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冲喜

却说那日宝玉喝了符水后,仍然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模样,王夫人连忙叫人将马道婆再次请来。

“我看二爷这次是招了个大邪祟,我那符水只是将二爷身上的瘴气除了,可二爷体内还留存一些煞气。”马道婆绕着宝玉的床榻走了一圈,装模作样地说到。

王夫人一听便急了,禁不住流下泪来。“那可如何是好?马道婆,宝玉是你的干儿子,你可得为他好好想办法。”

“太太放心,这煞气要去除也很简单,只不过这事对于府上来说,必得慎重些才好。”

看到马道婆吞吞吐吐的,就是不说有什么办法,王夫人不耐烦起来。“你有什么法子快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做什么?我只要我的宝玉好就行了。”

“太太,这煞气最怕的就是喜气,为今之计还是要太太给二爷择一门亲,好冲冲喜。”

冲喜?王夫人心里一惊,想起之前入宫和贤德妃商量好的,关于宝玉婚事的打算。

“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

马道婆摇了摇头:“太太您想一下,有什么事能比成家之事喜气更重?为了二爷,还请太太尽快决断。”

王夫人心里犹豫不定,偏偏此时宝玉又醒了过来。只见他睁眼看到王夫人一行,也不知行礼问好,只一味憨笑。嘴里念念有词的,都是金钏及晴雯的名字。

这副场景深深刺激到王夫人,她当下决定就按照马道婆说的办。立马叫人往宫中给贤德妃传信,征求她的意见。

没过几日,宫中便传来消息,同意此事就按王夫人的意思办。并将宝二奶奶的人选,定了薛家宝钗。

贾母得到这个消息时,正是她重病之时。她心中又惊又怒,立时召集贾政夫妇,来荣庆堂问话。

“我不过病了一场,老二家的就着急忙慌给宝玉定亲,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还当我是府上的人吗?”

贾政夫妇刚进门,还未来得及行礼问安,就听到贾母的兴师问罪之语。

平日里极其孝顺的贾政,当即解释道:“母亲容禀,宝玉这病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太太她万般无奈之下才求神问道,得了个冲喜的法子,这才着急给宝玉定了亲事。母亲也病着,宝玉这小儿的事怎好劳动母亲受累。”

这件事其中的隐情,贾母怎会不知。她生气的点在于,与宝玉定亲的人是薛宝钗,而不是自己的外孙女黛玉。

故而她并不回贾政的话,而是朝王夫人问道:“宝玉成亲是为了冲喜,这我当然清楚。我想知道,为何定亲的对象是薛家丫头?”

这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愿意宝钗嫁进来,被问话的王夫人却不慌不忙,毕竟她有贾府最金贵的娘娘撑腰。

“回老太太,媳妇只是将宝玉需要冲喜一事,向娘娘禀明。谁知娘娘却直接传了口谕,要将宝丫头定给宝玉,媳妇并不知晓是何缘故。”

“你不知道才算怪事!”贾母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王夫人搞的鬼,奈何如今她已经没有法子治这个蠢媳妇了。

“娘娘这般做,必定有她的道理,便按照她的意思来。只是老二家的,昔日省亲园子是怎么盖起来的?还望你心中有数,以后要多为此事筹谋。”

既然木已成舟,贾母再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依从贤德妃的意思。

“老太太说的是,媳妇必定好好想办法,林家的银钱不会白花,大姑娘的终身,我也会多多上心的。”

见王夫人对黛玉的事,在表面上还算诚心,此时又有贾政在场。贾母不好再无故为难她,只得放他们夫妇二人走了。

贾政夫妇走后,贾母只觉头疼无比。她刚刚虽说把黛玉的终身交给王夫人了,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她必定不会如何上心。到头来,还是需要自己这把老骨头来想办法。

躺在榻上斟酌了一会,她开口叫住鸳鸯。“你一会去找赖大管家,让他把近些年贾氏家族中,年龄在十六到二十岁之间的嫡子名单,誊抄一份给我拿来。”

鸳鸯当即领命,却又忍不住问道:“老太太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还要从中给林姑娘选夫君不成?”

“唉,如今再没旁的法子,宝玉和薛家丫头定了亲,总不能让玉儿做二房。咱们府上对不住玉儿,又不能放她走,只能这样办了。”

贾母何尝不知,这样会委屈黛玉,但贾府现下无论如何,都拿不出二十万两银子来。

她本身因宝玉之事,就正在病中。如今又对黛玉有愧,心中不免愧疚难当,这病反而越发严重起来。

那边既得了贾母的默许,王夫人立马就准备东西,寻媒人往梨香院提亲去了。

这一下,宝玉与宝钗定亲的消息,不到半日就传遍荣国府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潇湘馆也不例外。

而黛玉上回旧疾复发,未请大夫看诊,这病也就一直缠绵不去,如今还在床榻上修养着。

潇湘馆的丫头们知道,黛玉与宝玉之间的感情不好判定,是以刻意将这些消息拦至门外,不让黛玉知晓。

一朝夙愿得偿,纵使笼罩于宝玉生病的阴影下,王夫人也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不同于王夫人的纯粹高兴,此时的梨香院中,却是又喜又忧。

