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口述作案

“画家&30340;死亡现场很具备迷惑性,密室&30340;环境误导了很多人,把侦破&30340;思路首先引导了如何破解密室上去。”简静一面叙述,一面反思整个过程,“但其实凶手&30340;手法非常简单——她一直都在现场。”

“晚上八点多钟,她和其他人一样回房间,实际上却是绕到后门,偷偷进了画家&30340;卧室,躲在床底下等待。

“她等到画家回来,看到她开了红酒醒酒,人又出去了,就有了主意,把抽屉里&30340;安眠药下在醒酒器里,到时候喝了酒睡着,只会以为是喝醉了。”

简静没在红酒杯里找到药粉,纯粹是思维误区。

她平时自己喝&30340;都是香槟、起泡酒、啤酒之类&30340;普通酒水,开瓶即饮,压根没想过醒酒&30340;事儿。

因此,卧室里没看到醒酒器,一点都没觉得奇怪。

可常画家喝&30340;是红葡萄酒,需要提前醒酒,而沙发旁边&30340;柜子里,就藏着一个醒酒器。

瓶口处有一点沾染&30340;药粉。

凶手把醒酒器藏了起来,成功骗到了她。

“十二点多,画家回到房间里,反锁门,按照平时&30340;习惯喝了半杯酒,准备洗澡睡觉。可洗到半途,药力发作,她沉沉睡了过去。

“躲在床底&30340;凶手悄悄爬出来,捂住她&30340;口鼻,把她闷死了。”

看,杀一个人多么简单,寥寥几句话就能概括一切。

但是,生命&30340;分量不该这么轻飘飘&30340;。

简静道:“凶手非常谨慎,她怕自己&30340;杀人动机暴露,正好又看到画家开保险箱拿出过某些信件,记住了密码。杀人后,她打开保险箱,取走了会暴露她身份&30340;照片。

“不久后,有人偷偷进入卧室,被死去&30340;画家惊到。但他并没有声张,在开启&30340;保险柜内偷取了需要&30340;东西,反锁上门,□□离开,伪装出密室杀人&30340;假象。

“没有人知道真凶&30340;杀人动机,也就没有人会怀疑一个才和死者认识&30340;人,她被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夏星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发现‘她’&30340;呢?”

“保险箱里除了照片,还有她父亲藏起&30340;信,以及,离婚证上,前妻&30340;名字叫做夏茹。”简静缓缓答道。

夏星倏而沉默。

简静又道:“其实没有这些,现场也能找到别&30340;证据。躲在床下这么长时间,她难道一根头发也没有掉过吗?”

夏星笑了,摸摸自己&30340;额角:“作家&30340;发际线好像都不怎么安全。”

“自首吧。”简静望着她,“你还年轻。”

话说到这份上,夏星不必再装傻,她跌坐在柔软&30340;床铺上,手撑着被褥,仰头望向天花板上悬挂&30340;吊灯。

常画家很有品味,这间房叫“鸢尾”,选&30340;灯也是鸢尾花&30340;形状。

“我还年轻,可我在很早&30340;时候,就决定要这么做了。”她陷入回忆,“我很恨她,她抢走了我&30340;爸爸。”

很小&30340;时候,她就知道父亲不要自己和妈妈了。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好像见着火&30340;蛾子,不管不顾,迷了心窍似&30340;,非要扑过去。

家不要了,孩子不要了,只要那个女人。

母亲哀求过,恳求过。

她闹过,痛哭过。

“爸爸不要走!”时至今日,夏星仍然记得自己跌跌撞撞追出门,抱住父亲大腿挽留&30340;样子。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满心巨大&30340;恐惧,仿佛末日降临。

她那么害怕,那么伤心,爸爸却还是掰开她&30340;手,忽视母亲&30340;声声呼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里。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很多人说,那个女人比父亲小了好几岁,就是图他&30340;钱才和他结&30340;婚。

他们又说,母亲可怜,结婚十多年没怀上孩子,看过大大小小十几家医院,吃遍了偏方中药,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却仍然没有留住丈夫。

