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见

大山子明显是个不愿意多想的性格,摆摆手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他手搭在旁边一个学徒身上。

“顾哥,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大河子,和我一样,也是同济药堂的学徒,不过他师傅是李大夫。”

介绍完大河子,又指了另外两个,“这是大江子和大海子,他俩是打杂的小伙计,不过也跟着两位大夫学医术,就是没有拜师而已。”

听完大山子的介绍,刚刚还神色悲戚的薛青央满目惊恐看向旁边四位。

“大山子,大江子,大河子,大海子,那我要是留下来,是不是要给我改名叫大......大湖子?”

被大山子勾肩搭背的大河子就道:“美得你,东家早就定下名字了,留下来的两个,一个取名大井子,一个取名大林子,大井子跟着李大夫,大林子跟着我师父。”

他这么一说,薛青央更惊恐了。

“那我总不能叫大林子啊,我祖父薛茂林,我不能犯他老人家的忌讳啊,我......我以后就是大井子?”

天啊!

要不是眼红顾珞那一手扎针的本事,薛青央有点想卷卷铺盖跑路。

太难听了。

大山子就道:“也不一定啊,你要是能成坐堂大夫,就不用叫这种名字了,你看我顾哥就毫无畏惧。”

被点名的顾珞倏地收了落在薛青央脸上的目光,朝薛青央笑道:“没事儿,这几天我多教你点,再加上你祖父这些年教你的......”

薛青央打断了顾珞,“我祖父没有教我。”

顾珞错愕。

薛青央就道:“我祖父不太想让我行医,所以没教我。”

他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失落。

顾珞心里难受的有点遭不住,忙假装打了个哈欠,“哎呀,困死我了,我去睡了。”

她要走,薛青央跟着也朝后院走,他跟在顾珞身后,小心翼翼又充满渴求的问,“你真的要教我?”

顾珞头也不回,“你就这么信我本事大?”

薛青央眼底亮晶晶的,虽然顾珞看不见,但是他重重点头,“信。”

顾珞一笑,“行呗,你想学什么,我会的就教你。”

————

在外面能笑的嚣张不羁,能笑的漫不经心,可回了那巴掌大的住处,顾珞连嘴角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人几乎是砸在床榻上的。

太医院院使顾奉元的确是有个女儿,她就是。

她女扮男装,易容上京,为的就是来查父亲的案子。

一个月前,父亲忽然获罪入狱,说是涉嫌给太子爷投毒,可案子还没有开始查,她父亲就在狱中畏罪自杀。

顾珞相信爹爹的清白。

她从乾州出发,一路抵京,原本是做好了细水长流徐徐图之的打算,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去查父亲的案子。

可谁能想到,今儿才上京第一天,有关父亲的消息,都不用她打听,就这样劈头盖脸的朝她砸来。

还有薛茂林......

他当时离开宁国公府,当真是因为告老还乡吗?他医术精湛,在皮肤科的造诣响当当,宁国公府舍得?

还有,他为什么不许薛青央学医术?

顾珞至今都记得,薛茂林当年时常对着她念叨:等你日子好过些,爷爷教你学医术好不好......

对着她,薛茂林都想传授医术,怎么对自己的亲孙子反倒是一丁点都不教了。

这一夜,顾珞睡得一点都不好。

她做了无数个交织杂乱的梦。

梦到父亲,梦到牢狱,梦到五岁前的饥寒交迫,梦到薛茂林的偷偷接济,梦到挨打,甚至还梦到了个二百五?

同样一夜没有睡好的,还有黄大夫与同济药堂的东家季卿献。

顾珞发现了姜片有问题,他们两个连夜翻查了这半年来的账本,一项一项的对比这半年的进货与之前一年的区别。

账本一直推溯到七个月前。

“老季,你看这个。”

在一堆账本里,黄大夫忽的一声惊叫。

季卿献正埋头查账,闻言忽的起身,直接将旁边账本碰翻,哗啦落了一地。

顾不上收拾,季卿献两步走到黄大夫跟前,“发现了什么?”

黄大夫指了账本上贴着的单子,“你看,从七个月前开始,我们从顾氏药堂进药,对方发货之后的清单盖章就换了章。”

因着他们一直和顾氏药堂合作,这其中又有顾奉元这一层关系。

且不说顾奉元和黄大夫本身都是顾氏药堂的创始人,单单顾奉元是太医院院使,顾氏药堂的药就不可能有问题。

所以他们也从来没有怎么太过仔细的检查每一次进货的清单,只是点够了药品就算完事。

季卿献拿了账本,将那清单挪进烛火,清清楚楚的看到,原本是一个大圆印章的印记,在这里,是个方形的。

黄大夫就道:“我们最近一次进货,包含姜片的,就是这一次,七个月前。而这七个月里,我接到的崩漏不止的病人,就那一个,她用药半年始终病无缓解,我竟然从来没有往药材方面想,只当是诊断不当。”

提及此,黄大夫懊恼无比。

因为他的大意,竟然差点活生生闹出一条人命。

“还好顾珞今儿查出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季卿献盯着那清单上的印章,“你还记得你当时离开顾氏药堂的原因吗?”

黄大夫一愣。

当年在乾州,他和顾奉元一起创办了顾氏药堂,后来顾奉元被太医院征用,他在顾氏药堂受到排挤,因为排挤他的人是顾奉元的弟弟顾奉节,他不愿因为这件事和顾奉元伤了和气,所以干脆离开。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姜片问题,可能不是意外?”

季卿献捻着手指,“我不确定,但是,顾奉元出事之后,顾氏药堂却并没有被勒令关门,宫里的太医院还在用顾氏药堂的药,这一点,你我都觉得奇怪,不是吗?”

烛光下,季卿献看着黄大夫,那眼神代表着什么黄大夫一清二楚。

他只觉得脊背生寒,“不,不会吧?”

季卿献看着他,烛火在他眼中跳跃,“顾奉节一直拿你当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