薛姨妈和薛宝钗正坐在房里,对今日贾府提亲的聘礼单子。因事急从权,此次定亲并未走三书六礼,而是直接下了聘书。

此时此刻,她们喜的便是这门亲事终于定下来了,忧的是宝玉如今病重,还不知未来到底如何。

“钗儿,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宝玉这病日后若是好不了了,如今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嘛。”

薛姨妈左思右想,心里还是有些慌乱。近日宝玉生病,王夫人将消息瞒的滴水不漏,大家都不知道宝玉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况且之前薛姨妈和王夫人提定亲之事时,王夫人总是顾左右而言它。而今却手忙脚乱地来提亲,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们也没有其他法子不是吗?哥哥远走他乡做生意,如今也没个名堂。近日好几家铺子的掌柜,欺我们孤儿寡母,给咱们报假账。若是再不想办法,这家业迟早要在我们这一代败完。”

“现在姨妈来提亲,我们已经应了,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说我嫁过去,有荣国府的名头在那,那些掌柜的必定不敢再糊弄咱们,哥哥在外做生意,也能稳当一点。”

看着不过二八年华,却比自己还稳重的女儿,薛姨妈只觉心中酸涩难当。“可要是宝玉有个三长两短,我的钗儿该如何自处?”

闻言宝钗笑了一下,将自己手中的礼单换了一页。“这个妈更要放心,整个贾府除了娘娘,宝玉便是最贵重的人。如今不见他们继续请大夫,想必还是有法子的。”

到底有没有法子?此时母女俩心里都明白得很,只是谁都不愿意说出答案。

看薛姨妈依旧愁眉不展,宝钗又另起话题。“我到不担心宝玉,他身体好不好,与我的打算无关。我担心的是老太太,她一向属意林姑娘做孙媳妇,如今被我占先,她心里指不定怎样膈应我呢。”

说起这个,薛姨妈倒不如何担心,反而笑了起来。“我家钗儿本事我是知道的,老太太就是因这事针对你,凭我儿的性情能力,不过几日便能处理好。况且老太太年事已高,能让我儿依靠的,始终是你姨妈这个管家太太。”

母女俩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到忘了诸多烦忧。

转眼间已过去了半个月,荣国府上到主子下到仆人,都在如火如荼地准备宝玉的婚事。

一直在潇湘馆休养的黛玉,这几日身子渐渐好转。便带着紫鹃出来,在园子里散散心。

谁知刚出来一会,就有微风渐起,紫鹃恐黛玉吹风着凉,就回去给她取披风了。

黛玉不愿在原地等待,独自慢慢走着等紫鹃回来。刚走到沁芳桥那边山石背后,忽听两个人嘀嘀咕咕在那里说话。

虽说偷听他人说话不太好,可黛玉却从只言片语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才停下脚步去听。却听不出到底是谁的声音,也听不清他们叨叨的是些什么话。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她慢慢的走过去。到了跟前,听到是两个丫头正在那说什么婚事,便凝神细听。

“我知道最近阖府都在忙宝二爷和宝姑娘的婚事,我也不是什么闲人,凭什么是个人都能来吩咐我做事。”

猛然听到的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黛玉心头乱跳。这个满嘴抱怨的丫头,是贾母院子里的玻璃,她说的话必定有可信之处。

黛玉心乱如麻,只好自己略定了定神,又继续往下听。

只听另一个丫头回道:“你再忍忍吧,待宝二爷成婚,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林姑娘了。”

“林姑娘还未及笄,不会这么快的吧?”

那丫头见玻璃不信,忙补充到:“我亲耳听到,咱们老太太和太太、二奶奶商量事。头一宗,是给宝二爷娶宝姑娘冲什么喜;第二宗,就是要给林姑娘说亲呢。”

听到这里,黛玉已经呆了。

那丫头却不知背后有人,只管继续说道:“往日林姑娘和宝二爷情谊深厚,老太太也乐见其成,我还以为宝二奶奶必定是林姑娘。哪知半路杀了个程咬金,宝二奶奶的位置竟花落宝姑娘了。林姑娘那样爱哭,还不知道如今要哭成什么样呢?”

玻璃也点头到:“是啊,林姑娘必定伤心至极。你方才说,老太太他们给林姑娘说婆家,不知定下来没?”

“定到没定下来,只是听老太太说,咱们林姑娘不嫁出去,夫君要在贾氏宗族里挑呢。”

这说法倒是让玻璃奇了一下,“咦,这不对吧?整个贾氏也就咱们府上和宁府,算得上是勋贵之家。剩下几房都是不成器的,多的是没米下锅的人家。林姑娘虽父母双亡,可好歹也出身于书香世家。怎能胡乱给她配对呢?”

她对面的丫头回到:“这我倒是不知,只听他们说已经找了嫡子名单,正在慢慢寻摸合适人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