蹉跎半生,离婚后,母亲得到&30340;只有一具遍体鳞伤&30340;身体,和一个年幼无知&30340;孩子,最后因为伤病和劳累&30340;工作,早早去世。

而那个抛妻弃子&30340;男人呢?他写了书,出了名,娶到了心心念念&30340;那个女人,越过越好。

“我恨她。”千言万语到嘴边,不过寥寥一句话。夏星垂下眼眸,轻声道:“我还年轻,我不值得,但我恨她。”

大部分&30340;谋杀都源于两个字,一个“情”,一个“仇”。

她是后者。

就这么简单。

“从我知道陶总要来这里&30340;那天起,我就在想该怎么做了。那天,我说喜欢小田&30340;画,和她在画室聊了很久。她对画家满腹怨气,我稍微应和几声,她就告诉了我很多关于画家&30340;事,包括她每天晚上都喝酒,肺不好,时常呼吸不畅,睡眠也很糟糕,需要吃安眠药……我一下子就有了计划。

“不得不说,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昨晚&30340;这个时候,我躲在床底下,听到她和吴作家吵架。她在屋里生了半天&30340;气,打开保险箱,我才记起来我妈给他寄过照片。我记住密码,拿走了这个可能会暴露我&30340;证据。

“现在想想,我可能做错了。照片上&30340;我和现在区别挺大,我要是没有拿走,也许你们压根认不出我。”

“越想不露破绽,越是会留下线索,小说诚不我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夏星仍然在开玩笑,虽然她也知道这并不好笑。

可是,不笑&30340;话,哭也没用啊。

夏星宁可说说笑笑:“知道吗?书评家说我&30340;小说,一看就知道是没谈过恋爱&30340;人写&30340;。但你这个写推理小说&30340;,推理起来不比警察差噢。”

简静似有许多话想说,可又组织不出任何语句。

“自首&30340;话,会轻判几年吧。听说现在监狱里&30340;条件不错,也许能看到最新&30340;小说,你什么时候考虑写言情呢,爱情也很有意思啊,我讨厌爱情,但我喜欢爱情小说。小说都是假&30340;,再轰轰烈烈,都只是自娱自乐,多好啊。”

夏星喃喃自语,不知说给谁听。

某个刹那,简静想问问她,你知道自己签给晨星,是阳关找人牵线吗?但她忍住了。

犯罪由法律裁定,世事却是一本难念&30340;经。

缄默吧,公道自在人心。

浓郁&30340;夜色中,远远扯响一声警笛。

[任务完成,系统结算中]

杀死常画家&30340;,是头一次同她见面&30340;夏星。

这个消息不知跌碎了多少人&30340;眼镜,陶总更是直接跳起来,怀疑警方找不出凶手找人顶缸。

直到夏星自己承认罪行,并主动投案自首。

陶总都傻了:“小星,这是怎么回事?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星并不愿意承认自己&30340;身世,只是说:“我和她有仇,你们不知道。”

“哎,你……唉!”陶总顿足不已。

梁警官拿出锃亮&30340;玫瑰金手铐,拷住夏星&30340;手腕。她没有反抗,抬起手腕仔细端详片刻,又笑:“好像爱马仕&30340;镯子啊。”

没人搭话,现场弥漫着诡异&30340;寂静。

“静静,”夏星伸手,“可以吗?”

简静心头狐疑,伸手与她握住。

“假如早知道你这么厉害,也许我就放弃杀她了。可惜,我们认识得太晚。”她抿唇一笑,又对陶总说,“我&30340;终稿已经交了,你想怎么宣传都可以,不过赚到&30340;稿费记得打进我&30340;账户。”

陶总眼中精光闪动,脑中已有宣传方案&30340;雏形,但脸上唉声叹气:“我会给你找个好律师。”

“好啊,那我等着了。”夏星说着,抬首望了眼这家酒店,面上闪过一丝复杂&30340;神色。

无人知晓此时此刻&30340;她在想什么,是否为所做&30340;一切感到后悔。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跟着警察离开了。

次日,天气晴朗。

吴作家一大早就起来,早饭都顾不得吃,提了行李箱就想离开。

可人还没上车,手机突然震动,弹出一条消息。

他随手点开,两秒钟后,面上&30340;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整张脸铁青无比,胸膛剧烈起伏,却不止是愤怒。

“您这么早走,都不同我们打个招呼?”惹怒他&30340;罪魁祸首迤然出现,姣美&30340;面容在晨曦下略有模糊。

吴作家愤愤回身,咬牙切齿:“你想干什么?”

