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黑衣刺客身影如魅影一般突然窜出。
他手中刀光寒芒闪烁,直直向一名身穿绯红色长袍的男子刺去。
那红衣男子身手矫健,宛若行云流水,在刀光剑影的纷乱交错中,巧妙避开一记又一记致命攻击。
忽而,他感到怀中一空,似是有什么东西坠地。
他微微侧眸望去,左手下意识探入衣襟。
那刺客灵巧地抓住他分神的瞬间,一剑穿入他的右腹。
他不禁闷哼一声,身形一退,将手中的剑稳稳立在地面后,右手紧捂渗血的伤口,缓缓吐出一口鲜血。
那刺客阴测测盯着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嘴角勾勒出一抹狰狞的笑容:“顾世子,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他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要怪,就怪你非要查不该查的事!”
顾淮之微微勾起唇角,不动声色地用手背擦掉唇边血迹。
随即,他身形腾空而起,宛如疾风穿行。
一道剑光如电闪过,剑锋直指那刺客要害之处。
刺客还未来得及反应,胸中已然传来一阵剧痛,狡黠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他被顾淮之一脚踢飞,捂着心口:“你是装的?”
奄奄一息间,他突地注意到掉落在地上的香囊,继而阴测测开口道:“不过算算时辰,你那娇俏的小娘子应是已经没命了...”
话音未落,他便两眼一闭,没了声息。
顾淮之利落地将剑收回,嫌弃地看向那神神叨叨的刺客。
什么他的小娘子?
他拧了拧眉,脑中忽而闪过少女那双含情脉脉的杏眸。
莫非...
他不知自己为何心慌,只是匆匆捡起金丝勾边的红色香囊后,便翻身跃上马背。
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夜空,一如他急促的心跳声。
明华阁。
“你们可听说醉月楼近来发生的怪事了?”
“可是那妖魔之事?”
“没错,我看近来须得小心些,莫要随意出门走动了。”
“唉,莫非往后只能来这明华阁了吗?”
醉月楼,梧桐城中最繁华的一家酒楼。
城中所有权贵,皆爱在此一醉方休。
而这家酒楼的掌柜,是一位传奇女子,孤身一人在此站稳脚跟,仅仅一年便做到如今这番地步。
但近日,有传言道...
这掌柜的,是个吃人精魂的狐妖。
“姑母!”
“阿娘!”
乔青生与方子翁焦急地望着衙门内的妇人,快步欲直接闯入。
“衙门重地,不可随意入内!”两位面无表情的衙役冷声喝止,长长的刀柄将二人拦在门外。
方子翁小脸一皱,急得快要哭出来:“表兄,怎么办啊!”他压低声音道:“方才他们也是这般,怎么都不让我进去!”
他从学堂归家的路上,意外瞧见衙门外堆满了人,索性就借着身形优势挤到了前头。
原本只是凑热闹,岂料竟看见他娘也在里头被审问!
此时,衙门前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瞧着二人焦急的神情,不由得侧过头瞥向他们,眼中满是探究。
同他们一道而来的还有方才一时情急,便跟上了乔青生的慕安宁主仆二人。
慕安宁站在后头,身量不够,便微微踮起脚尖,依稀瞧见里头有四五名位妇人,以及一位身穿深紫锦缎长裙的年轻女子。
人群略微有些散开,慕安宁与抱琴齐齐向前走了几步。
忽而,那名女子似是察觉到衙门外的吵闹声,缓缓转过身来。
慕安宁抬眸望向她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她衣领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颈项,如瀑的棕发微微弯曲,落在纤细的肩上。
紫色的丝绸紧贴着她丰腴的曲线,勾勒出婀娜多姿的身形。
“嘶。”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叹,窃窃私语起来。
慕安宁也同周遭的人一般,不由自主地一直盯着那女子。
饶是在贵女众多的上京,她也从未见过这般美艳的人。
忽而,女子那勾人的凤眸慵懒地在人群中一扫,竟是直接与慕安宁的目光碰上。
她的纤纤玉手勾起一缕散落在耳边的鬓发,掩嘴一笑,霎时妖媚得勾魂摄魂。
慕安宁喉咙一紧,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
方才...那女子是在对她笑?
