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郑大人求见。”
萧邺这边本是由着常进保在为他更衣,听到这话时,他睁开了眼,有些不耐烦地一挥袖子对常进保说道:“行了行了,别弄了。”
常进保便识趣地退到一边。
进来传话的小太监还跪在地上,没有萧邺的许可,他也不敢起来,更何况萧邺还没回话,是不是要见。
见这个情形,常进保也不忍让小太监一直跪在地上,就问了一句:“陛下,去不去见郑大人?”
萧邺像是十分认真地在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物,仿佛没听见常进保的话一般,半晌也不说话。
常进保心里突突地跳,一遇上郑大人,皇上就是格外地烦躁,他知道皇上是不想去见郑大人的,可是迫于无奈又不得不见,所以便故意要晾郑大人一会儿。
等了许久,萧邺终于发话:“不见。”
见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还不动作,萧邺又重复了一遍:“朕说不见,你没听到吗?赶紧回话去。”
小太监也很想立刻去回话,但想到郑大人方才对他说的话,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陛,陛下,郑大人说了,今日见不到您,他是不会走的。”
郑大人也很了解皇上。
若萧邺方才还只是仅有几分烦躁,这会儿听到太监复述郑誉的话,他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好啊,他喜欢等就等着吧。”
难不成他还想用自己来威胁他,他凭什么,他算什么东西。
萧邺往出走,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挡住他的去路,他一怒,正要发火,常进保赶紧上前来呵斥道:“还不滚开!”
小太监也是没点眼力见,见萧邺这般了,还不死心地想要继续问:“皇,皇上,郑大人那边……”
只听常进保怒吼了一声:“滚开!”
小太监这才晃晃悠悠地挪开了位置。
萧邺怒气冲冲地往出走,常进保小跑着跟了上去。
“陛下,这是去哪儿?还没用早膳呢。”
萧邺哼了一声,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奴才想,郑大人这么早进宫来,或许是有什么急事?”
“他能有什么急事,又是来教育朕的。”
“他平时说的那些,朕都快能背下来了。”
要不就是督促他勤勉政事,要不就是教育他处事要谨慎多加考虑,不能冲动行事。
再不然就是在他面前回忆他父皇。
对了,还有一件事,郑誉是必定会提起的,那就是关于皇子的事。
他都能想到郑誉会怎么说。
“后妃早日诞下皇子,有助保皇室昌盛繁荣。”
“您也是时候该考虑了。”
“先皇像您这般大的时候,膝下已有几子了。”
“为人夫,为人父,陛下也能更加稳重行事,不至浮躁急切。”
想到这些,萧邺就心烦气躁。
郑誉说这么多,归根结底就一个目的,希望他早日跟郑容汐同房,也好让郑容汐有机会生下皇子,那么郑容汐的儿子便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这个算盘打得是真好,但郑誉算漏了一点,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皇上,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常进保见萧邺似乎是若有所思一般只顾着往前走,也不知要往哪儿去。
萧邺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好:“去崇信殿。”
“是。”
“郑大人好像就是在殿外候着呢。”
常进保提醒了一句,怕萧邺去到殿外看到郑誉又是一顿火气。
萧邺当然知道,不过他也不能为了避开郑誉而不理政事,既然早晚都要见的,那就见吧。
最多他忍着多听几句郑誉的唠叨。
郑誉这个人,他是再了解不过了。
有名的固执古板,如果说他今日真不去见他,他还真能在殿外等上一整日。
依他看来,郑誉若是因此病了,那便是最好不过。
可他不能这般意气用事。
郑誉在朝中有极高的威望,即便是是在百姓当中,也是有很高的声誉,如果真出了这等事,他必定是处于不利位置的。
郑誉倒是落了个贤臣的名号,他可是成了不闻忠言的昏庸皇帝。
来到崇信殿外,只见一六十上下,身形偏瘦,留着长须,穿着一身深紫朝服的男人,此人正是郑誉。
郑誉果然一直等在殿外。
萧邺没好气地看了郑誉一眼,径直往殿里走,常进保向郑誉行礼,道:“郑大人起得早呀,久等了吧,赶快进来吧。”
郑誉微微一点头,便跟着进了殿中。
“不知郑大人这么早进宫觐见,所谓何事?”
其实萧邺与郑誉本来是极为熟悉的人,更可算得上是师生关系,过去两人之间若无外人在时本不是这般说话的,但萧邺今日心中有火,便故意这般,想讽刺郑誉几句。
郑誉为官多年,如何听不出萧邺话中带刺,加上他更是了解萧邺。
郑誉躬身行了个礼,缓缓说道:“陛下,老臣是代表朝中所有大臣而来。”
一听郑誉的这句话,萧邺就知道又没什么好事。
他忍住自己心中的烦闷,耐着性子问了一句:“那郑大人今日到底有什么事?”