简静忍不住勾起一个淡淡&30340;笑容。

“你该退休了。”她说。

什么?吴作家怒极,血气涌上头,耳畔嗡嗡作响:“你在威胁我?”

“对。”简静直截了当。

吴作家冷冷道:“你休想。”

“那么,你看见&30340;东西明天就会出现在报纸上。”简静说,“安安分分退休,不要再用你&30340;地位名气去骚扰别人,你还可以保住名誉。”

吴作家:“你尽管试试。”

简静注视他片刻,这个一直趾高气昂&30340;前辈以为他表现得不错,可事实上,哪怕是个孩子都能看出他此刻&30340;色厉内荏。

“我会等你三天。”她简明扼要地结束对话,“要么平常退休,要么声名狼藉地离开,你没有第三种选择。”

吴作家咬紧牙关,腮帮子鼓起,似乎要活吞了她。

“静静。”康暮城提着行李箱出来,见到两人对峙,立即变色,“吴老师,你有事?”

吴作家冷笑:“卸磨杀驴,你比你妈还狠。”

康暮城扬起眉,招手示意简静过去:“我会记得转达你&30340;恭维。”

“哼!”吴作家不再多说,钻进车内,重重关上车门。

他那辆价值不菲&30340;豪车噌一下,从他们身边开过,扬起滚滚烟尘。

康暮城这才问:“你们在说什么?他这么生气&30340;样子我可第一次见。”

简静熟门熟路地坐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随口道:“昨天夏星走&30340;时候,塞了张纸给我。”

“是什么?”

“吴作家写给阳关&30340;信,他承认自己用了《玉门遗事》&30340;‘灵感’。”简静也没想到,夏星除了照片,还拿走了这么个把柄,又在最后关头送给了她。

阳关&30340;《玉门遗事》作为证据,将被警方收走保存。但假如吴作家有本事,不难找法子毁尸灭迹。手稿一旦被毁,往事就成疑案,难以将他定罪。

然而,他忘记了自己写给阳关&30340;信。

简静道:“我让他退出文坛,老老实实退休。”

康暮城问:“你很讨厌他?”

“不止我讨厌他,否则,夏星为什么要把信给我呢?”简静托着头,凝望车窗外&30340;风景,“你可能不明白,但我们都明白。”

吴作家就好像一条黏腻腻&30340;毛毛虫,就算没爬到自己胳膊上,看到落在别人&30340;身上,也是一样&30340;恶寒。

康暮城皱眉,隐蔽地朝她投去担忧&30340;一瞥:“那么,要把事情捅出去吗?”

简静叹气,遗憾道:“我倒是想呢,可惜没什么用。”著作权&30340;官司只能本人或拥有版权&30340;人去打,阳关&30340;妻子死了,女儿收监,没人能告他。

以吴作家&30340;尿性,一旦事发,他狗急跳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不如给他一条后路,虽然有些遗憾,但却没有隐患。

她把分析说给康暮城听。

他沉默许久,道:“最近这段时间,我总觉得好像没什么能教你&30340;了。”

“这话听起来好幽怨。”简静忍俊不禁,玩笑道,“康总,知不知道你这次很有嫌疑?是我还了你清白。”

康暮城不信:“我只不过和她晚上见了一面。”

“哦,别人可不知道。”她笑,“假如不是你,梁警官&30340;猜想很有说服力。”

“什么猜想?”

简静微不可见地翘起嘴角:“你想知道?”

康暮城&30340;语气很随意,没当回事:“说来听听。”

简静便把梁警官&30340;大胆猜测说了。

当她提到X窒息&30340;时候,康暮城&30340;脸色难看到无法形容。他仿佛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对上她&30340;面孔,那些话又全然无法说出口。

“然而,我对梁警官说,”简静一本正经地瞎编,“我了解康总,他是个连女朋友都没有&30340;工作狂魔,聊工作比‘玩游戏’合乎情理得多,你觉得呢?”

康暮城深吸口气,紧闭嘴巴,并且直到送她回家,都没和她说一个字。

简静: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