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 132 章

迷雾之外。

地上有些湿润,好像经历过一场瓢泼大雨。

视线脚下延伸开来。

无数的尸身在地上,断臂残躯,血肉白骨分离,不知道是践踏成为血泥,还是生前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或是堆叠在一起,或是散落了一地。

地上无数的尸身,或是人形,或是兽性,或许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的形状。

山石上,好像也挂着无数庞大的尸身,好像跌落至此,乱刀砍死、或是剑戟斩落,尸首完全都是少数,石缝里的尖牙臂膀肉眼可见,有些稍微完全一点的也像是血物,源源不断地渗着鲜血,从内而外。

天上乌云密布,透过云雾下来的暗光寥寥,隐约间好像有能够逃脱密云的天际,也看起来特别的微不足道,并没有什么豁然开朗,更多的像是一条缝隙,一条黯淡天际下,不经意打开的缝隙。

黑的黑,白的白,红的红,鲜明的要命。

嫦仪握紧了有些发白的手指,猛地转过头,身后哪里有什么黑雾之流?!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她的身前是一望无尽的高山,熟悉得要命,或许在平常这个东西可以叫做巍峨壮阔,在此刻嫦仪只能够感觉到压抑,就像身前身后都压下来一块大石头,压的人抬不起手来。

相比较上一次,如今没有了之前的冲杀之音,尽是死寂。

她甚至于能够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喘息声、心跳声。

而除了自己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

嫦仪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上,干干净净,没有血,没有任何东西存在过的痕迹。

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觉得自己这动作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又或者,自己从始至终就不应该有这个想法。

脑子里面无数的东西盘旋在一起,搅得嫦仪头疼欲裂。

放下手指,心中仍旧如同擂鼓,完全没有因为手上没有沾染那虚假的鲜

血而放松一丁半点,甚至于脑子里面浮现出更多的画面,让她如同千万斤巨石所挤压的画面。

目光忍不住看向远处,之前最想见到的地方,如今仍旧有些模糊。

只不过相比较于上一次,如今的模糊,好像只是因为距离过远而已,只要她这一次走得足够快,只要动起脚步,就一定会看见。

只要她动一动。

只要她过去。

只要,只要如此而已。

嫦仪的脑子里面的声音愈演愈烈,仿佛是没有什么东西比眼前的东西还重要。

不,不是的,太一还在幻境之中,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能沉进去,绝对不能!

即便就在刚刚的情况下,不知道走了多远,现在也不能够沉进去。

这是个泥潭,一个让人拔不出来的泥潭。

她之前的猜测如今真的成了真,她真的重新看到了这些东西,即便这已经和那个时候差距甚远。

即便是她在不久之前,在那魔族的幻境之中,走过了一遭。

但是这不够,这并不够。

与此同时,嫦仪也明确地知道,那里面是她能够破开这幻境最直白的路,不是康庄大路,而是引她入此间的死路。

如果她走了这条路,很有可能她找不到太一,更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但是不管是嫦仪再能够明白,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思绪仍旧频繁地拉扯着嫦仪的意识。

仿佛要把她一分为二。

她只要过去,只要过去就什么都知道了。

目光看向那片血红之地,脑子里面拼命地想着东皇太一的名字,却也因此越发想要步入其中,眼睛上不住的染上血红,仿佛天地一片,她也是如此,身上开始滴滴答答,血液黏着,仿佛从血泊里面走了一遭,以至于浑身裕血,刚刚不存在的东西,重新黏着了上来,仿佛越想越是要掉进那深潭之中,嫦仪咬紧了牙,指甲死死的嵌入肉中。

有些黏腻的血一滴滴的仿佛是凝固在了手上,也好像是

顺着手背滴到地上。

渐渐的,嫦仪甚至于不知道这滴下去的血,到底是她的血还是幻觉。

眼前的血红,让嫦仪除了那有些模糊的地方之外都难以看见。

叶影参差,赤红一片。

再这样下去,那模糊的地方她好像都要看不清了。

渐渐赤红的一切,驱使着嫦仪抬起脚步朝着里面而去。

手上那细微的疼痛好像也早就可以被忽略殆尽,只是嫦仪手上的力度仍旧,就像是不知疼痛,两双腿就像是被钉在这里,一动不动。

就这么站着,就这么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汗珠从额头上滴下来,手上不住地滴着血,衣衫紧紧地贴着嫦仪,也不知道是那逐渐蔓延上来的血,还是极力抵抗那念头而生出的冷汗,嫦仪的眼前除了那模糊的地方,其他地方已经连半点影子都没了。

