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王氏都会被乖乖哄着去睡觉,这回却怎么都不依,抱着门柱死活不肯走,跟个孩子似的哇哇哭起来。
青黛看得心头发酸,不忍再看下去,转身上车,马车渐渐行驶起来,王氏突然挣开古妈妈,跌跌撞撞的往马车跑来,口里大喊着:“娃娃,布老虎。”
听着外面的叫喊声,青黛连忙叫停车夫,刚跳下车便把王夫人接了满怀,惊魂未定的问道:“夫人可有伤到?”
王夫人露出一个憨傻的笑,从袖笼里掏出一个针脚细密的布老虎,又掏出一个栩栩如生的白兔子,塞进青黛的手里,口齿不清的说:“布老虎,给……给絮絮玩,一起,玩。”
青黛抖着手将两个娃娃捧在手心,她绣工超群,一眼便认得出来,这娃娃上的走针与白日里,白氏送进宫的那一双鹿皮手套如出一辙。
忍耐了许久的泪珠潸然落下,望着眼前孩童一般心性的王氏,绽出一抹笑:“好,下官一定亲自将此物呈给娘娘,夫人且放心。”
王氏不懂她为什么哭,扭了扭身子,留下一句:“乖,不哭,”便转身跑回古妈妈身边,笑嘻嘻的和青黛挥手再见。
青黛一笑,拭去泪重新爬上车,往宫里去。
桂宫
青黛回来时虞妗还未歇下,刚沐浴完着一身亵衣靠在床边看书,听见动静头也不抬的问道:“是青黛回来了?”
青黛应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摆在虞妗触手可及的高几上:“奴婢带了一样东西回来。”
虞妗以为是虞德庸的打赏,满不在乎的说:“你拿着吧,事情办妥了?”
青黛笑道:“奴婢若真把这物件昧下,娘娘怕不是得怪我。”
“什么好东西值当我去怪你?”虞妗恋恋不舍的从手头的书上挪开视线,待看清面前的东西时,手里的书轰然坠地。
“这东西,谁给你的?”不过一瞬间,虞妗便红了眼眶,抖着手不敢去拿,又怕是做梦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个娃娃。
青黛叹了口气,说道:“奴婢今日见着王夫人了,看着精气神都挺好,冯太医诊治过,夫人头上的是陈年旧伤,怕是不好医治,只能慢慢来急不得,这两个小物件是奴婢走时,王夫人追着送出来的,要奴婢转交给您。”
虞妗用力咬着指尖,一吃痛眼里的泪便忍不住落,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伸向那个精致的布老虎,抓到手心时,蓦然泣不成声。
良久,虞妗已经止住了哭,青黛端着水伺候她净面,手里还拿着个布老虎不肯松开。
虞妗抱着布老虎蜷上榻,一边好似自言自语的说:“我出生时王家便出事了,我母亲整日为了王家的事奔波劳累,便没空闲照看我,就用她的旧衣缝制了一个这般大小的布老虎,我天天和它玩,同食同睡,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个布老虎不见了,我缠着母亲再给我做一个,恰好王家那会儿被判抄家流放,母亲愁得焦头烂额,我却在一旁为这一点小事烦她……”
说话声渐渐微弱,青黛再看时,虞妗已经抱着布老虎沉沉睡去,另一个白兔子孤零零得趴在高几上,青黛吹灭烛灯,轻缓的合上殿门。
摄政王府
冯宣从墙头上跳下来,往秦宴得书房走去。
“誉国公夫人今日又去太后娘娘那儿寻事儿了,”冯宣闷头汇报。
秦宴将手上的狼毫放在笔搁上,抬眼看他:“你能不能说些本王不知道的?”
太后娘娘太和殿前杖责誉国公夫人一事,如今已是满朝皆知,就连京畿大街上的幼儿都在传唱‘陈夫人不知羞,太和殿前脱裤头’的童谣。
虞德庸确实是丢人丢到家了。
冯宣一愣接着说:“娘娘给誉国公府连降两封懿旨,誉国公闭门思过,陈夫人褫夺封号。”
秦宴的眼眸越发冰冷:“就这些?”
冯宣不敢再卖关子,一股脑将誉国公府的事卖了个干净。
听到虞妗给自己老爹赐了个扬州瘦马时,秦宴笑了一声,冯宣很是惊奇,再要细看时,那一点浅浅的笑意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宴重新执笔,摆手让他退下,想了想又说:“守着王夫人的几个再盯些时候,若没有旁的动静再撤离不迟。”
想了想又说:“算了,等我从北地回来,再撤走。”
今日早朝,虞妗最后几乎算得上是愤而离去,气得围着御花园直打转。
这几日朝堂之上,先是为着呼揭战事吵得不可开交,后来战事一定,又在御史大夫的人选上争执不下。
前些时候,虞妗在呼揭战事上,给蒋韶玩了一把釜底抽薪,他便有样学样。
御史大夫一职位同副相,包括但不限于对百官公卿监察严审,虽是三公之中地位最低,却最易拿中百官把柄,比起活着的闻人珏,死去的曹千庆才是蒋韶真正的心腹。
虞妗有意借着秦宴出征这股东风,让他手底下,原任京北府尹的梁赞兼任御史大夫一职,谁知蒋韶表面上答应的痛快,背地里净使些阴招。
不过两日的功夫,外头就传遍了梁赞私德不修觊觎人妇,强抢不成将其丈夫当街打死的消息。
虞妗被蒋韶气得头昏脑胀,忍不住长呼一口气,梁赞算是废了。
气上了头,又忍不住怪秦宴怎么净招揽些蠢货。
实则这又如何能怪得上秦宴,他亦不是圣人,人的心思向来诡谲多变,又如何是他能掌控的。
况且以蒋韶的老辣,又如何会将御史大夫一职拱手让给秦宴的人,这不是敞着肚皮给人捅刀子吗。
虞妗气得七窍生烟不说,秦宴也不比她好多少,梁赞贪图美色他也是知晓,早在虞妗透露出有让他兼任御史大夫一职时,就已经点拨过他。
要他这段时日稍加提防,蒋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这个蠢货当街就被仙人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