉在朝中有极高的威望,即便是是在百姓当中,也是有很高的声誉,如果真出了这等事,他必定是处于不利位置的。

郑誉倒是落了个贤臣的名号,他可是成了不闻忠言的昏庸皇帝。

来到崇信殿外,只见一六十上下,身形偏瘦,留着长须,穿着一身深紫朝服的男人,此人正是郑誉。

郑誉果然一直等在殿外。

萧邺没好气地看了郑誉一眼,径直往殿里走,常进保向郑誉行礼,道:“郑大人起得早呀,久等了吧,赶快进来吧。”

郑誉微微一点头,便跟着进了殿中。

“不知郑大人这么早进宫觐见,所谓何事?”

其实萧邺与郑誉本来是极为熟悉的人,更可算得上是师生关系,过去两人之间若无外人在时本不是这般说话的,但萧邺今日心中有火,便故意这般,想讽刺郑誉几句。

郑誉为官多年,如何听不出萧邺话中带刺,加上他更是了解萧邺。

郑誉躬身行了个礼,缓缓说道:“陛下,老臣是代表朝中所有大臣而来。”

一听郑誉的这句话,萧邺就知道又没什么好事。

他忍住自己心中的烦闷,耐着性子问了一句:“那郑大人今日到底有什么事?”

“陛下已登基五年,后宫一直无所出,臣等以为是否需要选些新人进宫?”

“陛下应该知道,皇室血脉是十分重要的。”

“若是如今后宫没有陛下喜欢的,不如再挑新人入宫。”

萧邺却反问一句:“郑大人难道忘了朕的皇后还是你的女儿?”

“老臣未曾忘记,送她入宫原意是想她好好伺候皇上,为郑家尽忠,但她似乎未能得到皇上欢心。”

“若是让别的妃嫔先于皇后诞下子嗣,那便称不上是正统所出,郑大人是不是又觉得不合适了?”

“延续皇室血脉并非一定要她所出,若是皇上喜欢,后宫中任一妃嫔都是一样。”

“是吗?”

“此为老臣心中所想,肺腑之言。”

“但是……”

萧邺冷笑一声,果然,他就知道,郑誉还有后话。

“但是什么?”

“须家世清白,出身不可低微,得容臣与朝中大臣仔细挑选过。”

萧邺盯着郑誉,不说话。

好一招以退为进,说来说去,还不是要让他的女儿先诞下皇子。

看起来像是给了他选择的,可合不合适,是否能进宫还需要他说了算,摆明了是变着法地逼他与郑容汐合房。

萧邺本没有这个意思,但听郑誉这么说,那就让他看看,是不是真能给他选几个新人入宫来。

“郑大人所言极是,那不如这事就交由郑大人去办吧。”

“郑大人的眼光朕是放心的,到时候由你先选过之后,再将画像送到朕这里来。”

“是。”

“郑大人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朕要批阅奏折了。”

“臣还有几件事需向陛下禀报。”

萧邺拧紧了眉,不悦道:“说。”

等到郑誉说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萧邺没想到郑誉说有几件事还真的是有几件事,事无巨细,无一遗漏,听得他有些发困。

在他看来大多是些琐碎的小事,并无极重要的事。

在郑誉一一禀报后,萧邺都已经听累了。

“好了,朕知道了,这些都由郑大人看着办吧。”

“朕累了,郑大人下去吧。”

“是,老臣告退。”

终于送走了郑誉,连萧邺都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常进保在一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偷笑了一声。

萧邺耳聪目明,眼尖地注意到了常进保的这一举动,问道:“你笑什么呢?”

常进保跟在萧邺身边多年,关系也更亲近些,他回道:“奴才是觉得郑大人虽年事已高,可还是精神矍铄,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老……”

常进保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因为他注意到了萧邺看他的眼神。

“说呀,还有老什么?”

常进保摇了摇头,适时闭嘴:“没,没有了。”

“朕看他是老古板,老顽固才是。”

老奸巨猾。

常进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默默地听着。

郑誉刚走没多久,忽然一个人影匆匆闯进殿中,常进保定睛一看,竟是皇后娘娘。

他赶紧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郑容汐随意点了点头,便在殿中四处张望着,一时间竟忘了向萧邺行礼。

这也难怪她如此。

她今日本是在自己宫中的,但兰心突然来报说是她父亲进宫了,许久未见父亲,她一时欣喜,也未曾管合不合理,便直接跑到崇信殿中来了。

这会儿,在殿中四下张望了一番却不见人影,郑容汐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

果然她是晚来了一步吗?

从郑容汐进来起,萧邺便一直盯着郑容汐。

见她对他视而不见,一番寻找之后,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萧邺不知为何,十分不悦。

“皇后精神还真是好!”

从她进入殿中到此刻,这么长的时间,她只顾着找人,像是没看见他一般,更别说是行礼了。

萧邺的讽刺郑容汐不是没听出来,不曾见到父亲,她的心也就落了回来,转身恭恭敬敬地向萧邺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朕还以为自己坐在这皇后看不见呢。”

郑容汐想到自己决定要在萧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是臣妾的错。”

在萧邺面前,说谎只会起反效果。

想到这里,郑容汐诚实答道:“臣妾许久未见父亲,十分想他,听说父亲今日进宫来,所以这才冒失闯进宫中,失礼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萧邺盯着郑容汐上下打量着,忽然道:“皇后昨夜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朕还以为且得休养几天,没想到今日一见,皇后这般有活力,想来朕倒是不必担心了。”

听到萧邺提起昨夜的事,郑容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毕竟是属于两人间的私密事,还有外人在场,郑容汐实在有些尴尬。

见郑容汐许久不说话,萧邺不满地道:“杵在那做什么,过来给朕研墨!”

他就是见不得郑容汐这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