待那女子转过身后,她才收回目光。
乔青生与方子翁兄弟二人依旧在求官差通融,生怕方家大娘出什么事。
她正欲迈步上前时,却注意到身旁抱琴脸上略微疲惫的神情。
她突地停下脚步,侧过身道:“抱琴,你回去检查一番家中门窗可否关紧了。”
抱琴蹙了蹙眉,似是没想到自家小姐为何突然这般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小姐,留你一人在此,抱琴放心不下。”
慕安宁轻笑道:“我已不是孩子了。”她安抚般地拍了拍抱琴有些发凉的手:“你且先回去,待会我便回去。”
抱琴每次临近葵水时,虽疲惫不堪,但却总是尽力不表露出任何不适。
她明白抱琴是不想让她忧心,故而只能装作没看出。
见抱琴勉强点头应下,她才缓缓越过人群,赶忙拉住了关心则乱的兄弟二人。
方才,她敏锐地察觉到,那紫衣女子应当才是为首之人,且只有她一人站出回答知县的提问。
而其他几位妇人,包括方家大娘,都默默站在她身后,垂着头不发一言。
慕安宁眼神示意二人随她来到一旁后,轻声安慰道:“事态也许并非你们想得那般差,不若等方大娘出来再做打算。”
乔青生被她这么温声安抚一番,也逐渐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白净的脸庞上透着一丝红。
姑母一向不善言辞,他着实怕她出事。
方子翁却扯着慕安宁的衣袖,带着哭腔道:“呜呜呜安宁姐姐,要是他们把我娘的头砍了怎么办?”
话本里可是说,进了衙门的人便再也出不来了!
慕安宁与乔青生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忍俊不禁。
到底还是孩子,想象力颇有些丰富。
其实乔青生此前那般失态,也是因方子翁同他描述的过于可怖。
她柔声开口:“不会的。”她摸了摸他圆润的头:“姐姐向你保证。”
在大楚,即便是犯了死罪,也不会立即处决。
况且,那几位妇人唯唯诺诺老实的模样,不该是会犯什么大罪之人。
而那名女子...
思及此,她微微蹙了蹙眉。
那女子的言行举止都极为放松自如,游刃有余,仿佛对当前局势有着充分把握。
只是...她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
若是从前,纵然旁人容貌再姣好,她也不会因此,便对一人心生好感。
然而适才,与那女子对视一眼后,她便感到心底缓缓蔓延着一丝微妙之感。
莫非...她有磨镜之癖?
可...她不是已有喜欢的人了吗?
“官老爷!一定要帮帮我们!”
人群中突然冒出的哭喊声打断了慕安宁的思绪。
她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群身披麻服,头上戴孝的妇人缓缓走来。
“大人,务必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害了我家相公啊!!”
“醉月楼绝对逃不了干系啊,大人!!”
“还望大人替我们讨回公道,莫要让里面的凶手逍遥法外!”
哭喊声霎时充满整个衙门,乔青生与方子翁兄弟二人见此情形,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面上不由得又浮出一丝忧色。
退到一旁的慕安宁观察到,不少妇人还带着自家孩子,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
听她们的意思...似乎是笃定就是衙门里头的人,害了他们家人。
“各位评评理啊!我家相公便是从醉月楼回去后,便开始不对劲起来!没想到最后竟然没了!”
“我家的也是,起初只是略微有些不适,而最后却是七窍流血而亡啊!”
“定是那个狐妖!!不然为何死的皆是正值壮年的男子?!”
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眸中的探究更甚。
而门外的衙役也是越来越多,一瞬之间,便瞧不清里头的状况。
慕安宁微微拧眉,轻声呢喃:“醉月楼?”
她此前倒是没想到竟是闹出了人命,并且好似还不止一条。
怎会有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杀害这么多人?
身旁的乔青生看出她的疑惑,缓缓开口道:“醉月楼乃梧桐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他顿了顿,神情越发凝重:“我姑母便是此楼的厨娘。”
慕安宁点了点头,若她没猜错,那紫衣女子便是酒楼掌柜:“乔大哥,你姑母近来可有古怪之处?”
乔青生苦笑一声:“说来惭愧,姑母这几日常常神色不宁,但在下询问她时,她却是只说楼里生意太过紧张。”他垂下眼,自嘲一笑:“如今想来,便是此事在困扰着她,而我竟没将它当回事。若是姑母出了什么事,在下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亡父亡母...”
现如今,他只剩姑母与方子翁两名亲人了。
慕安宁见他又黯然失神,赶忙安慰了一声,而方子翁听到此,却是直接哭出了声。
慕安宁只好道:“乔大哥,莫要如此快地便下定论。”她顿了顿,有条有理地将那紫衣女子适才泰然自若的表现道出。
即便凶手真是出自醉月楼,那也理当不会是那几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可...”乔青生望向四周几十名白衣妇人与孩童。
出了如此多条人命,官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慕安宁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安,目光灼灼:“乔大哥觉得,方大娘像是会滥杀无辜的人吗?”
乔青生被那清澈的杏眸盯得一怔,连连摇头:“我姑母向来心地善良,绝无可能!”
慕安宁轻声一笑,没再多言。
想必乔青生理应明白,清者自清的道理。
果然,片刻过后,衙役便将几名妇人全数护送了出来。
慕安宁放眼望去,心头蓦地一紧。
怎的只有那名女子没出来?
难不成...她便是凶手?