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萧姮乐得不行。

李太傅攥着手中萧姮交上来的两份课业,气得手直打颤。

“太子殿下,您才情享誉都城,瞧不上老臣布置的课业实属正常,只是殿下如此做,未免有些寒老臣的心!”

面具下,赵宥文眉头轻皱,起身上前一步,目光落在李太傅手中的课业上。

两份课业。

一份的末端署名赵宥文,这三个字的字迹陌生,是空白的白纸,什么也没写。

另一份署名萧姮,白纸黑字,写的满满当当,字迹熟悉,分明就是他昨日写的课业,只是昨日他还未署名,“萧姮”二字的字迹与通篇答案有些许相似。

看得出是故意仿着他的字迹写下的署名。

赵宥文眼帘微微下垂,默认了李太傅的责备。

萧姮眼睛一瞪,做出一副惊恐意外的模样,“殿下你居然敢交白纸!这也太对不起太傅的谆谆教导了吧!”

她眼底闪过一抹狡黠,这可不怪她,昨日她收到赵宥文的答案后,原本只是想抄一抄,结果瞥见答课业上未署名的末端,想退婚的心思在脑子里一转,她就来了主意。

怎么让赵宥文对她彻底厌烦,当然是窃取他的成果了。

左右李太傅刚入储宫讲学才两日,对她和赵宥文的字迹也不熟悉,那她干脆掉个包,既可以让赵宥文恶心,又可以交上李太傅的课业,一举两得的事情谁不愿意干?

李太傅又低头看了另一份署名萧姮的课业,发出一声带着疑问的“嗯?”后撂下课业,拿起萧姮罚抄的《论语》

两相比对后李太傅怒了,“悦宁郡主,劳烦你给老臣解释一下,为何你罚抄的字迹与交上来的课业字迹不同?”

他今日真是被这两个学生气昏了头,萧姮这两份大相径庭的字迹,他不用多想都知道真相。

要么罚抄的《论语》不是她自己写的,要么课业不是她自己写的。

勤勤恳恳辅导了两代太子,手下带了众多门生的李太傅全然没想到,这两份都不是萧姮亲自写的。

萧姮闻言当即石化了。

她怎么忘了这茬!想着李太傅不认识她的笔迹,犯个懒直接把赵宥文的课业拿来用,却忘记了这是她爹找人仿她笔迹抄来的。

电光火石间,萧姮在心里权衡利弊,这两份字迹必然只能认一份。

认课业,那么等着她的是重抄,重抄意味着要模仿赵宥文的字迹抄,否则不就露馅儿了。

赵宥文那个字了,老实说,好看得她无法模仿,模仿个署名都把她折腾够呛。

认罚抄的《论语》,那课业怎么办?因为她的杰作,赵宥文也“没做课业”,两个人同时这么干,李太傅不得气死,指不定又有什么惩罚。

认哪一个都不能全身而退,真是狗娘养的李太傅!好端端的非布置什么课业,还罚抄!

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来模仿赵宥文的字迹更让她痛苦,萧姮眼睛一闭,道:“太傅,课业其实————”

赵宥文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她。

“郡主的课业是本王写的,因为本王昨日抄郡主的课业时不小心将她的课业打湿,只得帮郡主重抄了一份。”

什么?萧姮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李太傅显然不是能轻易被糊弄的,“殿下抄郡主的课业?”

虽不了解萧姮的学问水平,但赵宥文的水平显然不需要抄谁的课业。

赵宥文聪慧,不可能没想到这点。

他颔首,接下来的话句句让萧姮震惊,“是的,本王觉得太傅的课业太过简单,不愿多思,便抄了郡主的。”

她斜眼瞥过去,用最温柔的态度说着最拽的话,这太子居然还有这一面,萧姮暗自咋舌,也不是很弱嘛。

李太傅下颌的胡子翘的老高,显然是被赵宥文这番话给气到了,偏他说的又是实话,让人无法反驳。

“那殿下今日为何交白纸?”

赵宥文继续温柔地说着最拽的话,“替郡主补抄完后,手有些酸疼,便歇息了。”

李太傅手里的戒尺险些落在地上。

这意思换个说法就是他抄累了,懒得抄就不写了。

传闻说太子赵宥文久居储宫,上朝也不去大殿,除了每年大活动会在场外,几乎见不到他。

这是李太傅第一次私下见赵宥文,昨日一见,觉得他听话儒雅,懂事乖巧,他回去后还感慨如此雅正一人居然是个病痨子,未免令人生怜。

结果今天赵宥文所作所为,让他想立刻像圣上请旨辞去这讲学之职。

太子怎么会是一个如此不懂尊师重道之人!

李太傅正欲再说些什么,想委婉地敲打敲打赵宥文,赵宥文已经抢先一步躬身道:“太傅辛苦了,今日之事错全在本王,明日本王定当补上课业,并自罚抄写两遍《论语》”

态度诚恳,语气谦卑。

这才是学生该有的样子,李太傅满意地点点头,见时辰不早了,让他们都坐下来,开始讲学。

讲学结束后,萧姮难得的觉得有点亏欠赵宥文,这事儿从头到尾人家都是被坑的那个,她做的确实不地道。

扭捏在原地想跟他搭话,可怎么都说不出口,说什么呢?说对不住他?可是如果赵宥文主动退婚的话,就不会有这档子事儿。

赵宥文行礼送别李太傅后直起身子,转过身定定地望向她,眸色浅淡如水。

“日后有不会的课业我帮你做,切莫再拿我的交,字迹不同,太傅会罚你。”

萧姮一怔,“你说———什么?”