“陛下已登基五年,后宫一直无所出,臣等以为是否需要选些新人进宫?”
“陛下应该知道,皇室血脉是十分重要的。”
“若是如今后宫没有陛下喜欢的,不如再挑新人入宫。”
萧邺却反问一句:“郑大人难道忘了朕的皇后还是你的女儿?”
“老臣未曾忘记,送她入宫原意是想她好好伺候皇上,为郑家尽忠,但她似乎未能得到皇上欢心。”
“若是让别的妃嫔先于皇后诞下子嗣,那便称不上是正统所出,郑大人是不是又觉得不合适了?”
“延续皇室血脉并非一定要她所出,若是皇上喜欢,后宫中任一妃嫔都是一样。”
“是吗?”
“此为老臣心中所想,肺腑之言。”
“但是……”
萧邺冷笑一声,果然,他就知道,郑誉还有后话。
“但是什么?”
“须家世清白,出身不可低微,得容臣与朝中大臣仔细挑选过。”
萧邺盯着郑誉,不说话。
好一招以退为进,说来说去,还不是要让他的女儿先诞下皇子。
看起来像是给了他选择的,可合不合适,是否能进宫还需要他说了算,摆明了是变着法地逼他与郑容汐合房。
萧邺本没有这个意思,但听郑誉这么说,那就让他看看,是不是真能给他选几个新人入宫来。
“郑大人所言极是,那不如这事就交由郑大人去办吧。”
“郑大人的眼光朕是放心的,到时候由你先选过之后,再将画像送到朕这里来。”
“是。”
“郑大人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朕要批阅奏折了。”
“臣还有几件事需向陛下禀报。”
萧邺拧紧了眉,不悦道:“说。”
等到郑誉说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萧邺没想到郑誉说有几件事还真的是有几件事,事无巨细,无一遗漏,听得他有些发困。
在他看来大多是些琐碎的小事,并无极重要的事。
在郑誉一一禀报后,萧邺都已经听累了。
“好了,朕知道了,这些都由郑大人看着办吧。”
“朕累了,郑大人下去吧。”
“是,老臣告退。”
终于送走了郑誉,连萧邺都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常进保在一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偷笑了一声。
萧邺耳聪目明,眼尖地注意到了常进保的这一举动,问道:“你笑什么呢?”
常进保跟在萧邺身边多年,关系也更亲近些,他回道:“奴才是觉得郑大人虽年事已高,可还是精神矍铄,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老……”
常进保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因为他注意到了萧邺看他的眼神。
“说呀,还有老什么?”
常进保摇了摇头,适时闭嘴:“没,没有了。”
“朕看他是老古板,老顽固才是。”
老奸巨猾。
常进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默默地听着。
郑誉刚走没多久,忽然一个人影匆匆闯进殿中,常进保定睛一看,竟是皇后娘娘。
他赶紧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郑容汐随意点了点头,便在殿中四处张望着,一时间竟忘了向萧邺行礼。
这也难怪她如此。
她今日本是在自己宫中的,但兰心突然来报说是她父亲进宫了,许久未见父亲,她一时欣喜,也未曾管合不合理,便直接跑到崇信殿中来了。
这会儿,在殿中四下张望了一番却不见人影,郑容汐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
果然她是晚来了一步吗?
从郑容汐进来起,萧邺便一直盯着郑容汐。
见她对他视而不见,一番寻找之后,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萧邺不知为何,十分不悦。
“皇后精神还真是好!”
从她进入殿中到此刻,这么长的时间,她只顾着找人,像是没看见他一般,更别说是行礼了。
萧邺的讽刺郑容汐不是没听出来,不曾见到父亲,她的心也就落了回来,转身恭恭敬敬地向萧邺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朕还以为自己坐在这皇后看不见呢。”
郑容汐想到自己决定要在萧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是臣妾的错。”
在萧邺面前,说谎只会起反效果。
想到这里,郑容汐诚实答道:“臣妾许久未见父亲,十分想他,听说父亲今日进宫来,所以这才冒失闯进宫中,失礼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萧邺盯着郑容汐上下打量着,忽然道:“皇后昨夜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朕还以为且得休养几天,没想到今日一见,皇后这般有活力,想来朕倒是不必担心了。”
听到萧邺提起昨夜的事,郑容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毕竟是属于两人间的私密事,还有外人在场,郑容汐实在有些尴尬。
见郑容汐许久不说话,萧邺不满地道:“杵在那做什么,过来给朕研墨!”
他就是见不得郑容汐这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