赤红,纯粹的赤红。

而那模糊的地方,是唯一的不同。

就在嫦仪即将迈出脚步的时候,一把利刃出鞘,落入掌心,手起刀落,顺着左手的手臂,就是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住的流血,疼痛顺着上空直奔意识而来,嫦仪感觉到了短暂的压制,因为疼痛的缘故,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心中一时间甚至于有些苦中作乐的想着,早知如此管用的话,就早些动手了。

就这种东西,对于她而言,可算不得什么,

嫦仪想着,随即深了一口气,仍旧念着某个踏入幻境之人的名字,转过身来,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一步两步,即便眼前除了那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像是蛊惑,也像是风向标。

不过就这种情况,这种风向标也不见得管用,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凭借着直觉背对着那边走着。

三步、四步、五步……

血液顺着之间继续滴滴答答,嫦仪已经彻底不在乎这种感觉了,至于身上的血衣,到底是源于她自己的血,还是源于幻觉,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要重新找到

一个出路,走出这里。

只要她能够找到一个破绽。

只要她能够出去。

她可以直面这一切,但是不应该是现在。

……

……

理智好像仍旧在消退,仍旧在和另一个念头进行折磨。

她默念着步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会数错。

身后的东西,时时刻刻地都在蛊惑着。

身体好像是纯粹的机械,好像只会向前走去的机械。

就这么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身后好像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为什么不过去?”

“过去会怎么样?”

“那是最简单的路,甚至可能是最短的路。”

“只要走过去了,就能够破了这个环境。”

“太一在那边,会有危险的。”

“是你主张让太一尝试破幻境的,如果太一出事了,是你一手促成的。”

声音接连不断,仿佛像是影子一样如影随形。

嫦仪对此充耳不闻,她不会过去,至于什么内疚,她没有做错什么,一切更是合该如此,只是祸事将至,人力不可挡,不管有没有这件事情,而且破除幻境是必要的,她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为自己挖坑。

嫦仪继续操纵着有些沉重身躯继续走着,仿佛丝毫听不见一般,也不出声,也不回应。

即便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好像是紧追不舍,也好像是完全不在意嫦仪回话与否,闲庭信步一般,不紧不慢地走着,这两个状态截然相反,但是同样也挑不出任何问题。

此刻,嫦仪不答话,身后的那个女声也不恼,甚至于好像能够猜到她的心声,“如果你不在乎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一步入此地,就极为着急?”

“是不是怕太一遇见和你一样的画面?”

“还是觉得你走不出这里了?”说着,声音好像若有所指道,“难道,你不想去看看吗?你不想知道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里很重要,你也知道,不是吗?第一次见到这一切的时

候,你就已经过去了,只不过没有看清,也没有触碰到过。但是这一次,只要你过去,你就一定可以看到。”

“到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这只是个幻境而已,只要破了那这幻境中对于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就算是过了。”

“为什么要走呢?”声音渐行渐远,仿佛不知道为什么停滞了下来。

嫦仪不管那声音,继续拖着沉重的脚步,机械性地往前走着。

脑子里面默念着那个名字。

她要出去。

前面的一切仍旧一无所知,脚下的路并不平,甚至都不应该称得上一个‘路’字。

左手的手臂逐渐不再滴血,右手就已经接替了左边的手臂。

良久。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还需要出去吗?”

“你已经在其中了。”

“就这么继续走下去,有用吗?”

“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

霎时间,嫦仪猛地睁开眼睛,眼睛里面尽是无穷的怒火,配着那满身血衣,眼中仿佛除了愤怒之外,还夹杂着不知道多少的东西,她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身后的影子,或者说,身后的她。

而身后的她,相比较嫦仪本身,好像更加的干净。

一身月白色的长裙,立于其中,好像是遗世而独立,不沾铅华的孤月。

反倒是她自己,身上尽是血色,和这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在她回过头的时候,原本远处模糊的东西,直接出现在她的眼前。

原本她走过的路,滴下的血,也一起被抹平,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之前她所有难以触碰,难以看清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全部映入眼中。

只是,她现在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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