怎么不自称“本王”了?

赵宥文以为她没听清,耐着性子一字一句说道:“姮姮,李太傅为人耿直古板,下次若惹他生气,便是我也无法帮你,乖一些,可好?”

面前的姑娘红润的唇微微张开,眼底的不可思议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萧姮那点心思,不过是想借此逼他厌烦她退婚罢了,婚,他不会退,人,他要娶。

就算是他一厢情愿也可以。

令他欣喜的是,萧姮还愿意用他的课业交上去,至少没嫌弃他到连课业都厌恶的地步。

因这一点欣喜,他甘愿背个不敬师长的名号,左右不过是些虚无的东西罢了,哪里比得上眼前真切的人?

萧姮彻底没了脾气,这个太子真真是个缺心眼儿的,她费尽心思整他,他却反过来扯谎护她,这得是有多喜欢她?

还叫她姮姮……………

唉,若是个好看的人便好了,哪个女子不喜欢一心爱护自己的男子呢?

一想到面具之下那张布满疤痕和红色胎记的脸,萧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那一丝旖旎瞬间无影无踪。

丑男离我远点。

丑男离我远点。

丑男离我远点。

萧姮心中默念了三遍自创的清心诀,懒得回应赵宥文,跑回了流芳堂。

回去后萧姮还担心赵宥文两遍课业今夜会不会抄不完,想着要不要找她爹再帮忙找个人仿赵宥文的字迹抄一遍。

结果派去的侍卫皱着眉回了储宫流芳堂。

“郡主,老侯爷说他并未请过人帮您抄书,他也是今日才知道您被罚抄的事情。”

萧姮听了侍卫的话陷入沉思,她就说她爹平日巴不得她多读点圣贤书,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会找人帮她抄书了,敢情是有人借了他的名头帮她抄的。

可是谁会帮她呢?

赵宥文?不可能,被罚抄的前日,她刚和他吵了一架,怎么可能会帮她?

萧姮神思流动,赵宥文可是一个缺心眼儿哎…………帮她,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算了,明日问问他就知道了。

第二日她练剑回来准备收拾着去圆明堂听课,半冬急急忙忙跑过来,“今日不讲学,奴婢还以为您知道呢。”

萧姮迷惑,“我为什么要知道?”

“今儿是双会之一的马球会啊!这可是咱们羋朝的大日子,殿下和许多大臣都要去呢!郡主也应该去才对。”

哦,双会的马球会啊,这萧姮知道了。

羋朝第一任君主赵岷是农民出身,起义夺权,后忧心下面有人和他一般屯兵祸及新立的羋朝,开始打压武官。

久而久之,重文轻武成了每任皇帝心照不宣的政策律令,文官地位比武官高了不知隔了多少座山,多少条河,民间百姓无一不想读书考取功名入仕,成为人人艳羡的文官清流。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这是百姓间口口相传的俗话。

再不济的宁肯从商也绝不从军入伍,武官,就是低贱的货,这也是为什么好武的萧姮不被都城里好男儿青睐的原因之一。

可羋朝商业愈发繁荣,文学造诣攀到顶峰,但是百姓们的体质却越来越差。

于是羋朝的第二代皇帝,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父亲颁布了一道圣旨。

每年的十二月底抽两日举办双会,第一会为冬日马球会,官府会拿出几件宝物做彩头,民间每逢这日会自行约三两好友进球场打马球。

皇家亦是如此,只是彩头更大些,来的人个个儿都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故而马球会算是都城一等一的大场面。

为了马球会一展风采,赢得彩头,百姓和一些大臣们自然会开始强身健体,稍稍沾些武艺,虽说只是浅薄一学,却也足够有一个好体质。

至于第二会则是赋诗会,不提也罢,这是萧姮最鄙夷的事儿。

半冬见她没有去马球会的意思,小步上前,问道:“郡主怎的不去马球会?”

以郡主的性子,瞧不上赋诗会,马球会应当是喜欢的才对。

萧姮洗了把脸,擦干手上的水,“没什么意思,那些人打马球打不过我,无论男女都一样。”

十一岁那年她跟着父亲去过一次,彼时她早就在军中学了马术,是以观摩了片刻后第一次上球场便拿走了圣上御赐的彩头,自此再无对手,她也就疲于跟去马球场。

她伸了伸懒腰,既然今天不讲学,索性回去睡个回笼觉,人刚坐上床,鞋都来不及脱就看见半冬咚的一下跪下。

半冬的手按住她要脱鞋的手,力气还挺大,一时间连她都挣不开,“半冬,你做什么?”

“奴婢想请郡主去一趟马球会球场,您马球打的好,长期不打兴许会生疏……”半冬咬咬牙,“得……得练练!”

萧姮被她说得笑出了声,这什么逻辑?打马球这东西对她来说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跟吃饭一样,难到三两日不吃饭她还会忘记如何吃饭?

“说吧,到底为什么非要我去?想好了说,本郡主可不是缺心眼儿的,你骗不了我。”

半冬这丫头,心思纯净,不会撒谎,一撒谎就会结巴。

半冬顿时满眼含泪,泣声道:“郡主还请去帮帮我们殿下,不然他从球场回来后定然又要将自个儿关在屋子里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