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安居士李清冥微微皱眉。
狠狠白了青儿一眼,这妮子真是太调皮了,明知道我平生最厌庸才,却偏偏让我和这些庸材去做什么文会。
明知道青儿是故意报复自己,可是青儿此刻代表的是藕花楼,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不接也得接,否则坏了藕花楼的名声,也等于是坏了自己的名声。
李清冥脑筋微转,顿时有了主意,朗声笑道:“也说不上是什么文会,就算是与各位文友探讨一番诗文罢。”
“我也正想借这个机会,解决一个诗文上的难题。”
堂堂素安居士,在诗文上竟也会遇到难题?
如果说之前是喜出望外,现在‘才子’们可就是惊喜了。
知客堂中顿时安静下来,就连包正也心中好奇,抬头望着珠帘后的这位大才女。
李清冥接道:“世人都传我天生诗才,却很少人知道我李素安也有词穷之时。
去岁春日我曾登山,当时就想做诗一首,却不想那日偏偏诗才枯竭,勉强做了前两句,却是文采全无,枯燥无物。后来我苦思冥想,却始终想不出有何妙句能够挽救此诗......”
“这半首绝句,如今竟成我心中魔障,破之极难。今天就请各位‘才子’集思广益,若有人能接出妙句,当为今日文魁!”
“李姐姐,您真是太狡猾了。”
青儿撅起小嘴儿,有些不满地白了李清冥一眼。
说什么做不出下面的半首诗,鬼才信你。
白素向来喜欢读书,在诗词方面造诣不浅,她虽然性子顽劣不喜诗文,在姐姐身边熏都熏成内行了。
如何会不知李清冥这是不耐与这些‘才子’交流,才故意出个难题,想要尽早结束这所谓的文会。
就凭楼下这群庸才,怕是连一个照面都接不住,就要灰溜溜的离开了。
李清冥嘿嘿一笑,心说你个小鬼头,跟姐姐来这套?也不看看我素安居士是何等样的手段。
“各位才子,可要听清楚了。这前两句是: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山顶上......普普通通,普普通通,文采全无,李素安让各位见笑了。”
说完便不再开口,静等楼下的‘才子’们知难而退。
其实她也不全是戏耍众人,那日春游登山,原本是有心要做一首厉害的逆挽诗,讲究是前两句平平无奇,后两句惊雷炸起。
这种诗不讲诗词功底,却最考灵气和急智,是诗词大家们最爱玩的游戏。
李清冥也是有意挑战自己,做出前两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后文,结果还真把自己给难住了。
一直憋到下山,都没想出足够精彩的后文。
后来苦思冥想,虽然有了下文,却总觉美中不足,也就把这首诗按下不再提及,市间自然没人知道素安居士又做了新诗。
今天被青儿阴了一把,李清冥干脆拿出这半首诗为难楼下的才子们,本来也没期望能有谁做出精妙绝句,让这些人知难而退也就是了。
如此,既于她文名无损,反倒显出素安居士的豁达心胸。
“这......这两句......这是半首逆挽诗啊?”
“精妙,......真是太精妙了,让人难接下文。子丹兄啊,你素来诗才出众,可有下文?”
“难!难!难!各位还是不要来问我了。这是连居士都被难住的绝句,我有何德何能,敢续后文?”
“是啊是啊,并非是我等无才,实是居士大才,我等不如也。”
“虽败犹荣,虽败犹荣......”
楼下的才子们也不是傻子,李清冥前半首诗一出,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这个时候就需要互相吹捧,互给台阶了。
反正大家都作不出后两句,不算丢面皮,回头还可吹嘘曾与素安居士谈论诗文,获益匪浅云云。
牛大刚不是什么读书人,眼光却十分毒辣,低声笑道:“素安居士分明就是看不上这些庸才,故意出了个难题,什么文会啊,俺老牛看这便要结束了。”
陈三苦笑道:“牛老大,你这不是把咱们自己也骂进去了?”
“哈哈,算上白大人,咱们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真汉子,跟这帮酸腐文人怎会相同?”
牛大刚抄起桌上没吃完的茶点就要往袖子里塞,见包正皱眉苦思的样子,奇道:“大郎,准备走啦。你在想什么,难道还真要应那婆娘的歪诗吗?”
包正心中正是惊奇万分。
这首逆挽诗,他不但读过,而且还是全的!
正是蓝星历史上著名的才子唐寅唐伯虎所作。
唐寅一生才华出众,诗词自然是妙的,可惜就是格局不足,多陷入缱绻温柔,可这首诗却是一振胸怀,文字雄壮,令后人称羡。
他惊的是两个世界竟有如此巧妙的联结,在上世蓝星有个叫唐伯虎的家伙偶得全诗佳句,在这个世界有位才女佳人却只得了半首......
脑中回荡着这半首逆挽诗,包正下意识地吟诵道;“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山顶上......”
知客堂中顿时一静,两双妙目透过珠帘,看向了包正。
牛大刚陈三和白玉堂愣愣地望着他,包大郎这是要当众丢了大家的面皮吗?你要是做不出下两句,就别随便开口啊。(是陈三,前文误写成陈二,已改正)
“举头红日白云低!”
包正念出第三句的时候,一道道惊讶的目光齐齐射来。
这句单看也只是中规中矩,其实算不得上佳。可前两句写的是登山之难,一上一上,慢慢抵达山顶,仿佛看到一位弱女子汗湿罗衣的样子。
到了这一句,终于登顶巅峰,举头就是红日,白云低于足下,顿时令人如释重负,为这位登山女子暗暗喝彩。
原本是中规中矩的一句,就此成了佳作。
至于素安居士乃当朝大儒,不是什么弱女子......这很重要吗?文学就是需要适当夸张的!
“咦?”
李清冥美目微亮,竟有些开始期待包正的下文了。
包正慢慢吟出最后一句。
“万里江天都一望!”
“好诗!”
就连牛大刚这个不懂诗文的,都拍了桌子。
古来能称为好诗者,就是要让无知妇孺、不文白丁都能够听的懂,听的击节赞叹。
堂中顿时鸦雀无声,李清冥一把掀起拦在眼前的珠帘,远远望着包正,美目中异彩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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