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行针

她年幼的时候,爹爹曾抱着她坐在腿上,哄她说只要她好好学习医术,等到她及笄了,就送她一个药堂做及笄礼,这样她就能在自己的药堂,女扮男装,做自己想做的事。

海阔天空,随心所欲。

后来爹爹被御召入京,爹爹写信告诉她,太医院的大夫不能在民间私自开设药堂,他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在京都的同济药堂入股,等到她一及笄,就接她来京都。

还说让她放心,同济药堂的东家是他当年的同窗,同济药堂挑大梁的大夫就是从顾氏药堂出去的黄泽明。

这药堂就和自己家开的没有两样。

她盼着快快长大,盼着快快及笄,盼着赶紧上京和爹爹团聚,盼着到同济药堂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盼着,盼着,没有盼到自己的及笄礼,盼到了噩耗。

其实在爹爹出事之前,已经有了征兆。

年节的时候,爹爹没有回乾州,只是在送回乾州祖宅的年节礼里给她夹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短,只说她上京的事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他会亲自回乾州接她,在见到他之前,不论谁要接她或者送她来京,都不要相信。

都不要相信。

那个时候,爹爹就已经有危险了,而且在险象环生的环境里,他没有人可以相信。

作为女儿,她那时候在做什么?

她在被顾家的老太太,她的祖母,逼着交出炮制药材的方子,她在和她二叔顾奉节斗的死去活来。

她但是要是丢开顾氏药堂的事,直接上京,爹爹会不会就......

顾珞不敢想这些,一想心里就疼,呼哧呼哧的疼。

......

太子府。

箫誉一进了书房就朝喜宝道:“查出来了吗?”

喜宝点头,一脸严肃,“查到了,顾奉节是被宁陵的人接入京都的,在上京的路上,给顾奉节易容了,所以在茶肆的时候,咱们娘娘没有认出他来。

另外,奴才还查到,顾奉节入京,宁国公似乎并不知道,宁陵突然递折子,宁国公才知道顾奉节上京,他发了好大的火气,直接从宁陵手里把顾奉节带走了。”

箫誉一愣,“宁陵就让他带走了?”

这些年,宁国公府父子俩做什么事儿都是反着的拧着的,比仇人还敌视对方,恨不得直接将对方摁死那种。

若说宁陵是个软茬儿,宁国公从他手里把人截胡也就算了,偏偏宁陵有本事,宁国公已经屡屡在儿子跟前碰壁,这次宁陵特意把人从乾州接来,就这么被宁国公截胡了?

箫誉觉得没那么简单。

“还查到什么了?”

箫誉下垂的手,手指在桌面上划拉着。

喜宝立在对面,“别的倒是没有查到,就是今儿和娘娘找茬那个赵明栋,被宁国公府二爷宁孝安保释出去了。

赵明栋出去之后,没回宁国公府,去了铜钱胡同,那地方,正好是宁国公给顾奉节安置的住处。”

箫誉错愕的看着喜宝。

宁国公把人安置到铜钱胡同,宁孝安把赵明栋也送了铜钱胡同?他要做什么!

宁孝安就是宁国公府一条扶不上墙的死狗,宁国公对这个弟弟一向是厌恶有加,这俩人怎么混一块去了?

“你让人盯着顾奉节。”

喜宝立刻道:“这不用殿下说,奴才一早就留了人在那边盯着,一天十二个时辰顾奉节都在咱们视线里。

不过,奴才发现,宁陵似乎没有盯着顾奉节,好像人被宁国公截胡之后他就再也不上心了。”

喜宝说完,箫誉手指划拉着桌面没吭声。

喜宝默了默问出眼下最为关心的问题,“殿下,那咱们娘娘晚上去跟宁陵吃饭么?”

提起顾珞,箫誉阴沉的面容略略缓和,嘴角勾着一抹笑,“当然不去,她跟我出去呢。”

喜宝狐疑看着他家殿下,“当真?娘娘和您说定了?”

箫誉笑道:“这还用得着说么,我给她留了个话,说晚上去小春楼查顾奉节,你说她能不去?肯定去啊,说不定天不黑就在小春楼巴巴等着和我偶遇呢。”

一想到顾珞明明是在小春楼附近蹲守自己还偏要做出一副偶遇的样子,箫誉就乐的不行。

再一琢磨,自己到时候要是借着偶遇这个话题,顺便问问顾珞是怎么偶遇的,听着顾珞当着自己的面编点儿就跟话本子似的小谎话......

啧啧啧。

喜宝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家殿下,十分不看好他家殿下的笃定。

“殿下,奴才怎么觉得有点悬呢,您要不要做个第二套方案?”

箫誉一摆手,斩钉截铁,“什么第二套方案,没必要!”

夜幕降临。

喜宝抱臂立在小春楼门外大树下,瞧着前面不远处同济药堂的东家季卿献和黄大夫并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薛青央和他家娘娘,喜宝戳了戳他家殿下的胳膊。

脸疼么!

箫誉唯恐顾珞等得太久,不且天黑就来小春楼这边了,结果,没遇到要和他偶遇的顾珞,倒是在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之后,遇到了前来赴宴的顾珞。

看着旁边天灵盖往上冒醋气的男人,喜宝心头叹了口气,“殿下,您是上前和咱们娘娘偶遇呢,还是......”

箫誉一肚子无名火,狠狠瞪了一眼和顾珞并肩走在一起的薛青央,咬牙切齿道:“本王用第二套方案。”

要不是身份不合适,喜宝此刻十分想要打个口哨。

不过庆幸宁陵也定了小春楼,不然,他家殿下今儿夜里得上演一幕望妻石。

小春楼三楼包间,包间大门被店小二推开一瞬,宁陵正立在窗边朝外面的车水马龙看。

听到动静,他回头先看了顾珞一眼,然后目光在她眼睛上停留一瞬,又扫向旁边薛青央。

薛青央抿着嘴,一言不发低着头。

季卿献立刻堆笑上前,“让世子爷破费了。”

宁陵收了目光,指了旁边的椅子,“您客气,今儿的事本来就是宁国公府的不对,我来赔个礼再正常不过。”

顿了一下,等到四个人全都落座,宁陵捞起手边的茶壶给季卿献和黄大夫斟茶。

季卿献和黄大夫慌忙起身躬身,宁陵一把摁在季卿献的肩膀上,“也不单单是为了今儿的事,主要是,我有件事有求于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